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因只是下意识站出来阻拦。
听到马丁这么说，斯维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马丁这么做确实没有违反帝国律法。
帝国的法律支持奴隶制度的存在，还不上钱成为奴隶的人大有人在。
但当斯维因知道少女的哥哥加入军队后死在战场上时，他突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诺克萨斯尊重强者的传统来看，她哥哥死在战场上，那也只能怪她哥哥实力不济。
可看到少女绝望无助的样子，和脑海中战死沙场这四个字。
一个疑问浮现在斯维因心中。
他是在为帝国效忠，这个少女的哥哥加入军队同样是在为帝国效忠。
也许他只想振兴家族，但加入了军队以后为帝国奋战却是事实。
可他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死后连家人的下场同样如此悲惨。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诺克萨斯。
倘若为帝国战死以后，连家属的保障都做不到，那以后谁还会为帝国奋勇杀敌？
“他们家欠了你多少钱？我帮她还了。”
但斯维因知道，即便他对这种情况有所疑虑，但他绝不能公然质疑帝国律法。
沉默片刻，斯维因才对马丁开口。
“你要替她还？”
马丁走到斯维因面前，朝他笑笑：“钱不多，没几个钱。”
他凑近斯维因，让两人的脸距离很近。
“但是我不接受。”
从知道是斯维因检举他，导致他下马，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公正。
他就知道斯维因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丁对着这个少女其实没什么兴趣，只不过被革职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
碰巧遇到斯维因站出来阻止他，只是在脑海中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就明白估计是出于某种正义感。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恶心一下斯维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按照帝国法律的规定，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抵债的资产，所以我可以申请让她成为施耐德家的奴隶。”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去公证过了，所以实际上她现在已经是我的私奴了。”
“你提出帮她偿还债务的要求，不好意思，我不接受！”
马丁始终面带微笑的样子，让斯维因攥紧了拳头。
“把她拖走！”
马丁一挥手，顿时两个高大威猛的仆从上前牢牢地控制住少女。
“再见，祝你开心，斯维因先生。”
临走时，马丁就像是和老朋友道别一样，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这个笑容和少女被拖走前向斯维因求助的眼神，那种绝望无助的模样，都深深印在斯维因脑海中，久久不能平静。
但是斯维因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对方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违反帝国法律的地方。
马丁和他的仆从拖着少女离开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有斯维因还站在原地。
深夜躺在床上，斯维因一直没能入睡。
因为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诺克萨斯实力至上，他认可并坚信这一点。
这也是诺克萨斯傲立瓦洛兰的原因。
但斯维因一直以来的理解是。
诺克萨斯追求强大，诺克萨斯人也在追求强大。
只要是在追求强大的人，诺克萨斯都是欢迎的。
一时的弱小没有关系，只要努力终究能够变强，在诺克萨斯都能拥有一席之地。
真正的弱小是，接受了自己的弱小。
可白天的那一幕，却让斯维因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
帝国不会亏待任何效忠它的人。
可是少女的哥哥愿意加入军队，说明他不软弱，战死沙场，说明他为帝国效忠。
可为什么会是这个下场呢？
围观的人群对此司空见惯，说明这种事他们已经习惯了。
是他的认知出现了问题，还是诺克萨斯出现了问题？
这些疑惑让斯维因甚至感到痛苦。
还有，抚恤金呢？
少女的哥哥战死以后，军队应该会发放一笔抚恤金才对。
发放的抚恤金难道还不够偿还一笔盔甲的钱吗。
抱着这种疑惑，第二天斯维因甚至请了个假。
他打听清楚了少女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后，专门找了一个在军队中的熟人，想要查一下抚恤金的问题。
结果没想到的是。
“不用查。”
熟人听到斯维因的来意摆了摆手。
“为什么？”
斯维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的这个人如果是在我们这里加入了军队的话，那就说明他是中央军。”
熟人向斯维因解释道。
“那又说明什么？”
诺克萨斯的军制十分复杂。
由于诺克萨斯是战团制度，这些战团名义上属于诺克萨斯，受皇帝制约。
但由于贵族们的支持，这些战团已经成为了实际上的私兵。
若要说诺克萨斯最大的贵族是哪家，很多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但他们都忽略了，诺克萨斯最大的贵族其实是皇室。
中央军就是属于皇室的战团。
“该怎么跟你说呢。”
熟人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回答：“理论上来说，战死以后是有抚恤金的。”
“但前提不能是逃兵，如果战事失败也是没有的。”
斯维因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只有逃兵没有吗？战败只是抚恤金会少点。”
逃兵不仅没有抚恤金，就算活下来也会有极为严苛的刑罚等待他们，所以诺克萨斯很少会出现逃兵。
但战事失利仅仅只是抚恤金会比胜利要少，而不是没有。
这是帝国法律明文规定。
“那是以前！”熟人纠正了斯维因的说法，“如果战事顺利的话，士卒不仅可以保留一部分收获，还会得到奖赏，战死也会有丰厚的抚恤。”
“但如果战事失利，这场战争没有收获的话，军队的财政并不乐观。”
“这个男人死在一场失败的战役中，”熟人耸了耸肩，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说太直白，但斯维因应该能明白：“你懂我意思吧。”
斯维因能听懂，正是能听懂所以斯维因才觉得有一股无名火起。
一股愤怒从心中涌现。
如果为帝国战死没有得到该有的抚恤金，那帝国一直以来的宣传算什么？
这是在挖诺克萨斯的根！
为了诺克萨斯的强盛，这是斯维因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
这种行为毫无疑问是在削弱诺克萨斯，斯维因绝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