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大师的佛号余音尚在少室山间回荡,演武场上群雄激昂的呐喊已渐次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更为务实的氛围。数千道目光聚焦于高台,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山风掠过旗帜的猎猎声。
“阿弥陀佛。”玄慈大师双手合十,声音沉稳,压下最后一丝躁动,“星火既燃,当务之急,便是构建耳目,互通有无。老衲提议,各派即刻推举精干得力、心思缜密之人,组成‘星火哨探’,遍布江湖,专司侦测‘白衣观测者’踪迹及天地异常之象。一有发现,以特制烟火、信鸽、或密语通道,星夜传讯至就近联络点,再速报同盟总舵!”
“方丈大师所言极是!”丐帮帮主乔峰声如洪钟,第一个响应,他雄壮的身躯站起,自带一股凛然豪气,“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眼线最广!帮中‘神行’、‘百巧’两堂弟子,腿快心细,最擅追踪匿迹,即刻便可抽调精锐,分赴各地要道、城镇、山林,充作同盟耳目!”
“峨眉弟子,愿担此任!”灭绝师太冷然接口,倚天剑鞘轻点地面,“我门下‘静’字辈弟子轻功卓绝,感知敏锐,可深入险峻之地探查。”她身后,周芷若等数名女弟子肃然领命。
明教阳顶天看向左右护法:“杨左使,范右使,烦请你二人统筹,调派五行旗中‘锐金’、‘巨木’两部擅长机关陷阱与丛林追踪的好手,配合哨探行动。另,传令各地分坛,提高戒备,留意一切异常。”
“属下遵命!”杨逍、范遥躬身应诺。
慕容公子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热忱:“慕容世家虽偏居江南,亦有‘听风’秘卫,精于潜行匿踪、传递消息。复当亲选得力人手,听候同盟差遣!”他话音诚恳,目光扫过全场,似在彰显慕容家的实力与担当。
唐凌风声音冰冷,不带起伏:“唐门‘影’部弟子,可负责川蜀、滇南一带。”言简意赅,却无人敢轻视唐门在西南的潜势力。
“武当弟子,当以静制动。”冲虚道长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却自有千钧之力,“挑选门中修为精深、心性沉稳者,坐镇武当山及鄂豫要冲。哨探情报汇聚,需有人能辨其真伪,察其关联,更要能预判那无形之敌下一步动向。此非腿快者所能,需心明眼亮、通晓天地气机流转之辈。”他身后数名中年道士肃然领命。
“善!”玄慈大师点头赞许,“少林达摩院、戒律院弟子,将协同武当道友,负责汇总、研判各方信息。另,为应对那无形念力之袭,少林藏经阁即日起,开放《金刚经》、《楞伽经》、《心经》等固守心神、抵御外魔之典籍抄本,供各派参详修习!”
枯荣大师强提精神,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量:“天龙寺遭此大劫,残存弟子不多,然亦愿尽绵薄。寺中尚存部分‘菩提清心咒’、‘金刚伏魔圈’之简略法门,对抗那冻结神魂之念力或有微效,稍后便誊抄分送各派。”
“枯荣师兄高义!”玄慈合十致谢。
就在此时,逍遥派苏星河身后的琴颠康广陵再次起身,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诸位掌门!枯荣大师所言那幽灵消失时的‘灼热焦气’,以及其无视实物、形体扭曲之态,正是规则被外力强行扰动湮灭之残响!家师无崖子穷究天人之道,曾推演过,若天地元气之‘弦’被异力拨动,必有独特‘余韵’显化!我逍遥派有一‘天音问心’之法,或可尝试以特定音律共鸣,探测周遭空间是否存在那幽灵扰动后的细微裂痕!”
他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卷非丝非帛、泛着淡淡青光的古卷:“此乃家师手书《天鉴律谱》残篇,内载数种感知元气异变的音律法门!苏师兄与我等,愿即刻着手,尝试改良此法,或可制成简易音器,配发给哨探弟子,增其预警之能!”
