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试验田的篱笆上,老张就抱着胳膊蹲在第七堆粪肥旁直咂嘴。竹管里冒出的白汽在晨光里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管壁往下淌,滴在黑褐色的肥堆上洇出深色的圆点。他试探着把手凑近竹管口,刚挨到热气就猛地缩回手,掌心已泛出淡淡的红,粗布袖口蹭过竹管,留下圈褐色的印记。
“乖乖!这热度能烫熟鸡蛋了!” 老张甩着发烫的手,声音里带着惊叹,“昨儿个傍晚摸着还只是温乎,今晨咋就跟灶膛似的?莫不是底下藏了炭火?” 他绕着粪肥堆转了两圈,鼻尖几乎要碰到肥堆,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
李杰背着双手走过来时,鞋底板沾着的草叶还在滴水。他没直接去看粪肥堆,而是先绕到东边的普通粪肥旁,蹲下身,指尖在肥堆表面轻轻按了按 —— 土块微凉,捏在手里能感觉到细碎的颗粒,这是自然发酵的正常状态,温度绝不会超过三十度。他又抓起一把粪肥,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腐殖土气息,没有其他异味。
“张大哥摸这土。” 他走到第七堆粪肥旁,抓起一把黑褐色的膏体,里面嵌着细碎的秸秆,捏在掌心竟有些黏手,松开时却能搓成光滑的泥球,“是不是比普通粪肥重些?”
老张连忙接过来掂了掂,眉头皱得更紧:“沉!还润得很,像是掺了油。” 他突然凑近鼻尖闻了闻,眼睛猛地瞪圆,“怪了!腥气没了,咋还带股甜丝丝的麦香?这…… 这还是那堆混了生粪的肥吗?”
这正是高活性发酵菌的威力。李杰看着竹管里翻腾的白汽,系统面板上的【发酵完成度 98%】字样泛着淡绿。普通粪肥自然发酵时,微生物分解有机物的效率低,产生的热量散得快;而 “曲粉” 里的高活性菌群,能在三天内完成半个月的发酵量,密集的代谢活动让粪堆中心温度飙升到六十度,不仅杀死了生粪里的致病菌,还把难以分解的粗纤维转化成了易吸收的腐殖质。
“去叫弟兄们来,准备运肥。” 李杰把粪肥撒回堆里,黑褐色的膏体落在阳光下,竟泛着细微的油光,“先把第七堆装筐,这玩意儿肥力足,得给最壮的苗床留着。”
狱卒们扛着扁担过来时,小王特意拎了只空木桶。他走到竹管旁,小心翼翼地把木桶扣在竹管口,白汽立刻从桶缝里钻出来,像一条条白色的小蛇。不过半刻钟,木桶壁就蒙上了层细密的水珠。“大人您看!” 他举着木桶给李杰看,水珠顺着桶沿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这哪是粪肥?分明是口小温泉!用这热气蒸馒头,怕是都用不了多久就能熟。”
装粪肥的竹筐刚抬起来,就听 “嘎吱” 一声响,筐底的竹篾被压得弯成了弓。两个精壮的狱卒抬着筐子踉跄了两步,脸憋得通红,其中一个喘着气说:“好家伙!这筐比普通粪肥沉三成!压得肩膀生疼。”
李杰跟在后面往苗床走,路上特意经过西边的林地。茂密的灌木丛里,有片叶子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晃动 —— 那是小李子藏身的地方。他故意让狱卒放慢脚步,扁担压在肩上的 “咯吱” 声、粪肥从筐缝漏出来的 “簌簌” 声,都清晰地传向林地,像是在特意展示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这堆肥得单独放。” 李杰指着最东边的苗床,那里的土壤经过石灰中和、豆饼发酵,已经呈现出理想的黑褐色,ph 值稳定在 6.8,是最适合胡椒生长的环境,“把肥撒匀,每尺地铺三寸厚,再混着底下的草木灰翻三遍,确保肥与土充分融合。”
老张挥着锄头翻土,粪肥与草木灰、豆饼末混在一起,黑褐、青灰、金黄三色交织,像揉匀了的面团。他突然 “咦” 了一声,从土里刨出半片苜蓿叶 —— 原本坚韧的纤维已经变得软烂,轻轻一捻就碎成了粉末。
“这草叶……” 老张抬头看向李杰,眼里满是震惊,“前两天看着还硬邦邦的,这才多久,就烂成这样了?”
