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的辐射暴雨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针，扎在林野裸露的皮肤上。0.49Sv\/h的辐射值让雨丝泛着诡异的淡绿色，顺着“刑天”机甲残骸的裂缝渗进来，在他沾满油污的战术服上晕开一片片深褐色的痕迹。他的青铜刀卡在机甲的液压管里，刀刃上缠着半缕银灰色的纤维，是刚才掩护苏锐撤退时被纤维聚合体缠住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蠕动，像条垂死的蛆。
“苏锐呢？”林野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左手死死按住右臂的伤口——那里被净化者的能量武器燎出了片焦黑，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在机甲的铁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能感觉到星核石植入处传来阵阵抽痛，是辐射雨和纤维毒素的双重作用。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在暴雨中闪烁不定，女人用战术布裹住屏幕，试图隔绝雨水的侵蚀。“在后面的断层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星核石吊坠在掌心剧烈发烫，屏幕上代表苏锐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却始终停留在安全区域外，“他的左腿伤口裂开了，阿正扶着他，走不快……”
阿正的哭喊声从通讯器里传来，夹杂着纤维聚合体的嘶鸣：“林哥！它们追上来了！好多……好多银灰色的影子！”少年的绘图本显然进了水，电流声刺耳得像是在刮玻璃，“苏锐哥让我告诉你，别管我们，带着陈静阿姨先走！”
林野的青铜刀终于从液压管里拔出来，蓝绿色的光芒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微弱。他能“看到”断层带的情况——苏锐靠在块磁铁矿石后，左腿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战术刀插在身前的泥地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阿正蹲在他旁边，绘图本的屏幕已经黑了大半，只能用荧光笔在石头上画着什么，大概是想标记纤维聚合体的位置。
“闭嘴！”林野的吼声在暴雨中炸开，青铜刀带着蓝绿色的光弧劈开迎面扑来的纤维触须，“谁也不准掉队！陈静，你的探测仪能不能定位最近的安全屋？”
“在西北方向的废弃气象站！”陈静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星核石吊坠的光芒让屏幕暂时稳定下来，“直线距离两公里，但要穿过纤维巢的边缘，那里的纤维浓度是红锈林的三倍！”
苏锐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别去气象站，是陷阱。”他的步枪枪声在暴雨中闷响了两声，随后是战术刀劈开纤维的脆响，“净化者在气象站的避雷针里装了星核感应器，我们上次炸掉他们的能量武器后，他们就布下了这手。”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他能“看到”气象站的避雷针顶端，确实嵌着块巴掌大的星核石碎片，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银灰色纤维，像个张开的网。“那去旧伐木场！”他的青铜刀在机甲残骸上划出路线，蓝绿色的光芒被暴雨冲得七零八落，“那里的焚化炉还能启动，高温能暂时逼退纤维！”
“走不了直线！”陈静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跳出十几个快速移动的红点，像群嗜血的鲨鱼，“纤维聚合体分兵了！它们绕到断层带的上游，想切断我们的退路！”
林野拽起陈静，青铜刀在机甲残骸上借力，两人顺着倾斜的铁板滑下去，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辐射雨灌进他的口鼻，带着股铁锈和腐烂植物混合的腥臭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跟我来！”他的战术靴踩在块松动的岩石上，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旁边的沟壑——那里爬满了银灰色的纤维触须，像片蠕动的地毯。
苏锐和阿正的身影在断层带的迷雾中若隐若现。苏锐的左腿显然已经无法受力，整个人几乎挂在阿正身上，少年的肩膀被压得微微颤抖，却还是死死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他们身后的纤维聚合体像团流动的银灰色潮水，离两人的脚跟只有不到十米，最前面的触须已经能碰到苏锐的战术靴底。
“苏锐！接住！”林野的青铜刀突然掷出去，蓝绿色的光弧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精准地插在苏锐身边的泥地里，将最前面的纤维触须劈成两段。银灰色的丝缕在雨中疯狂抽搐，暂时迟滞了聚合体的速度。
苏锐的战术刀顺着青铜刀的光弧拔出来，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变形。“谢了。”他的护目镜早就被暴雨冲掉了，左眼下方的疤痕在淡绿色的雨水中显得格外狰狞，“但你他娘的能不能扔近点？差点劈到我的腿！”
阿正突然尖叫一声，右脚陷进了泥地里的纤维巢。银灰色的触须像闻到血腥味的蚂蚁，瞬间从泥土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战术靴往上爬，缠住了他的脚踝。少年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敢乱动，生怕惊动更多的纤维。
陈静的星核石吊坠突然贴近阿正的脚踝，蓝绿色的光芒让纤维触须瞬间萎缩。“快拔出来！”她的探测仪屏幕上，代表纤维巢的绿点正在快速扩大，“这是‘纤维母巢’的延伸体，会召唤周围的聚合体！”
林野扑过去抓住阿正的胳膊，苏锐则用青铜刀劈开缠上来的触须，两人合力将少年从泥地里拽出来时，他的战术靴已经被蚀出了好几个洞，脚踝上留下了圈深紫色的勒痕，像被毒蛇咬过。
