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伍争(吴征)抬起手指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凝固。
那一点在他指尖凝聚的漆黑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吸走了阁楼内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它瞄准的,是正在燃烧生命、构建力量桥梁的马小玲。只需一瞬,就能将她连同那渺茫的希望,彻底湮灭为虚无。
马小玲的瞳孔因极致的危险而收缩,但她此刻全身心都维系着艰难的引导,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指向,眼中闪过最后的不甘与绝望。
况天佑半跪在地,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正到达最关键的时刻,神圣的金色与暴戾的红色在他体表疯狂交织,剧痛几乎撕裂他的神经,他试图怒吼,试图阻拦,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王珍珍紧闭双眼,全身心沉浸在那股苏醒的古老力量中,对即将降临的毁灭毫无察觉,额间的金色符文稳定而持续地输送着能量。
欧阳嘉嘉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惊恐地想要扑过去,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毁灭,已在弦上。
然而——
伍争那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嘴角,弧度似乎微微改变了一分。那并非仁慈,而是一种……更深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他凝聚着漆黑光芒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偏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
不再对准马小玲的心脏,而是对准了她正在结印的双手之间,那无形流淌着的、连接着她与王珍珍的力量桥梁的核心节点。
“蝼蚁的挣扎,有时也颇具观赏性。”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脑海,“只可惜,舞台的帷幕,不该由你们来拉开。”
指尖,微动。
那点漆黑光芒无声地射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剧烈对冲。
那道漆黑的射线,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地“切”过了那无形的力量桥梁!
“噗——!”
马小玲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她维持的印诀瞬间崩溃,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引导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远比之前龙神被毁更加恐怖!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生命气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急速消散。
而那道漆黑的射线在切断了桥梁之后,能量也恰好耗尽,消散于无形。
伍争的计算,精准冷酷到了极致——只打断,不额外浪费一丝力量。
“小玲!!!”况天佑目眦欲裂,体内的力量因这突如其来的中断和极致的愤怒而彻底失控!金色的神圣之力与红色的尸气在他体内疯狂爆炸开来!
“吼——!!!”
他发出一声不再是人类的、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咆哮,体表的金红纹路瞬间变得混乱而刺目,强大的能量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阁楼内的杂物尽数震飞!
王珍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和桥梁断裂的反震力狠狠掀飞,撞在后面的墙壁上,闷哼一声,额间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陷入了昏迷。欧阳嘉嘉惊叫着扑向女儿。
况天佑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裂,他的意识在清醒与疯狂边缘剧烈摇摆,身体时而泛起神圣金光,时而涌出暴戾尸气,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濒临彻底崩溃的状态!
伍争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如同看着实验室里一场预料之中的化学反应。他轻轻推了推眼镜,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融合失败。数据采集完毕。”他淡淡地自语,语气平静无波,“那么,终幕……开始。”
他不再看阁楼内绝望的众人,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再次投向了维多利亚港的方向。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血色苍穹。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古老如太初的恐怖意志,以他为中心,缓缓苏醒,并向着天空那轮血月和巨大的万魂血噬阵,发出了无声的召唤!
“嗡——!!!!!”
整个香港,不,是整个世界的能量层面,都为之剧烈一震!
维多利亚港上空,那旋转到极致、中心已成绝对黑暗奇点的万魂血噬阵,猛地停止了转动!
下一刻!
“咔嚓——!!!”
一声仿佛洪荒破碎、宇宙初开的巨响,震撼了天地万物!
那巨大的血色阵图,连同中央的黑暗奇点,如同脆弱的玻璃般,从中心向外,寸寸龟裂!无数漆黑的空间裂缝瞬间蔓延布满了整个阵图!
然后——
彻底爆炸开来!
但爆炸产生的,并非毁灭性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极致的“空”!
一个巨大无比、边缘不断扭曲崩坏、内部是绝对虚无的黑暗窟窿,取代了原本阵图的位置,悬挂在了血月之下!
那窟窿之中,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物质,没有任何法则,只有永恒的“无”!它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血月的光芒、城市的疯狂气息、甚至包括空间本身!
万魂血噬阵,根本不是什么召唤阵法!它是一个……坐标!一个信标!一个用来定位并打通通往某个“终极虚无”之地的通道!
伍争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召唤什么深渊怪物,他是要……将这个世界,或者至少是香港这片区域,彻底“归零”!拖入那绝对的虚无之中!
“终于……打开了。”伍争看着那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窟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痴迷和狂热的神情,那是一种科学家终于完成毕生追求的满足,“这污秽嘈杂的试验场,也该彻底清理了。”
他缓缓放下手臂,最后看了一眼阁楼内——昏迷的王珍珍,痛哭的欧阳嘉嘉,生命垂危的马小玲,以及跪在地上、在力量冲突中痛苦挣扎、濒临彻底疯狂的况天佑。
他的目光在况天佑身上停留了半秒,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半成品……或许,在终末的压力下,能迸发出最后一点……有趣的数据。”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空气的墨迹,就要离开。
“混蛋!!!!”
一声沙哑、却蕴含着滔天怒火与绝望的嘶吼,从况天佑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混乱的、金红交织的疯狂颜色!马小玲的重伤垂死,珍珍的昏迷,城市的毁灭,以及体内撕扯的痛苦,终于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
他不再试图控制那两股力量,而是彻底放纵了它们!任由那神圣与暴戾的力量在他体内燃烧、爆炸、融合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能量!
“我杀了你!!!”
况天佑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了阁楼的屋顶!碎石纷飞中,他化作一道金红交织、狂暴无比的流星,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直扑那即将消失的伍争!
伍争的身影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对于况天佑这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击,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反手向后轻轻一挥袖袍。
仿佛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嘭——!!!”
一声闷响!
况天佑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狠狠砸穿层层楼板,不知坠向了嘉嘉大厦的何处,发出一连串巨大的撞击声响,最终归于死寂。
伍争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个高悬于空、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窟窿,以及脚下彻底陷入死寂和绝望的城市。
阁楼内,欧阳嘉嘉抱着昏迷的女儿,看着生命烛火即将熄灭的马小玲,发出无声的痛哭。
血月的光芒,正在被上方的黑暗窟窿逐渐吞噬。
世界,陷入了最后的、绝望的黑暗。
终末之始,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