“发酵透了,啥都能化。” 李杰蹲下身,用手指把碎叶与粪肥拌匀,“连马嚼不动的硬草都能变成肥,还有啥化不了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林子里的人听见,像是在故意说给某些人听。
灌木丛里的小李子正咬着牙记笔记,炭笔在麻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已经在这蹲了两天,亲眼看着那堆混了生粪的肥堆从腥气冲天变得香气扑鼻,竹管里的热气一天比一天烫。此刻看到狱卒把这堆 “问题粪肥” 往最好的苗床运,握着炭笔的手忍不住发抖,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三天前赵五偷偷往粪肥里掺生粪时,他就躲在粪窖后面,亲眼看着那些带着血丝的马粪被混进熟肥里。按东宫侍卫的说法,这样的生粪埋进地里,不出三天就能让苗根烂成泥,可现在……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小李子!你看啥呢?” 突然传来的低喝吓得他差点把炭笔掉进草里,是换岗的侍卫小张子,正举着长枪警惕地扫视四周,“那姓李的搞啥鬼?把生粪堆当宝贝似的往地里运?莫不是疯了?”
小李子慌忙把麻纸塞进怀里,压低声音:“别咋呼!殿下等着回话呢!仔细看,仔细记!” 他望着试验田里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 李杰会不会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 故意把生粪变成好肥,就是做给东宫看的,想让殿下生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压下去。不可能! 生粪变熟肥至少得半月,哪有三天就成的道理? 定是这姓李的在玩障眼法,用别的肥换了包! 他抓起炭笔,在新的麻纸上用力写下:【李杰用生粪冒充好肥,欲盖弥彰,其心可诛】,只是笔尖的颤抖,让 “欲盖弥彰” 四个字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蛇。
试验田里,李杰正指挥狱卒给粪肥浇水。清水顺着垄沟淌过,混了粪肥的泥土冒出细密的气泡,像沸腾的米粥。他摸出 “验土帛” 插进地里,过了一会儿,把帛片拔出来,只见帛片立刻透出温润的黄色 ——ph 值 7.0,完美适配胡椒根系的生长环境。
“张大哥,记着三天后翻地。” 他把帛片收好,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子里的树叶又在晃动,“让肥劲再往深处渗渗,等胡椒苗定植,保准扎根就长,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绿油油的一片。”
老张应着,手里的锄头舞得更欢。狱卒们抬着空筐往回走时,特意绕到第七堆粪肥旁,剩下的半堆肥还在冒白汽,竹管里的热气把飞过的麻雀都惊得扑棱棱直飞,像是在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这‘曲粉’真是神了!” 小王边走边咂嘴,脸上满是敬佩,“回头咱自己也酿酒存曲子,以后沤肥就不愁了,种出来的庄稼肯定也能长得更好。”
李杰没接话,只是望着东宫的方向。那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知道,小李子的密报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 李承乾看到 “生粪变宝” 的消息,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愤怒? 疑惑? 还是更加疯狂的报复? 不管是哪种,他都准备好了。
粪肥堆旁的竹管还在冒白汽,把清晨的阳光折射成七彩的光带,美丽而梦幻。李杰弯腰捡起片落在肥堆上的槐树叶,叶片边缘已经被热气烘得发卷。他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新提示:【高活性发酵菌技术已验证,解锁:堆肥温度计图纸】,这意味着他又掌握了一项新的技术,在农业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升温的粪堆,才刚刚开始说话。”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试验田轻声说,风带着粪肥的甜香掠过耳畔,像在回应他的话。远处的林子里,小李子抱着装麻纸的竹筒,正跌跌撞撞地往东宫跑,他的鞋底板沾着的粪肥痕迹,在土路上拖出长长的黑褐色印记,像条指向真相的线索。
当最后一筐粪肥被撒进苗床时,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李杰坐在田埂上,看着老张用耙子把粪肥与土壤耙平,黑褐色的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能看到胡椒苗破土而出的模样,那嫩绿的芽儿在风中摇曳,充满了生机与希望。他知道,这堆被东宫寄予厚望的 “破坏者”,已经变成了最忠诚的 “守护者”,而这场关于粪肥的较量,他赢了第一回合。
但真正的战场,远不止试验田。李杰摸出藏在怀里的 “曲粉” 竹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竹壁 —— 发酵菌粉的妙用,可不止于沤肥。当这项技术与未来的香皂、火药碰撞,又会在大唐掀起怎样的风暴? 他的目光越过宫墙,望向更远的天际,那里的海平线正隐隐浮现,像在召唤着即将到来的技术迭代与权力博弈。
禁苑的风渐渐热了起来,粪肥堆里的微生物还在继续工作,把最后的能量注入这片土地。李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走向草棚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他知道,升温的不只是粪堆,还有这个即将被他搅动的大唐,一场属于他的变革,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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