这以音律探测无形之敌的想法匪夷所思,却带着一丝令人心动的可能。冲虚道长寿眉微扬,眼中露出赞许:“逍遥派学究天人,此法别开蹊径,或可一试!”
“好!便有劳苏先生与康先生!”玄慈大师亦颔首应允。
会议气氛渐入务实,各派纷纷领命表态,商讨哨探区域划分、联络方式、信号约定等繁琐细节。高台之上,玄慈、枯荣、冲虚、苏星河等人居中协调,朱建军则退居枯荣大师身侧稍后位置,沉默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台下每一张面孔,捕捉着那些激昂口号之下涌动的暗流。
当讨论到哨探指挥权与情报最终汇总点时,那潜藏的暗流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玄慈方丈,冲虚道长,诸位同道!”崆峒派掌门飞虹子霍然起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质疑,“组建哨探,互通消息,此乃应有之义!然,飞某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高台边缘的朱建军,“敢问这位朱盟主!你,以及你身后这些‘星火盟’的弟兄,究竟是何来历?江湖之上,从未听闻尔等名号!尔等武功路数驳杂诡异,行事风格迥异常人!丁春秋临死之言,固然骇人,然‘蛊虫’之说,亦出自尔等之口!焉知这不是尔等编造的一场弥天大谎,意图借这子虚乌有的‘天外魔影’,裹挟天下英雄,行那不可告人之事?!”
飞虹子的话,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撕裂了刚刚建立起的脆弱信任!演武场上一片哗然!
“飞虹子!你休得血口喷人!”磐石怒目圆睁,踏前一步,身上未愈的伤口因激动而崩裂,渗出点点殷红。灰狼、白狼等人亦是怒容满面,手按兵刃。
“飞虹掌门此言差矣!”明教阳顶天皱眉开口,“朱兄及其麾下兄弟,且不说往日镜湖危机,少室山危机,燕子坞攻占城池,就论近日于天龙寺浴血奋战,力抗星宿魔头,此乃天下共睹!岂能妄加揣测?”
“阳教主此言有理!”乔峰声如洪钟,掷地有声,“朱兄弟断臂重伤,其麾下兄弟死伤枕藉,岂是作伪?飞虹掌门,大敌当前,无端猜忌同道,岂是英雄所为?!”他虎目如电,一股凛然正气迫向飞虹子。
飞虹子被乔峰气势所慑,气势一滞,但仍强撑着冷笑:“乔帮主豪气干云,飞某佩服!然其来历不明也是真!丁春秋何等人物?其临死疯言,焉能尽信?焉知不是这位朱盟主用了什么惑心之术,诱其说出那番惊世之语?至于那所谓的‘白衣幽灵’…”他目光转向枯荣大师,语气稍缓,却依旧咄咄逼人,“枯荣大师德高望重,飞某不敢质疑。然大师重伤之下,心神激荡,所见所感是否受到外力干扰,亦未可知!此等关乎天下苍生、武林气运的大事,岂能不察其根本,不问其源流?!”
他的质疑,精准地戳中了部分人心中的隐忧。不少中小门派掌门和弟子,看向朱建军及其身后玩家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狐疑和警惕。场中那些零散玩家更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慕容公子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忧虑之色,微微颔首,仿佛在认同飞虹子的“审慎”。唐凌风则面无表情,袖中摩挲指环的手指却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台上的反应。灭绝师太冷哼一声,虽未言语,但看向朱建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瞬间压在朱建军肩头。他感到右臂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体内易筋经佛力与北冥真气因心绪剧烈波动而再次激烈冲突,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股逆血咽下,额角青筋因剧痛和愤怒而微微跳动。
枯荣大师怒目圆睁,正欲开口驳斥,朱建军却已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得异常沉重,牵扯着全身伤口,让他身形微晃,却站得笔直。他没有看飞虹子,而是缓缓抬起仅存的左手,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数千双或怀疑、或审视、或担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