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铭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肃穆与祈求,压过了沙漠的风啸与能量奔流的轰鸣。她将那张湛蓝的、已然化为规则具现的卡片高高举起,如同举起一枚通往冥府的密钥。
“欧西里斯神啊!”
名号唤出的瞬间,以她为中心,一股无形之力骤然荡开。脚下滚烫的沙粒仿佛失去了重量,微微浮起、震颤。天空那刺目的阳光似乎也黯淡了刹那,一种来自更深邃、更古老领域的威压悄然降临。
“愿您降下您的垂青!”
卡片迸发出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湛蓝,而是染上了一层深邃的、属于肥沃黑土与无尽夜空的墨绿与暗金。光芒交织,在她上方隐约勾勒出一位头戴王冠、手持曲柄杖与连枷的威严神只虚影。那虚影沉默地俯视着下方,目光如同亘古的星辰。
“留下您的文字!”
神只的虚影微微一动,那由光芒凝聚的曲柄杖似乎向下一点。顿时,无数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象形文字——圣书体——如同受到召唤的流萤,自虚空中涌现,又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环绕着铭兰手中卡片射出的光柱疯狂旋转。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复苏”、“审判”、“永恒”的法则力量,它们撞击着那片扭曲的空间,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嗡鸣。
“让这位怀着无比慈爱的少女——重现!”
铭兰最后的话语近乎嘶吼,将精神与卡片的能量,连同那降临的神力与神圣文字,一同灌注进那破碎的思念体碎片之中!
光柱骤然收缩、凝聚,化为一道硕大的光柱,笼罩了那黯淡虚影的核心。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又仿佛种子破土。
那由无数碎片勉强拼凑的“栀子-梦”的虚影剧烈震颤,原本混乱折射的光线开始被强行梳理、整合。圣书体文字如同最精密的手术针,穿梭、缝合,将破碎的思念、逸散的情感、断裂的记录一一强制归位。
扭曲的空间平复下来,沙漠的景象恢复正常。但在铭兰面前,光柱注入的点上,一个全新的轮廓正缓缓凝聚、变得清晰。
那不再仅仅是“梦”的残响。
光芒渐褪,显露出一位少女的身形。她身着仿佛由月光与沙砾织就的长裙,双目微闭,面容恬静中带着一丝悲悯,怀,是欧西里斯神力对于“生命守护”与“母性”诉求的回响与重塑。
她悬浮在离地寸许的空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温暖而稳定的白光,与这片死亡沙漠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黑服望着那被强行从冥府边缘拉回、经由神明文字固化的存在,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以神之名,篡改思念的形态……铭兰小姐,您缔造的不是一位学生,而是……”他停顿了一下。
“一个奇迹”黑服敬佩的说到
铭兰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支撑着她的、由卡片、密语和神力共同构筑的磅礴力量骤然抽离。她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急促起来。高举卡片的手臂无力垂下,指尖微微颤抖,那湛蓝色的卡片光芒急速黯淡,变得如同普通琉璃般黯淡无光。
她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软倒在滚烫的沙地上,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喘息,对着黑服的方向:
“好了,黑服先生,扶我一下……”
但她立刻又摇了摇头,仿佛甩开那股软弱的晕眩,视线紧紧锁定在前方那悬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少女身上。
“算了,别扶我了。”她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努力站直身体,尽管膝盖仍在发软,“把栀子-梦小姐扶起来吧……”
她的目光落在新生的栀子-梦身上,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明亮的光芒,那是无比欣慰的眼神。
“……她刚复活,”铭兰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近乎无奈的调侃,用以掩盖脱力带来的震颤,“光环跟个LEd灯一样忽闪忽闪的,怪吓人的。”
确实,笼罩在栀子-梦周身那代表“生命守护”与“慈爱”的白色光环极不稳定,如同电压不稳的灯带,明灭闪烁,时而明亮如昼,映照得沙粒分明,时而又骤然黯淡,几乎要熄灭,让她的身形也变得模糊不定。这闪烁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稳定。
黑服安静地听着,没有对铭兰突然的虚弱或古怪的比喻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依言上前一步,动作依旧平稳精准,没有丝毫多余。
他并未直接用手去触碰栀子-梦——那闪烁的光环似乎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能量场。而是从不知何处再次取出那块暗色平板,快速操作了几下。
一道柔和的、带有稳定频率的牵引光束从平板侧方射出,轻轻托住了栀子-梦的手臂和后背,帮助那双赤足缓缓接触实地。她的脚尖触碰到沙粒的瞬间,周身闪烁的光环似乎频率稍稍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明暗变化,但不再那么急促吓人。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仿佛即将苏醒。
黑服完成他的任务,退后半步,平板上的光束并未完全消失,依旧作为一种无形的支撑。他这才侧过头,看向勉强站稳的铭兰,声音平淡无波:
“她的基础数据似乎与‘栀子-梦’的残留思念产生了部分融合叠加。稳定性需要后续调整。另外,铭兰小姐,您需要能量补充。”
铭兰半跪在滚烫的沙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她强撑着抬起头,望向公路尽头——远处,沙尘正在扬起,隐约传来引擎的轰鸣,速度极快,正朝着这个方向逼近。
她看着黑服说道:“来不及做任何调整了,黑服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离开。”她咽了口唾沫“毕竟阿拜多斯的学生要来了,你和他们的关系……可从来谈不上友好,不是吗?”
黑服自然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他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是微微偏头,似乎在评估距离和时间。听到铭兰的话,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无声的哼笑。
“当然,我与阿拜多斯确实存在一些……历史遗留的认知分歧。”他承认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紧张,“不过,以理性而言——”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刚刚稳定下来、周身光环虽不再疯狂闪烁但依旧柔和明灭的栀子-梦。少女静静站立着,眼神初生般懵懂,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安的保护性气场。
“——有栀子-梦小姐这位‘怀着无比慈爱的少女’在此,”黑服摊了摊手,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悠闲,“我们两个的处境,理论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非战’声明和护身符,尤其是对于崇尚‘生命守护’理念的阿拜多斯来说。”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几辆改装越野车粗犷的轮廓,车顶上似乎还站着人影。
铭兰咬了咬牙,试图站起来:“你倒是……乐观!”
黑服终于动了,他并非逃跑,而是向前一步,恰好站在了铭兰和栀子-梦的前方半步,形成了一个微妙却明确的守护姿态。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的手套。
“并非乐观,铭兰小姐。只是基于现状的最高效判断。现在移动您或栀子-梦小姐,风险更高。”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也有些好奇,这位由欧西里斯神力与破碎思念重塑的‘圣象’,究竟能对现实产生何等程度的……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