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惊呼声、碰撞声、玻璃碎裂声在耳边炸开，混乱像瘟疫般蔓延。苏晚的心脏被恐惧攫住，那只捂住她嘴的手粗糙而有力，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让她头晕目眩，挣扎的力气迅速流失。
她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拖拽着，踉跄地向后倒退，远离了喧嚣的中心，冰冷的墙壁擦过她的手臂。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而下——是那个“壁虎”！还是陆沉渊终于撕下了伪装？或者是“蚀影”的人混了进来？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以为在劫难逃之际——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她身后响起！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哼！箍在她腰间和捂住她嘴的力量骤然消失！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苏晚剧烈地咳嗽起来，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但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将她稳稳地扶住。那只手温热、稳定，带着一种熟悉的力量感。
黑暗中，她听到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肉体碰撞、闷响和什么东西重物倒地的声音。整个过程极快，几乎发生在几秒之内，干净利落，充满了暴力的美感。
应急电源终于姗姗来迟，猛地亮起，虽然不如主灯明亮，但足以驱散大部分黑暗。
昏黄的光线下，苏晚惊魂未定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陆沉渊站在她面前，微微喘息着，脸色在应急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冰冷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血腥的戾气。
而在他脚下，那个冒充侍者的“壁虎”蜷缩在地上，似乎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刚才……是陆沉渊救了她？他在一片混乱和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她，并瞬间制服了袭击者？
苏晚的心脏狂跳，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突然撕去了所有温和伪装的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陆沉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揽着她手臂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一些，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然后才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壁虎”。
这时，酒店的安保人员和岩刚等人也终于冲破混乱的人群，焦急地赶了过来。
“陆总！苏小姐！你们没事吧？”岩刚看到地上的情形，脸色骤变，立刻示意手下控制住昏迷的袭击者。
“我没事。”陆沉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苏晚敏锐地感觉到，他扶着她手臂的指尖，似乎在微微颤抖？而且，他站立的姿势，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重心更多地放在左腿上。
“立刻封锁所有出口！彻查所有人员！调监控！”陆沉渊冷声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他带下去，我要知道是谁指使的！”
“是！”岩刚立刻领命，行动迅捷。
宴会厅里依旧一片混乱，宾客们惊魂未定，议论纷纷。灯光恢复后，更多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目光纷纷投来，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陆沉渊似乎并不想成为焦点。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投向苏晚的视线，低头对她道：“这里太乱，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硬的保护欲。
苏晚此刻也确实心力交瘁，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陆沉渊揽着她，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无视各种目光，径直走向宴会厅的侧门。他的步伐很快，却很稳，始终将她护在内侧。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苏晚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车内灯光柔和，陆沉渊坐在她旁边，吩咐司机：“去‘拾光书屋’。”
车子平稳地驶出酒店。
沉默在车内蔓延。苏晚偷偷看向陆沉渊，他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眉头微蹙，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一些，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刚才动手时……是不是牵动了旧伤？苏晚想起他之前右臂的伤。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放在膝盖的右手上。他似乎下意识地蜷缩着手指。
忽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右手手背的指关节处，有几处明显的、新鲜的擦伤，正在缓缓渗出血珠！显然是刚才击打时造成的！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在他深色西装的袖口边缘，靠近手腕的位置，似乎有一小片颜色更深、更湿润的痕迹……正在缓慢地向外扩散？
那是……血？！
他不仅手背受伤了？还有别的地方？
苏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难道他刚才为了救她，又添了新伤？
就在这时，陆沉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睁开了眼，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右手翻了过去，用左手盖住，同时将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可疑的深色痕迹。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声音平淡，仿佛只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
苏晚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刻意掩饰的动作，到嘴边关心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有什么立场关心他？他又是否会接受她的关心？
但一种复杂的情绪，却在她心底悄然蔓延。今晚的他，太过反常。那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的救援，那狠戾果决的身手，那强硬的保护姿态，以及此刻隐忍的伤痛……都与她认知中那个深不可测、步步试探的陆沉渊截然不同。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还是说，这一切，依旧是另一场更宏大、更逼真的表演？
车子在夜色中沉默前行。
快到书店时，陆沉渊的卫星电话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蹙得更紧，快速回复了几个字。
然后，他转向苏晚，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今晚受惊了，好好休息。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不用担心。”
车子停在书店门口。
“谢谢您，陆总。”苏晚低声道谢，心情复杂地下了车。
陆沉渊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对她点了点头。
车子很快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苏晚站在书店门口，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她却觉得手心发热，仿佛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和力量。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那个袭击者“壁虎”到底是谁派来的？陆沉渊的伤严重吗？他为何会恰好及时出现？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盘旋。
她转身，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门口的地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光。
她弯腰捡起来——是一枚非常小巧、造型别致的银色袖扣，上面有一个极简的字母“L”暗纹。
这不是她的东西。
也不是叶蓁的。
这枚袖扣……看起来像是男式的。
而且，似乎有些眼熟……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她忽然想起来了！晚宴上，陆沉渊脱掉西装外套与人交谈时，他衬衫上戴的，就是类似风格的袖扣！
难道……是他在混乱中搀扶她时，不小心掉落的？
她捏着那枚冰冷的袖扣，指尖仿佛被烫到一般。
袖扣的背面，似乎还沾染着一点点……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
是血吗？
苏晚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着掌心这枚小小的袖扣，只觉得它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