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男那无声却拼尽全力的口型——“快——逃——”?
在警卫员往他嘴里塞破布防咬舌的混乱瞬间,苏念死死盯住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清晰捕捉到了这两个无声的词形!
快逃???
还是……别的什么?!
这不合逻辑!他刚还在拼命开枪反抗!他是敌人!是死士!他为什么要提醒她快逃?!
一股混杂着荒谬与惊悚的寒意,瞬间顺着苏念的脊椎攀爬而上!
疤脸男的嘴被破布死死塞住,只能发出困兽般“呜呜”的闷嚎,肩腿枪伤处血流如注染红了警卫员的制服袖管。但他那双眼睛,却死死锁着苏念,瞳孔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剧痛、绝望、疯狂、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警告意味?他喉结剧烈滚动,脖颈上青筋如蛇般扭动,身体因剧痛和束缚剧烈抽搐着。
“先止血!捆结实!卸了下巴再检查牙齿!”陆景深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瞬间将苏念从惊疑中拉回现实。他操控轮椅靠近,金属轮毂碾过染血的冻土,声音冰冷刺骨,“嘴里、衣缝、指甲缝都给我仔细查!确保没藏毒!”警卫立刻按规程操作,动作利落粗暴,确保其无法自杀。
苏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村口的混乱正在被迅速肃清。警卫员已将矮个子七窍流血的尸体用白布盖好;钱卫兵带着村里几个壮劳力心惊胆战地把瘫软在地的另一个外地人(早吓晕了)架了起来看管;孩子们被严令留在堂屋门内探着小脑袋张望;二牛媳妇捂着嘴一脸惊恐……
她攥着那角枯脆的焦黄纸片,指尖隔着竹签,清晰地感受到纸片背面那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凹凸感。借着移动的手电光柱扫过纸面的刹那,她凝神细看——焦黄的纸张背面……似乎真的有非常浅淡的、刻划般的凹陷痕迹?!像是有人用极细的尖笔在纸背留下信息,却没有墨迹!
这绝不可能是无意形成的!
她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这要命的纸角,用另一层干净油纸裹好,放入药箱内衬最深处。
“走!”陆景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雷霆后的余怒和紧迫,“刘瘸子家!立刻!”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三个“收荒匠”的突袭绝非孤立事件!对方的目标很可能不止是他们!那间刚刚咽下秘密的西厢房才是关键!那里还有更多没有来得及被他们带走的线索!
一行人风驰电掣折返刘瘸子那间低矮破败的土房。
门口警戒的警卫员立刻汇报:“报告!一切正常!封条完整,无人进出!”
陆景深操控轮椅率先撞开房门。手电光驱散黑暗,屋里死寂的空气带着未散尽的尸臭和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煤油灯还燃着最后一滴残油,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地上那滩深褐色的血迹映得更显狰狞。
炕上,刘瘸子的尸体已经彻底僵硬,被警卫用白布简单覆盖。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苦杏仁味和铁锈腥甜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苏念胃里再次翻腾,她强压下不适,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尸体、火盆残渣、地上散落的档案袋碎片……
警卫员迅速检查了门窗和后墙,确认没有入侵痕迹。但陆景深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扫过地面和炕沿每一寸地方,最终锁定在白布没有完全盖住的……刘瘸子那条垂落在炕沿外的枯瘦手臂上!
他刚才掌心朝下的垂落姿势没变,但……似乎微微移动了位置?
陆景深示意警卫上前小心掀开白布一角。刘瘸子僵死的手掌心摊开着,那模糊扭曲的卍痕烙印清晰依旧。但就在那摊开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紧贴炕沿木板缝隙的阴影里……
一点极其微小的、灰绿色、几乎与泥土地面融为一体的……干燥碎末?!
若非陆景深那超越常人的观察力、以及对战场细节近乎变态的执着,根本不可能发现!
“什么东西?”苏念也看到了那点异常。
警卫员极其小心地用小竹片的尖端刮起那点碎末,放在干净的白纸上。手电光下,能看出那是一种干枯、易碎、质地粗糙的植物纤维碎屑?颜色灰绿中透着不正常的暗褐色。
“有点像……某种晒干的野菜碎?或者劣质草药?”警卫员经验丰富,却也认不出。
苏念凑近,鼻尖敏锐地捕捉到碎末里一丝极其淡薄、却与矮个子尸体身上异味、木箱防潮层气息相似的……那种廉价发膏混着干菌菇的奇异气味!
“不对……这像是……某种特殊工艺的粗制麻纸的纤维?”她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他死前,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
一直盯着那点碎末的陆景深,瞳孔猛地一缩!
那灰绿的碎末在白纸上被移动了一下角度,在光线下,竟隐约折射出……极其微弱的、类似金属粉末的黯淡反光点?!
“这不是草屑!”他声音低沉如金铁交鸣,“拿纸包好!别碰!”
众人心头再是一凛!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处理完痕迹,陆景深示意警卫将刘瘸子尸体收敛运回村公所做初步尸检,档案袋碎片全部收集带走。
离开前,苏念最后环视这间充满诡谲和秘密的低矮土屋。她的手不自觉抚上药箱内衬,那里躺着那块决定性的焦黄纸角。必须立即想办法破译纸背的凹凸痕迹!
就在她转身跟随众人退出房门时,眼角余光掠过门后阴影角落里那个倒扣在地、布满灰尘的空破瓦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