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远扶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能量流失带来的虚弱感比预想的更严重，曾经如呼吸般自然的能量感知现在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世界。
“还能撑住吗？”夏侯薇的手稳稳托住他的肘部，声音里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关切。
他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视线扫过走廊两侧，那些原本稳定的能量流动现在变得紊乱不堪，像是被搅浑的水。信标关闭带来的连锁反应正在显现——头顶的照明灯忽明忽暗，墙壁接缝处渗出细微的能量火花，远处不时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
赵铁峰拖着伤腿跟在后面，呼吸粗重：“这鬼地方要塌了。”
“不是塌陷。”褚修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是结构失稳。信标曾经维持着整个设施的能量平衡，现在...”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零号设施就像个依赖呼吸机的病人，突然拔掉管子后的每一秒都在走向崩溃。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停步。
前方的通道被扭曲的能量屏障封锁，淡紫色的光幕后，隐约可见数十只能量生物在疯狂撞击着什么。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像流动的水银，有的如同燃烧的暗影，但全都散发着狂暴的气息。
“主控室就在后面。”褚修远眯起眼睛，努力聚焦那模糊的能量感知，“宇文杰和澹台月还活着，屏障是宇文杰的手笔。”
他能感觉到那道屏障的能量特征——粗糙但有效，典型的宇文杰风格，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夏侯薇已经举起了能量刃：“怎么突破？”
“等等。”褚修远按住她的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感到吃力，“硬闯会引发更大的能量反噬。宇文杰的屏障和设施结构连在一起，强行破坏可能导致整段通道坍塌。”
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闭上眼睛。尽管虚弱，但观察和分析已经成了本能。能量感知虽然衰退，却依然能捕捉到那些细微的波动规律。
“左侧第三块墙板后面。”他指向那个方向，“有维护通道的入口。宇文杰改造过那里的能量线路，作为紧急出口。”
赵铁峰一瘸一拐地过去，摸索着墙板边缘：“锁死了。”
“不是机械锁。”褚修远摇头，“是能量认证。需要特定的频率波动才能开启。”
这原本是他抬手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夏侯薇看向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褚修远沉默了几秒。这种无力感让他想起病毒爆发初期，那个躲在便利店仓库里数着物资过日的夜班店员。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赵队长，你的伤势怎么样？”他转向赵铁峰。
赵铁峰愣了一下：“还能动。”
“我需要你制造一些噪音，吸引那些能量生物的注意力。不用太久，十秒钟就够了。”
他又看向夏侯薇：“屏障右侧有个能量节点，是宇文杰设置的安全阀。用最低功率的能量刃轻触它三次，间隔一秒。”
“然后呢？”
“然后相信我。”褚修远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我会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计划简单到近乎冒险。但两人都没有质疑。
赵铁峰拖着伤腿走向屏障前方，举起武器对着天花板连开三枪。金属碎屑纷飞中，能量生物们果然被吸引，疯狂涌向声源。
夏侯薇同时行动，能量刃的尖端轻点屏障右侧。每一次触碰，屏障就泛起一圈涟漪。
褚修远闭上眼睛，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些涟漪的波动上。他的感知如此模糊，像是近视的人摘掉了眼镜。但多年的观察习惯让他记住了那些细节——宇文杰设置屏障时总喜欢留下后门，就像他修车时总会多备几个备用零件。
“就是现在！”
在第三圈涟漪扩散到最大的瞬间，褚修远用尽全身力气拍向墙板。没有能量辅助，纯粹依靠肉体的力量。
墙板应声滑开，露出后面的维护通道。
“走！”他喊道，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踉跄后退。
一只漏网的能量生物趁机扑来，形如猎豹，通体由扭曲的光线构成。褚修远本能地抬手想要凝聚能量冲击，却只激起几点微弱的火花。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薇的能量刃横斩而过，将能量生物从中劈开。爆散的能量流擦过褚修远的脸颊，留下灼热的刺痛感。
“别发呆。”她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进维护通道。赵铁峰紧随其后，墙板在他们身后闭合。
狭窄的通道内弥漫着机油和臭氧的味道。褚修远靠着冰冷的管壁喘息，心脏狂跳。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三成能量的损失，远不止是数字的减少。
“你的判断很准。”夏侯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宇文杰确实留了后门。”
他苦笑：“观察出来的，不是感知到的。”
这话里的失落太过明显，连赵铁峰都看了过来：“活着就好，能力总会恢复。”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简易的防爆门。门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稳住！澹台医生，再给我三十秒！”
是宇文杰的声音，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专注和急躁。
