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田野里,新抽的稻穗在风中轻轻摇晃,翠绿的禾苗间,几个孩童光着脚丫追逐嬉戏,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菊,笑声惊起了田埂上的蜻蜓。林缚蹲在田边,指尖拂过稻叶上的露珠,看着水珠滚落进泥土,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这灵核的气息,比想象中更持久。”苏眉提着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刚采的野果,“前几日派去西部的人传回消息,盐碱地的改良速度超出预期,连百年不生的戈壁边缘,都冒出了骆驼刺的嫩芽。”
林缚拿起一颗红果,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石龙残魂消散前说,‘土地从不会辜负真心’,现在信了。”
“可不是嘛!”张猛扛着捆好的柴禾从树林里钻出来,额角还沾着草叶,“俺早上路过山脚下的荒坡,看到一群小兔崽子在挖野菜,说要给他们生病的娘补补——换在以前,那坡上除了石头啥都长不出。”
三人相视一笑,沿着田埂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这是独属于新生的味道。
走到村口时,却见几个村民围着个陌生的身影议论纷纷。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个旧书箱,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纸,正焦急地询问着什么。
“请问……这里可是龙安城?有没有一位叫林缚的先生?”那人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书卷气,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林缚脚步一顿——这声音有些耳熟。
张猛眼尖,扯了扯林缚的袖子:“哎,找你的!还是个读书人!”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清林缚的模样时,忽然愣住了,手里的纸飘落在地。他踉跄着上前一步,嘴唇哆嗦着:“小……小林缚?”
林缚也愣住了。眼前这人虽面容沧桑了些,但眉眼间的轮廓,分明是当年教他启蒙的周先生!
“周先生?”林缚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您怎么会在这里?当年您突然离开龙安城,我们都以为……”
周先生眼圈一红,抓住林缚的手:“说来话长!当年我被诬陷通敌,不得已远走他乡,如今沉冤得雪,第一时间就想回来看看你们这些孩子,尤其是你——当年总爱趴在我案头看我写字的小不点,没想到……”他上下打量着林缚,感慨道,“都长这么大了,成了能护着一方土地的大人了。”
苏眉连忙捡起地上的纸,上面是张陈旧的海捕文书,画像正是年轻时的周先生,罪名一栏写着“通敌叛国”。
“先生受苦了。”苏眉轻声道,“快跟我们回家,路上慢慢说。”
回到住处,周先生喝了杯热茶,才慢慢道出往事。原来当年他因发现了地方官勾结外敌、倒卖军粮的证据,被反咬一口,幸好有位老差役偷偷报信,他才得以连夜逃走,隐姓埋名在边境教书为生。直到上个月,那位老差役找到他,说当年的主犯已被查办,才敢回来。
“我走时,你才这么高。”周先生比划着,笑中带泪,“总担心你没人教,学坏了……没想到你不仅没学坏,还做了这么多大事。”
林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跟着大家一起摸索,先生教我的‘守心’二字,一直记着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赵烨翻身下马,手里拿着份公文,脸上带着喜色:“林缚,朝廷下旨了!说我们改良土地有功,要在龙安城设‘农桑署’,让你当署令,专门负责推广灵核改良之法!”
周先生眼睛一亮,抚着胡须笑道:“好!好!以你的心性,定能让这法子惠及更多百姓,比我这教书先生有用多了。”
林缚却皱起眉:“署令就不必了,我只想……”
“哎,你这孩子。”周先生打断他,“这不是官,是责任。你想想,单凭我们几人,能跑多少地方?有了农桑署,就能召集更多懂土地、爱土地的人一起干,这不正是你想做的吗?”
林缚看着窗外田埂上奔跑的孩童,又想起西部戈壁冒出的骆驼刺嫩芽,慢慢点了点头。
“那……我当。”他抬头看向赵烨,“但有个条件,农桑署的人,得我自己选,不能让那些只懂空谈的官老爷掺和。”
赵烨大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朝廷已经答应了,除了拨银粮,绝不插手具体事务。”
傍晚时,周先生在院子里铺开纸,要写“农桑署”三个字当匾额。林缚凑过去帮忙研墨,看着先生熟悉的笔法落在纸上,忽然觉得时光好像没走太远——当年他就是这样趴在案头,看先生写“龙安学堂”四个字,阳光也是这样斜斜地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
“先生,”林缚忽然开口,“您还愿意教书吗?农桑署里,肯定有很多想学认字的孩子。”
周先生笔锋一顿,抬眼看向林缚,眼中闪过光亮:“好啊。”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墨香混着窗外的稻花香飘进来,纸页上的“农桑署”三个字渐渐干透,笔锋苍劲,却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在诉说着:土地会记得每一粒种子的努力,时光也会记得每一颗守护的心。
远处,张猛和苏眉正带着孩子们在田埂上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条灵动的龙,在晚霞中自由翱翔。新的故事,正在这片重获生机的土地上,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