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卖力过。
肺像破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全靠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向前迈动。
他严格遵循了那个神秘女特工的指示：左转，然后沿着这条僻静的后巷玩命狂奔。耳边风声呼啸，却盖不住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甚至不敢去想博物馆里现在是什么光景，也不敢去想那两尊差点把他堵在杂物间里的兵马俑有没有追上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秦简发烫的触感，一会儿是兵马俑“复活”的恐怖画面，一会儿又是那个女特工冷静到极点的眼神和那把对着自己的枪。
“灵脉拾荒者……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一边跑一边哀叹，“我就想顺利毕业而已，没必要给我搞这么大阵仗吧？！”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力竭倒地的时候，巷口终于近了。
果然，一辆线条硬朗、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SUV静静地停在那里，像是蛰伏的猛兽。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林渊喘着粗气，踉跄着跑到车旁，犹豫了一下。
上，还是不上？
万一是什么人口贩卖组织呢？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值什么钱。
就在这时，SUV的后车窗无声地降下了一半。露出一张带着温和笑容的年轻面孔，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的程序员。
“林渊同学？”眼镜男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有礼，“快上车吧，这里还不安全。”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在招呼一个老朋友，反而让林渊更加警惕。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刚才那位女士……”林渊喘着气，没有立刻去拉车门。
“我们是‘全球非物质文化遗产紧急保护与应对中心’的，你可以理解为‘文物保护部门’的特殊分支。”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说出一个长得让人有点头晕的名号，“夏弥专员正在处理后续，她让我们先接你离开。你看，这是我们的证件。”
他递出来一个黑色的皮质证件夹。
林渊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设计相当精良的证件，照片正是这个眼镜男，名字一栏写着“李文”，职务是“技术后勤顾问”。证件上还有一个复杂的徽章：地球图案被某种类似橄榄枝又像电路板的纹路环绕着。
看着……挺像那么回事。至少比什么“龙组”、“神盾局”听起来靠谱点。
“刚才博物馆里……”林渊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们知道情况，正在紧急处理。能量扰动已经初步控制，但源头在你身上，你需要跟我们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保护。”李文语气诚恳，“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避免事态扩大，保障你的安全，同时也保护那些珍贵的文物不再受到……嗯，‘异常激活’的影响。”
最后四个字，他稍微加重了点语气。
这话算是说到了林渊的心坎上。他可不想再被一群兵马俑追着跑了。而且，对方似乎对刚才发生的超自然事件并不惊讶，反而一副专业处理的样子。
或许……跟他们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少能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渊一咬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内空间很宽敞，布置得出乎意料的……正常。没有想象中那种布满屏幕和武器的科幻感，就是一辆高档SUV的内饰。除了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以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之外，一切都很普通。
李文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压压惊。我们大概需要二十分钟车程。”
“谢谢……”林渊确实渴坏了，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车辆平稳地启动，驶离了巷口。透过深色车窗，林渊看到博物馆方向的上空似乎盘旋着几架直升机，远处隐约还能听到警笛声。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用担心，常规的疏散和封锁程序而已。”李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和地解释道，“媒体方面会引导为‘局部结构震动引发虚拟体验设备故障’之类的解释。我们的工作就是让这些事情‘合理化’。”
“你们经常处理这种事？”林渊忍不住问。
“末法时代，总有些古老的东西会因为各种原因‘松动’一下。”李文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我们的职责就是把它们‘拧紧’。”
林渊听得似懂非懂，但对方从容的态度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车辆并没有驶向市中心，而是开往了郊区，最后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物流园区的地方，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仓库门前。
仓库大门自动升起，车辆直接驶入内部。
里面的景象让林渊瞪大了眼睛。
外面其貌不扬，内部却别有洞天！高挑的空间灯火通明，地面是光洁的合金材质，四周是各种他看不懂的仪器设备和显示屏，一些穿着白色或蓝色制服的人员在忙碌着。空气中有一种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轻微嗡鸣声。
这里更像是一个高科技实验室或者指挥中心，而不是什么仓库。