“走！”林野半扛着阿正，陈静扶着苏锐，四人在辐射暴雨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红锈林的变异荆棘在暴雨中疯狂摇摆，带毒的尖刺时不时刮过他们的战术服，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破口，渗出血珠。
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越来越近，银灰色的潮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翻滚，所过之处，变异植物瞬间被分解成银灰色的粉末。林野能感觉到星核石的共鸣越来越强烈，那些纤维正在通过某种频率呼唤彼此，像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
“前面有片磁暴区！”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突然跳出片蓝色的区域，“苏晴的标注说这里的磁场能干扰纤维信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希望，却很快被更剧烈的警报声淹没，“但里面有磁暴蠕虫！”
林野的星核石在共鸣中“看到”磁暴区的地面下，几条半透明的蠕虫正在蠕动，身体由纯粹的辐射能构成，在磁场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青铜刀劈开挡路的荆棘，“进去还有一线生机，被聚合体追上就是死！”
磁暴区的地面比别处更加泥泞，深绿色的泥浆里泛着蓝色的电火花。林野刚踏进区域边界，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是磁场在拉扯他战术服上的金属部件，青铜刀差点脱手飞出去。阿正的绘图本在磁场中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再也亮不起来。
“别碰金属！”苏锐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呻吟，他的步枪枪管在磁场中微微颤动，差点掉在泥地里，“磁暴蠕虫对金属敏感！”
话音刚落，一条半米长的磁暴蠕虫突然从泥浆里钻出来，朝着林野的青铜刀扑来。淡蓝色的身体在暴雨中像条流动的闪电，林野下意识地挥刀去劈，却被磁场引偏了方向，刀刃擦着蠕虫的身体划过，激起一片蓝色的火花。
“用星核石能量！”陈静的星核石吊坠突然爆发出强光，蓝绿色的光芒在磁场中形成一道屏障，将追来的磁暴蠕虫暂时逼退，“它们怕星核石的能量波动！”
林野的星核石瞬间超频，蓝绿色的光芒顺着青铜刀蔓延，刀刃在磁场中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他能感觉到蠕虫的恐惧，那些半透明的躯体在光芒中纷纷后退，钻进泥浆里消失不见。“快走！”他的能量消耗得很快，星核石植入处的抽痛越来越剧烈，“磁场屏蔽不了纤维聚合体多久！”
四人在磁暴区的泥浆里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苏锐的左腿伤口在泥浆的浸泡下，渗出的血染红了周围的泥水，形成一道蜿蜒的红线。阿正的脚踝肿得像个紫茄子，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陈静的探测仪屏幕彻底黑屏，只能凭着星核石吊坠的指引辨别方向，好几次差点把他们引进更深的泥沼。
当他们终于冲出磁暴区，来到旧伐木场的边缘时，每个人都已经成了泥人。林野的青铜刀上缠着半条磁暴蠕虫的残躯，还在冒着蓝色的电火花；苏锐的左腿几乎拖在地上，战术裤的破口处能看到外翻的皮肉；阿正趴在林野的背上，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小声的抽泣；陈静的探测仪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屏幕虽然黑了，却还在微微发烫。
“焚化炉……在那边。”苏锐的手指指向伐木场中央的铁皮房，那里的烟囱在暴雨中冒着微弱的黑烟，显然是有人用过，“上次……我们在这里烧过净化者的尸体。”
林野半扛着阿正，扶着苏锐，一步步挪向铁皮房。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在磁暴区外渐渐消失，显然是被磁场阻挡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绕开磁暴区追上来。
铁皮房的门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林野用青铜刀劈开门锁时，刀刃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是上次焚烧纤维共生体时留下的。焚化炉的炉膛里还残留着些许火星，在暴雨的冲刷下忽明忽暗。
“快……启动焚化炉。”苏锐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左腿伸直，疼得浑身发抖，“用星核石粉末当燃料，能烧得更旺。”
林野将阿正放在墙角的破麻袋上，转身去摆弄焚化炉。炉膛里的灰烬很厚，他用青铜刀扒开灰烬，露出下面的点火装置。陈静立刻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小袋星核石粉末，小心翼翼地撒进炉膛。
“需要引火物。”林野的目光扫过铁皮房，最终落在苏锐的战术布上，“把你的布给我。”
苏锐没有说话，只是用战术刀割下自己腿上相对干净的那块布，扔了过去。林野接住布，用青铜刀的刀刃摩擦出火花，点燃布料后扔进炉膛。星核石粉末在高温中瞬间爆燃，蓝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铁皮房照得如同白昼，炉膛的温度急剧升高，连暴雨都无法浇灭。
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在铁皮房外响起，显然是追来了。但它们在靠近焚化炉的瞬间，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银灰色的躯体在高温下迅速萎缩，像被烤化的塑料，不敢靠近铁皮房半步。