褚修远敲了敲门板，三长两短，是他们早先约定的信号。
门猛地打开，宇文杰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防护服上沾满油污。他身后，澹台月正在给一台嗡嗡作响的设备注射某种澄清液体。
“你们总算...”宇文杰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褚修远身上，“你的能量...怎么回事？”
“代价。”褚修远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这个临时避难所。
这里原本是间小型实验室，现在被改造成了坚固的堡垒。各种设备堆叠在一起，形成简易的防御工事。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控制台，上面连接着多根能量导管，显然就是维持外部屏障的核心。
澹台月完成注射，抬头看向他们。她的目光在褚修远身上停留片刻，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没有多问。
“信标关闭引发的能量潮汐比预想的更强烈。”她走向控制台，调出全息投影，“设施37%的区域已经出现结构损伤，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升。”
投影上，代表零号设施的立体图多处标红，如同病人身上的溃烂伤口。
“我们得尽快撤离。”赵铁峰说。
“没那么简单。”宇文杰摇头，指向投影的某个角落，“看这里，地下四层的这个区域。信标关闭后，那里的能量读数不降反升。”
褚修远凑近观察。尽管感知模糊，但他能认出那个区域的结构特征——那是陈启明曾经的私人实验室。
“那里有什么？”他问。
澹台月操作控制台，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我们截获了陈启明的一部分实验记录。他一直在尝试...克隆守夜人继承者。”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克隆？”夏侯薇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更准确地说，是基因编辑和人工培育。”澹台月调出几张模糊的胚胎影像，“他试图制造更多具有守夜人血脉的个体，但全部失败了。记录显示，这些克隆体最多存活七十二小时就会...自毁。”
影像中，那些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胚胎表面浮现出奇特的能量纹路，然后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般化为灰烬。
褚修远感到一阵反胃。陈启明不仅背叛了守夜人，还在试图篡改生命的本质。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能量峰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宇文杰敲击控制台，调出实时监控：“看这个。”
画面中，地下四层的实验室里，数十个培养舱正在发出刺目的光芒。舱内的胚胎早已化为尘埃，但某种装置被激活了。
“是备用信标。”澹台月的声音凝重，“陈启明设置了连锁触发机制。主信标关闭后，这些失败的克隆体反而成了能量源，正在激活另一个更小型的信标。”
就在这时，整个设施剧烈震动。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告信息覆盖了整个屏幕。
“外部侦测到多个高速接近的能量信号。”宇文杰的声音绷紧，“是新纪元的部队。他们趁着设施防御薄弱，发动总攻了。”
投影切换至外部监控。冰原上，至少二十架雪地突击车正在逼近，车身上清晰可见新纪元的标志。更远处，三台大型能量炮正在展开支架。
“他们怎么知道...”赵铁峰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褚修远的目光落在那些发光的培养舱上。答案很明显——陈启明的克隆实验不止是制造继承者的尝试，还是某种信标，一直在向外发送信号。
内忧外患。设施在崩塌，敌人兵临城下，而他自己却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他环顾四周。夏侯薇握紧能量刃，眼神锐利如初；宇文杰和澹台月虽然疲惫，但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就连重伤的赵铁峰，也挣扎着站直了身体。
几个月前，他可能会选择独自逃离。但现在...
“宇文杰，你能稳定主控室区域的防御吗？”他问，声音平静得出奇。
技术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给我十分钟，可以启动应急协议。但只能覆盖这个区域，而且撑不了多久。”
“足够了。”褚修远转向澹台月，“地下四层的那个备用信标，有办法远程关闭吗？”
澹台月调出相关资料：“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密钥。理论上，守夜人芯片可以生成，但...”
但她没说完。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褚修远可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试试看。”褚修远伸出手，守夜人芯片在掌心浮现。它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比之前黯淡许多。
就在他准备尝试时，控制台再次发出警报。这次不是外敌，而是来自设施内部。
投影显示，地下四层的实验室里，那个小型信标已经完全激活。但它连接的并非某个平行世界，而是...
“是求救信号。”澹台月难以置信地看着数据流，“陈启明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求救。”
信号的内容在屏幕上滚动，经过加密，但核心信息清晰可见——
“继承者已现，计划失败，请求介入。”
接收方的坐标指向深空中的某个点，远超出人类已知的星图范围。
褚修远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陈启明的疯狂，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远。
而此刻，新纪元的炮火已经开始轰击设施的外层防御。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