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即将到来的对抗的期待。
“赢了,我这随身十几年的家伙事,随你们挑。输了,”他目光一凝,“往后,令行禁止。”
短暂的、几乎能听到心跳的寂静。
随即,“嗡——”的一声,是千人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哗。虽然说是自己人比试,但这话也太狂了!一人对十人,还用限制极大的匕首?只守不攻,以碰到衣角或逼出圈子为胜?这简直是……
“宋将军,此言当真?”队列前方,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的队正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他叫雷虎,是右虞候军中有名的勇力之士。
宋涛只是微微颔首。
“好!”雷虎低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抱拳,“第一阵,卑职领教!”他回头,目光在身后人群中迅速扫过,点了九个同样身形矫健、眼神锐利的汉子,“王阚!赵燧!李青……你们九个,随我上!”
十人出列,迅速脱去上身皮甲,露出精悍的肌肉线条。他们活动着手腕脚踝,眼神紧紧锁定圈中的宋涛,如同十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虽然不用兵刃,但这十人皆是军中搏击的好手,拳脚功夫扎实,配合默契,绝非易与之辈。
校场周围,所有士卒都屏住了呼吸。马在岭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专注。刘超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短棍上滑动。孙久山依旧双手拢袖,身形挺拔。陈久则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担忧。
圈内,宋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飘忽起来。他左右手各反握了一把匕首,刃身紧贴小臂,做出了一个看似守势的起手式。
“得罪了,将军!”雷虎暴喝一声,不再犹豫,如同猛虎出闸,率先发动!他身形虽壮,冲击速度却极快,碗口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直捣宋涛中门!与此同时,他左右两侧,王阚和赵燧一左一右,如同两翼包抄,一人出腿横扫下盘,一人并指如戟,直戳宋涛肋下空当!另外七人则默契地散开,隐隐封住了宋涛所有可能闪避的路线。
十人合击,拳风腿影瞬间将宋涛那看似单薄的身影淹没!
眼看雷虎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就要及体,宋涛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不是后退,也不是格挡,而是迎着雷虎的拳头,向左侧一个极小角度的滑步拧身!
雷虎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仿佛瞬间消失,那势大力沉的一拳擦着宋涛的右肩衣衫打空,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宋涛的几根发丝。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宋涛右臂贴着雷虎粗壮的手臂内侧一蹭一引,雷虎顿时感到一股巧妙至极的力道带着他向前踉跄半步,庞大的身躯险些失去平衡!
左侧王阚的扫堂腿已然到来,宋涛却像是早已算准,拧身的同时,左腿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地向后一撩,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王阚踢来的小腿胫骨侧面!不是硬碰硬,而是一个巧妙的卸力点拨。
王阚只觉得小腿一麻,横扫的力道被引偏,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旋了小半圈。
右侧赵燧的双指戳刺也已近身,宋涛借着点开王阚的力道,身体如同陀螺般又是一个微旋,赵燧的双指堪堪擦着他肋侧的衣衫划过,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布料的粗糙。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三人雷霆万钧的合击,竟被他以毫厘之差尽数避开!
雷虎稳住身形,又惊又怒,低吼一声,变拳为爪,配合着另外两名从侧后方扑上的士卒,再次合围!拳、爪、肘、膝,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向宋涛。
宋涛的身影彻底化作了风中柳絮,水中游鱼。在狭小的圈子里,他闪转腾挪,步法诡谲莫测。每一次侧身,每一次滑步,每一次看似惊险万分的仰头、拧腰,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他手中的匕首,此刻仿佛成了他身体的延伸,乌木的柄,雪亮的刃,在他身体周围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光。
匕首并非用于攻击,而是格挡、牵引、借力。雷虎一记凶猛的肘击撞来,宋涛不闪不避,反而用匕首的平面在对方肘关节处轻轻一垫一推,雷虎顿时感到一股柔韧的力道将他的攻击引向空处。一名士卒试图从背后熊抱,宋涛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一矮,匕首柄向后轻轻一磕,正中对方手臂麻筋,那士卒整条胳膊瞬间酸软无力。
他的动作精准得令人发指,效率高得可怕。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每一个动作都只为化解攻击,维持自身在圈内的平衡。双匕在他手中,时而是格挡的铁尺,时而是借力的支点,时而是干扰对方重心的“刺针”。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响起。
一名叫做李青的士卒,身手极为灵活,抓住宋涛格挡雷虎重拳的瞬间空隙,一爪探出,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宋涛飘起的后衣摆!力道不小,竟将那一角衣衫撕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碰到了!”李青心中一喜,忍不住低呼出声。
周围观战的士卒们也是精神一振,几乎要欢呼出来!
然而,就在李青话音未落的刹那,宋涛仿佛早已预料,借着雷虎拳头的力道向后微仰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铁板桥的动作,左腿如同蝎子摆尾般向上闪电般一撩!他没用匕首,也没用脚底,只是用脚尖,在李青因撕扯衣衫而微微前倾、暴露出的下颌上,轻轻一点!
力道不大,却精准无比。
李青只觉得下巴一麻,一股巧劲透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虽然没受伤,但那股子擒拿得手的喜悦瞬间被这轻描淡写的一脚点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脸的错愕。
宋涛的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瞬间弹回,双匕交错,格开侧面袭来的两记鞭腿,身形一晃,又避开了身后的一记冲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李青那一下触碰,只是他故意露出的、引诱对方深入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