“暂时……安全了。”陈静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星核石吊坠在高温下微微发烫，“但我们的补给……”
林野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背包在撤退时早就丢了。苏锐的步枪只剩下半梭子弹，他的青铜刀刀刃崩了好几个口子，阿正的绘图本彻底报废，陈静的探测仪也成了块废铁。食物和水更是一点都没剩下，只有苏锐战术包里还有半块干硬的压缩饼干，不知道是从哪次战斗中剩下的。
“阿正，你的脚踝。”林野的声音缓和了些，他走到少年身边，用青铜刀挑开他战术靴的鞋带，露出那圈深紫色的勒痕，“需要用泽中异草的汁液敷一下，否则会感染。”
阿正摇了摇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没有了……异草在撤退时掉在泥地里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绘图本也坏了，联系不上苏晴姐姐了……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苏锐突然从牙缝里挤出块压缩饼干，扔给阿正：“哭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在劳动营，我和瑶瑶三天没吃东西，靠啃树皮都活下来了，这点破事算什么？”
林野的星核石贴近苏锐的左腿伤口，蓝绿色的光芒让外翻的皮肉渐渐平复。“别乱动。”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碰到伤口，“等雨停了，我去附近找找泽中异草，红锈林里应该还有。”
陈静靠在焚化炉的边缘，借着高温烘干湿透的战术服。“净化者肯定料到我们会撤退到这里。”她的目光望向铁皮房的破窗，暴雨在窗外织成了道密不透风的帘，“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纤维聚合体只是先锋，后面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用青铜刀在地上划出撤退路线。从旧伐木场往西北走，穿过三条峡谷，能到达734基地的外围安全屋，那里是苏晴之前标注过的，储存着一些备用的武器和补给。但这段路至少有十公里，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要走多久。
“等雨小一点就走。”林野的青铜刀在路线图上重重一点，“不能在这里耗着，焚化炉的燃料有限，星核石粉末烧完了，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苏锐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捡起块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刮着左腿伤口周围的烂肉。“我能走。”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很疼，却硬是没哼一声，“实在不行，你们先走，我断后。”
“闭嘴。”林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别再说这种废话。”
阿正突然停止了哭泣，他从破麻袋里掏出支荧光笔——这是他绘图本里剩下的唯一东西。少年用荧光笔在铁皮房的墙上画着什么，虽然手抖得厉害，线条却很认真。林野凑过去看，发现他画的是苏晴的空间感知标记，一个简单的蓝绿色星图。
“苏晴姐姐说，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一定能找到出路。”阿正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坚定了些，“她还说，暂时的撤退不是失败，是为了下次更有力的反击。”
林野的目光落在那幅简陋的星图上，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动了些。是啊，他们现在确实狼狈，丢了装备，受了重伤，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暴雨中逃窜。但他们还活着，还在一起，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辐射暴雨渐渐小了些，淡绿色的雨丝变成了银白色，像无数根细细的线。焚化炉的蓝绿色火焰也弱了下去，星核石粉末快要烧完了。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在铁皮房外若隐隐现，显然还在等待。
“准备走。”林野站起身，青铜刀在手中转了个圈，虽然刀刃上满是缺口，却依旧锋利，“苏锐，我扶你。陈静，你帮阿正。我们走峡谷路线，尽量避开开阔地。”
苏锐靠在林野的肩膀上，左腿几乎完全悬空，却还是握紧了战术刀。“这次……别再把我丢下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
林野没有回头，只是扶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不会了。”
四人的身影再次走进雨幕，这次没有之前的急促，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旧伐木场的铁皮房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焚化炉的最后一点火星终于熄灭在暴雨中，像颗陨落的星。
红锈林的风带着泽中异草的苦味，吹散了些许狼狈，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的决心。暂时的撤退或许狼狈，但只要还能迈出脚步，只要彼此还在身边，这条路就一定能走下去。前方的峡谷在雨雾中像条沉睡的巨蟒，但林野知道，他们必须穿过去，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下次更有力的反击。
林野扶着苏锐，陈静牵着阿正，四人的脚印在泥泞中深浅不一，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辐射雨还在下，但已经无法浇灭他们心中那点微弱却坚定的火苗——那是活下去的希望，是彼此扶持的勇气，是暂时撤退背后，那颗从未屈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