“毛茸茸星球”宠物店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仓鼠木屑的混合气味,陈小乐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用镊子夹着一小块新鲜玉米芯,逗弄着透明外出笼里的金元宝。小家伙今天格外兴奋,小爪子扒着笼壁,绿豆眼死死盯着那块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磨牙棒”。
“喏,小祖宗,新到的有机玉米,算你走运!”陈小乐把玉米芯塞进笼子。
金元宝“吱”地欢叫一声,扑上去抱住玉米芯,锋利的门牙迫不及待地啃了上去,“咔嚓咔嚓”,啃得碎屑纷飞,小腮帮子鼓鼓囊囊。
陈小乐托着下巴,看着金元宝卖力地啃噬,心思却飘到了别处。昨晚仓库里张姨揭开的真相和那块冰冷的金属板,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他下意识地学着金元宝,腮帮子也微微鼓动,模仿着啃咬的节奏,然后…长长地、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又深又沉,带着年轻人少有的沉重。
就在这时,笼子里啃得正欢的金元宝突然停了下来!它发出一声疑惑的“吱?”,小爪子捧着那块被啃掉一小半的玉米芯,小脑袋歪着,凑近了仔细瞧。
陈小乐被它的异常吸引,也凑近了笼子:“咋了元宝?啃不动了?这块芯是有点老…”
他的话戛然而止。
灯光下,那块被金元宝啃掉外皮和部分果肉的玉米芯横截面上,暴露出来的结构…不对劲!
普通的玉米芯内部,应该是均匀、略显粗糙的白色海绵状组织。但眼前这块,被啃噬过的区域,在灯光折射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则、如同精密年轮般的层叠结构!每一层都由无数极其微小的、排列得如同集成电路般的半透明颗粒组成!这些颗粒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韵律微微搏动着,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的乳白色荧光!
“卧槽…这…这玉米成精了?”陈小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小心翼翼地从金元宝爪子里(小家伙有点不情愿地“吱吱”抗议)把剩下的玉米芯拿了出来,凑到柜台明亮的射灯下细看。
这一看,让他头皮瞬间发麻!
那层层叠叠的精密结构无比清晰!更诡异的是,在那些搏动着的半透明颗粒之间,似乎还镶嵌着更加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金色或暗红色光点,它们的位置排列,隐隐构成某种…图案?
“柚子姐!默哥!快来看!元宝啃出个妖怪!”陈小乐的声音都变了调,朝着后面仓库大喊。
周默、林柚和老K(他闻讯也赶了过来)迅速围拢到柜台前。看到那块发光的玉米芯,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这不是天然玉米!”老K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手指微微颤抖,“看这结构!微米级的生物晶格阵列!还有这光…这是生物冷光!能量驱动!老天爷,这玩意儿是…是种出来的生物硬盘?!”
林柚二话不说,立刻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便携式光谱分析仪和显微探头,小心翼翼地连接到玉米芯的截面上。屏幕亮起,复杂的波形和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光谱特征…与玉米田里‘根系光纤’同源!能量波动模式高度吻合!”林柚的声音带着震惊,“这玉米芯…是‘城市之光’生物网络的一个…微型存储节点!金元宝啃掉了它的‘外壳’,激活了它!”
“存储节点?存了什么?”周默追问,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林柚的手指在分析仪上飞速操作,显微探头的画面被放大到极致,投射到旁边的显示器上。那层层叠叠的精密年轮结构清晰地展现出来。
“看这里!”林柚指着其中一层靠近中心、颜色略显深沉的年轮层,上面那些细微的金色光点排列成一个清晰的图案——一面飘扬的五星红旗!旁边,用微小的、如同分子链构成的字体标注着:**1949**。
“下一层…1958…图案是…高炉?象征大炼钢铁?”
“1966…红色浪潮的符号…”
“1978…一个抽象的、破土而出的绿色禾苗?象征改革开放?”
“1997…紫荆花图案…香港回归!”
“2008…鸟巢和水立方!”
“2020…一个被圈住的病毒符号…新冠疫情…”
每一层年轮!都对应着一个特定的年份!而那些镶嵌在其中的、由细微光点构成的图案和符号,精准地浓缩了那个年份最具象征意义的大事件!
众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这哪里是玉米芯?这分明是一部以生物晶体为载体、用城市之光视角记录的、从1949年到…林柚的镜头继续向外层移动…
“2035…一个被巨大防护罩笼罩的城市剪影?旁边标注:‘穹顶计划’启动?”
“2042…大脑神经元与机械齿轮交织的图案…‘蜂巢-母巢意识融合协议(草案)’?”
“2045…一个滴着绿色液体的针管刺穿地球仪…‘疗养院全球基因优化’?”
