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桥夜市离这里不远,天色还早,我早去早回,背着竹筐不方便,我出了胡同就寻个驴车,如此也节省时间,若是咱们三个都去,岂不是要多付车费?!听大姐的,你们老老实实在家,我速去速回。”
拿捏住慧娘节省的心态,此话一出,果然见妹妹无话可说。
“可是……”
慧娘还有些担心,只是还没张口就被曼娘截断了。
“没有可是,往后咱们分工合作的时候还多着呢,大姐需要你们的时候也多着呢,听话!”
曼娘不容拒绝的解了身上的围裙,今个儿炒了一下午花生,灰头土脸的,她同慧娘元宝交代着,赶紧舀水洗漱,又去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姐弟两个担忧的神色中出了门。
目送大姐离去,慧娘看着一旁的弟弟,担起了做姐姐的责任。
晚食还没有吃,大姐临走前给了几十文钱,让他们去汴河大道的食摊上解决,那汴河大道离她们此时的家不过一街之隔,也不怕姐弟两人走丢了。
“可是饿了,大姐给了银钱,但二姐想着整日在街上吃饭也不是长事,不如二姐在家做些?!”
慧娘顿了顿,大姐要忙着做生意,如今自家营生刚开始,她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心里盘算着不如学着做饭,也好解决了姐弟三人一日三餐在街上吃的困顿。
毕竟食摊的东西再便宜,也不如自家做的干净实惠。
“成,我给二姐烧火。”
元宝自然举双手赞成,先前爹娘还在时,整日在家中吃饭,那时他最羡慕的就是巷子里谁家去外头食肆吃饭,外头的饭食对他总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但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能同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食,是多么难得可贵,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当时只道是寻常。
元宝有些感慨,想起书,他更是心中黯然,他五岁启蒙,父亲还在时他每日都要上学堂,那时的他无忧无虑,对未来,对长大充满了期待,哪曾想长大是如此残忍的一件事呢。
从父亲生病后,家中渐渐拿不出束修,那时他并不太能看懂父亲眼神中的愧疚,只觉得不用每日读书习字,不用面对严厉的夫子,不知道有多轻松,直到父亲过世,先前他百般抗拒的学堂,最后成了他再也踏不进去的地方,说不失落是假的。
特别是二房的人到了后,看到穿着文人长衫的堂哥,听说他已经考过童生试,往后能考秀才,考状元,能光宗耀祖,能成为父母的骄傲,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一切都晚了,她们成了无父无母,任人宰割的羔羊,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更别说重新上学堂。
想到这里,元宝有些情绪低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如今日子不过刚好上一些,想这么多干什么,大姐也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
元宝安慰了自己一番,就随着慧娘去了灶房。
而这头儿曼娘背着沉甸甸的竹筐,出了胡同拦了驴车直奔州桥夜市而去,她对州桥夜市有心理阴影,但却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市场,若是没记错,州桥夜市可是有一条街的酒肆茶楼,还有数不清的酒摊儿,不说其他,但凡里头有一两家能同她达成长久的供货协议,她就不愁了。
曼娘把耳边打湿的碎发抿到耳后,在驴车上紧紧拉着自己的竹筐,也没心思打量四周的景色,心里盘算着推销花生的话术。
此时不过华灯初上,州桥夜市刚刚拉开了帷幕,正是酒肆茶楼上客的时辰,待曼娘在鼎沸人声中站定脚跟后,稍微一打量,就选定了目标,正是上次逛夜市时听那些文人提起的桑家酒肆。
从那群文人嘴里得出的结论,这桑家酒肆物美价廉,价格要比寻常酒肆便宜,且所售酒水品质好,这就说明这酒肆的东家是个厚道的,可以作为合作对象。
曼娘咬了口刚刚从食摊上买的酥琼叶,类似于现代的烤馒头片,只是这酥琼叶抹了蜜,香甜酥脆的,填饱肚子的同时让她生出大大的满足感来。
待一块酥琼叶下肚,她拍拍手上的渣子,一鼓作气背起沉重的竹筐,心里复盘着自己的销售话术,在人群里朝那桑家酒肆艰难挤去。
桑家酒肆的位置不算太好,但绝不偏僻,两层的木制小楼,似是刚刚翻新过,甫一走近还隐隐有股清漆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带着股古朴的木质香。
铺面不算大,堪堪能摆五六张座椅,楼上是雅间,为了增加客流,桑家酒肆在门口也摆了桌椅,春日夜晚,吹着小风,喝着小酒,岂不惬意。
是以先来的客人都占了门口的座椅,此时天刚刚擦黑,桑家酒肆门口就坐满了人,楼上雅间也看着人影重重的,显然也坐了人。
对于桑家酒肆生意的红火,曼娘十分满意。
她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提脚进了铺子。
门口的小伙计见有人进门,正打算开口招呼,一抬头,对上曼娘清秀的脸,下意识的一愣。
他们这里是酒肆,虽然也卖饭食,但却比不上正经的饭馆食肆,加上喝酒的大半是男人,所以很少见年轻姑娘,特别是独身一个的年轻姑娘上酒肆的,曼娘的到来让他有一瞬的呆愣。
“姑娘,咱们这里是酒肆,你是吃饭还是寻人?!”
反应过来的二喜依旧笑脸相迎,着重强调这里是酒肆,生恐曼娘是走错了地方。
曼娘打量间对上二喜的眼神,微笑着点点头:“我来的就是酒肆,小哥儿,不知可否引荐掌柜一见?小女有一生意要谈。”
曼娘心里有些打鼓,生恐自己被请出门,毕竟如此唐突的上门卖东西,一般人不一定会接受,但人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想到家中的慧娘元宝,她心里定了定,总要踏出这一步的。
“掌柜?!谈生意?!”
二喜有些诧异,又看了眼前的姑娘一眼,见她背了个大竹筐,看模样颇有些份量,把姑娘单薄的肩头都压出痕迹了,他有些不忍,心里迟疑了下,还是让她先卸下竹筐。
“姑娘稍等,我去后堂寻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