李文带着林渊下车，穿过忙碌的大厅，走进一间安静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玻璃墙外面，可以看到一个封闭的隔离平台。平台上，正放着两尊一动不动的兵马俑——正是之前追击林渊的那两个！它们身上还连接着一些探头和线路，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周围忙碌地记录数据。
“它们……”林渊一看到这俩“老熟人”，顿时汗毛倒竖。
“别担心，深度抑制状态。”李文示意他坐下，“只是带回来做研究样本，分析这次异常激活的能量谱式和战魂意志的强度。不得不说，林同学，你引发的这次扰动，能量级别相当高。”
林渊：“……”我该感到骄傲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夏弥走了进来。
她已经脱掉了外面的战术服，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马尾依旧一丝不苟。她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但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直接针对林渊的杀气。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直接走到林渊对面坐下，将平板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林渊在博物馆角落发现那片秦简的完整过程，包括他之后抱着头痛苦挣扎、以及兵马俑开始活动的片段！角度像是从高处监控拍下的，无比清晰。
“解释一下。”夏弥言简意赅，目光如炬。
林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这次加上了自己脑子里出现那些奇怪信息的细节。
“……然后我就感觉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再然后，它们就活了，就开始追我……”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弥和李文的反应。
夏弥和李文对视了一眼。
“自主解析并吸收上古法则碎片……果然是‘灵脉拾荒者’的典型特征。”李文摸着下巴，眼神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标本。
“灵脉拾荒者，到底是什么？”林渊忍不住再次问道。
“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或者说，是末法时代天道规则下的一个……漏洞。”夏弥开口解释，声音清冷，“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可以通过接触蕴含上古法则、神性、或强大执念的遗物，直接解析并获取其本源力量，甚至能一定程度上‘使用’它。”
“就像……像U盘拷文件？”林渊试图理解。
“可以这么粗略理解，但过程危险得多。”李文补充道，“每一次解析，都是一次意志对抗。一旦失败，就会被遗物中的古老意识吞噬同化，变成疯子或者……更糟的东西。而且，解析过程会剧烈扰动周围的灵脉环境，极易唤醒其他沉睡的古老存在——就像你今天做的那样。”
林渊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所以，自己不是中了彩票，而是变成了一个人形自走麻烦制造机？走哪儿哪儿炸？
“那……副作用里说的‘吸引相关亡灵注意’……”
“字面意思。”夏弥打断他，“你吸收了什么法则，就会对相应的‘存在’产生吸引力。你现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对那些依靠秦朝战魂法则存在的‘东西’来说，格外显眼。”
林渊：“……”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能把那个破竹简吐出来吗？
“那我们……你们‘文物保护部门’，打算怎么处置我？”林渊忐忑地问。
“不是处置，是管理和保护。”李文纠正道，“我们需要监控你的状态，记录你解析的法则，评估风险，并在必要时……为你提供培训和支援，以便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种能力，减少对公众安全和文物安全的威胁。”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夏弥冷冷地补充，“我们会清除你今天的相关记忆，然后送你离开。但你要知道，你的体质已经激活，就像打开了开关。即使失去记忆，本能还在。你未来依然会无意识地吸引、接触、解析那些遗物，引发更多未知的混乱，而届时，可能不会有像我们今天这样专业的团队及时出现处理后果。”
她身体微微前倾，冰蓝色的眼眸盯着林渊：“你很可能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或者变成某种怪物。选择权在你。”
林渊咽了口唾沫。
这还有得选吗？
清除记忆听起来很诱人，可以当今天是一场噩梦。但后续的风险他根本承担不起。相比之下，这个看起来挺专业的“文物保护部门”似乎更靠谱一点？至少他们能搞定发疯的兵马俑。
“我……我需要做什么？”林渊迟疑地问。
“首先，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和临时协作备忘录。”李文立刻拿出一份电子文件，“其次，配合我们完成全面的身体和灵脉检测。最后，接受一些基础知识培训，至少让你明白你接触的都是什么，以及如何最低限度地保命。”
林渊粗略地扫了一眼那份电子协议，条款很多，但核心意思大概就是：保密，配合，不擅自行动，接受管理。
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吧……我加入。”他深吸一口气，在电子屏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文露出满意的笑容，收起了设备。
夏弥也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欢迎加入‘非遗紧急保护中心’，林渊同学。”李文笑着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渊犹豫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技术人员探头进来。
“李顾问，夏专员，对‘样本’的初步分析出来了。残留灵波指向性非常明显，除了强烈的秦军战魂特质，还检测到一丝非常微弱的……异常干扰频率，似乎与蜀地三星堆那边的某种波动有隐性同源。另外，在陶俑胸腔内发现了一点有趣的残留物……”
技术人员的目光扫过林渊，又看向夏弥。
夏弥和李文的脸色几乎同时微微一变。
三星堆？同源？
林渊突然想起，那个女特工夏弥的项链吊坠上，似乎就刻着某种复杂的星图纹路。
难道……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