“2049…一个由麦穗环绕的巨大数字‘100’,光芒万丈…建国百年…”
最后这一层“2049”的年轮,位于玉米芯的最外围,颗粒饱满,荧光最为明亮,搏动的韵律也最为强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的能量和…某种迫近的期待。
“一百年…”周默看着那层层叠叠、记录着血火、荣光、疯狂与未知的年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它…它把这一百年,像树木长年轮一样,‘种’在了玉米里?!”
“不止是记录…”林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分析仪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看这里…每一层年轮内部那些搏动的半透明颗粒…它们的收缩扩张频率…正在变化!”
她把一个高灵敏度的生物电传感器轻轻贴在玉米芯的年轮截面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条极其细微、却规律起伏的波形。
“这…这是啥?”老K凑近了看。
“是…是呼吸的波形?!”林柚难以置信地对比着数据,“不…不完全一样,但核心频率特征…高度相似于…哺乳动物的基础呼吸频率!”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柜台旁笼子里的金元宝,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小胸脯正随着呼吸快速起伏着。林柚下意识地把传感器的接收范围扩大了一点点,正好笼罩了旁边的陈小乐。
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两条波形!
一条来自玉米芯年轮的搏动,细微而恒定。
另一条,来自陈小乐!清晰、有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节奏。
两条波形的核心频率…在精密仪器的比对下,竟然…近乎一致!
“我的…呼吸?”陈小乐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跳和肺部的起伏,眼睛瞪得溜圆。他刚刚因为紧张和金元宝的啃咬,呼吸确实有些快。
林柚迅速将传感器对准自己,对准周默,对准老K…屏幕上陆续出现了代表他们呼吸的波形。虽然幅度、细节各有不同,但那条最基础的、维持生命的核心频率线…与玉米芯年轮内部无数颗粒那恒定搏动的韵律…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林柚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发现宇宙真理般的震撼,“这玉米芯…这‘城市之光’的生物网络…它的底层运行节律…它的‘心跳’…是以人类最基础的呼吸频率为基准的!”
陈小乐呆呆地看着屏幕上自己呼吸的波形,又看看玉米芯上年轮里那无数同步搏动着的微小颗粒,再看看笼子里同样在呼吸起伏的金元宝…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它…它不是机器…”陈小乐喃喃自语,眼神有些失焦,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玉米芯上那些冰冷的、记录着历史的年轮,“它…它在学我们…它在用我们的呼吸…当它的钟表?或者说…”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默和林柚,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顿悟的光芒,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小小的宠物店里炸开:
“我们…我们所有人的呼吸…连在一起…就是它的脉搏?就是…就是‘文明’的脉搏?!它记录历史,它看着我们打仗、发展、发疯…就像…就像我们看着金元宝在跑轮上转圈?它用我们的呼吸当刻度…给这一百年…打格子?”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诗意。人类文明的兴衰荣辱,被一个冰冷的、寄生于植物网络的观察者,以亿万人的呼吸为节拍,刻进了一根玉米芯的年轮里!
周默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了张姨的警告:所有人都是田里的庄稼。现在,连庄稼呼吸的节奏,都成了记录历史的刻度?
“吱吱!”金元宝似乎不满被忽视,在笼子里叫了一声,小胸脯快速起伏着,贡献着它微小的一份“文明脉搏”。
林柚的电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提示音!她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只见屏幕上,那个代表玉米芯存储节点的窗口,正在疯狂刷新着数据!一个自动弹出的进度条正在飞速填充,旁边标注着:【历史档案镜像下载 - 目标:深层意识节点“丰饶之种” - 进度:89%…90%…】
“它在主动下载?!下载到哪里去?”周默急问。
“目标…目标指向…”林柚的手指在颤抖,她调出信号流向图,最终指向了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坐标——城郊那片他们刚刚逃离的、隐藏着“城市之光”主节点的野玉米田!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那片玉米田地下更深层的地方!
“深层意识节点…‘丰饶之种’?”老K咀嚼着这个名字,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惧,“它…它要把这一百年的‘年轮’…喂给地底下那个更大的东西?它要…唤醒什么?”
就在这时,林柚的电脑又弹出一个新的、极其简洁的窗口,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只有一行冰冷的、不断跳动的数字:
**【收割同步率校准倒计时: 71:59:58…】**
**【基准源:人类基础呼吸频率 - 全球平均采样】**
71小时59分58秒… 并且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它…它在倒计时?!”陈小乐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要收割什么?拿什么校准?我们的呼吸吗?!”
周默看着那冰冷的倒计时,再看看柜台上那块被啃噬过的、记录着百年兴衰的玉米芯,最后目光落在陈小乐因为恐惧而微微急促起伏的胸膛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寒意,如同冰水般将他从头浇到脚。
脚下的土地,城市的喧嚣,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纳入了一个冰冷而宏大的倒计时中。城市之光的“年轮”已经刻到了2049,而它的“收割”,正随着全人类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一秒一秒地逼近。
金元宝在笼子里,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胸脯随之起伏了一下。屏幕上的倒计时,稳稳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