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码按照预定的剧本稳步推进。那位老弟兄的“病情”在“鬼手”的“神药”调理下“日渐好转”,不仅夜里安睡,白日里甚至能偶尔在巷口晒晒太阳,与邻居闲谈几句。他对“鬼手”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几次三番托人带话,想要当面重谢,却都被“鬼手”以行踪不定、不图虚名为由婉拒了。
这反应在林清辞意料之中。“鬼手”如此谨慎,绝不会轻易与目标产生过多瓜葛,以免留下痕迹。他更像一个精准投毒的工具,完成任务后便悄然隐退。
然而,誉王府那边却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
监视百草轩和誉王府外围的弟子传回消息,誉王府的管家近日又去了两次百草轩,似乎在催促着什么。而“鬼手”在最后一次为老弟兄“复诊”(依旧是隔着门询问情况,并未号脉)后,也再次秘密进入了百草轩,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比上次更长。
“看来,誉王是迫不及待想收获‘成果’了。”老焦冷笑道,“他大概以为,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卫参将这条线,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会是什么?”林清辞问道,“通过被控制的‘卫参将’,探听赤焰军的旧事?还是以此为要挟,逼迫卫参将为他们做事?”
“都有可能。”老焦神色凝重,“誉王与谢玉勾结,对赤焰旧案知之甚深。他们定然是想从卫参将这里打开缺口,找到构陷靖王殿下,或是打击宗主的有力‘证据’。”
就在这时,一份加密级别极高的情报被紧急送入小院。老焦看完后,脸色骤变,立刻召集了包括林清辞在内的几名核心人员。
“刚得到确切消息,”老焦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誉王和谢玉,准备在三日后的宫中夜宴上发难!他们不知从何处伪造了一份所谓的‘赤焰军逆党密册’,上面罗列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企图指认靖王殿下与逆党余孽仍有勾结!而他们控制‘卫参将’,就是想让他作为‘人证’,在关键时刻出面指认!”
宫中夜宴!伪造密册!人证指认!
林清辞心中一震。这计策可谓毒辣!若真被他们在皇帝面前坐实了靖王与逆党勾结的罪名,不仅靖王性命难保,连带着梅长苏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也可能毁于一旦!誉王和谢玉这是要釜底抽薪!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一名弟子急道。
“如何阻止?”老焦目光扫过众人,“硬闯宫宴?那是自寻死路。揭露‘鬼手’和下毒之事?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誉王,他完全可以推脱干净。”
众人陷入沉默。对手布局周密,几乎找不到破绽。
林清辞却缓缓开口:“焦大哥,或许……我们不必阻止他们入局。”
老焦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想演这出戏,我们便让他们演。”林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只不过,这戏的结局,得由我们来定。”
她走到桌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个圈。“誉王想用‘卫参将’这颗棋子将军,那我们便让这颗棋子,在关键时刻……反噬其主!”
老焦眼睛猛地一亮:“你是说,让那位老弟兄,在宫宴上,反口指认誉王胁迫他作伪证?”
“不止如此。”林清辞继续道,“我们还可以,给他们那份‘密册’,加点料。”她用手指在代表密册的圆圈里,轻轻一点。“让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铁证’,变成指向他们自己的利刃!”
接下来的两天,小院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梅长苏那边传来了详细的计划和几份至关重要的“道具”——一份精心修改过的“赤焰军逆党密册”副本,上面在某些关键名字和细节处做了极其隐蔽的、符合卫参将身份可能知道的“修正”和“补充”,使其看起来更加“真实”,同时也埋下了几个足以在朝堂上引发争议和怀疑的伏笔;以及一份由那位老弟兄“亲笔”所写、控诉誉王府如何以其家人性命相威胁,逼迫他作伪证的“血书”。
同时,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弟子都被反复叮嘱细节,确保在宫宴当晚,每一个环节都能无缝衔接。
林清辞负责最后的信息核对和道具检查。她仔细比对密册上的字迹和墨色,确保与誉王手中那份伪造品一般无二;她检查那封“血书”的纸张和干涸的血迹,确保其看起来饱含血泪与悲愤;她甚至亲自为那位即将扮演最关键角色的老弟兄梳理可能遇到的盘问和应对之策,确保其表演天衣无缝。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梅长苏算无遗策的智谋,赌的是江左盟上下同心的执行力,也赌的是对手的贪婪与自负。
宫宴前夜,金陵城格外宁静,却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林清辞站在院中,仰望星空,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明日之后,金陵的朝堂格局,或许将彻底改变。
“紧张吗?”老焦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林清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猎人布好陷阱时,只会期待猎物落网的那一刻。”
老焦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体内却蕴含着远超常人的冷静与魄力。“宗主说得对,你非常人。”
林清辞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她非常人?或许吧。她只是一个来自异界的执行者,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猎手。但在此刻,她与江左盟的目标暂时一致——粉碎誉王的阴谋,保护梅长苏的布局。
翌日,华灯初上,皇宫内苑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一场看似歌舞升平的夜宴如期举行。而在这繁华背后,无数双眼睛正密切关注着宴席上的风吹草动。
林清辞和老焦等人留守小院,通过特殊渠道,紧张地接收着从宫内传来的零星信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内寂静得可怕。
突然,负责接收消息的弟子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成了!成了!誉王当众拿出了密册,指认靖王殿下!咱们的人……咱们的人当场反水,拿出了血书,控诉誉王胁迫!朝堂大乱!陛下震怒!誉王……誉王被当场羁押!谢玉也受到了严厉申饬!”
消息传来,小院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老焦重重一拳捶在桌上,眼眶微红:“好!好!宗主神机妙算!”
林清辞也缓缓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计划成功了。誉王这头猛虎,终于被他自己的贪婪和阴谋反噬。梅长苏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借此机会重创了对手。
然而,她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她知道,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太子仍在,谢玉未倒,悬镜司虎视眈眈,而隐藏在更深处的“窃运阁”更是毫发无损。
除掉了明面上的敌人,暗处的毒蛇,或许会更加危险。
但无论如何,今夜之后,金陵的棋局,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而她这枚棋子,也将在新的棋局中,寻找下一个落子的位置。
夜色深沉,皇宫方向的喧嚣似乎渐渐平息,但林清辞知道,另一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