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真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铭兰周身那恐怖的威压稍稍收敛,但那双紫色的竖瞳和头顶的漆黑光环依旧存在,无声地宣告着绝对的主导权。
铭兰重新坐下,姿态慵懒,仿佛刚才瞬间放倒一屋子人的不是她。她看着脸色苍白的真琴,声音平稳地开口,直接切入核心矛盾:
“真琴议长,我们都很清楚,风纪委员会与万魔殿的矛盾是结构性的,异常尖锐。”
“万魔殿追求的是极致的‘学院自由’,放任欲望与个性的野蛮生长。混乱,是你们力量的源泉,也是你们存在的证明。”铭兰冷静地分析着,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风纪委员会,则希望格黑娜至少维持一个‘正常学院’应有的秩序与稳定。但要抑制混乱,就必然要打压催生混乱的学生意志——即使那些学生大多清楚自己行为的后果并自愿承担,甚至对风纪委员会本身并无太多私人怨愤。”
真琴抿紧嘴唇,没有反驳,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实。
铭兰继续道:“而你,真琴议长,你将风纪委员会的管制行为视作对格黑娜古老校训——自由与混沌——的背叛与顶撞。所以你处心积虑地打压风纪委员会,为学生提供支持与庇护,力求让他们能与风纪委员会‘打得有来有回’。”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堪称格黑娜核心悖论的话:“学院若彻底混乱,终将招致毁灭;但学院若完全不混乱,那也就不再是格黑娜了。”
真琴的瞳孔微微一动,似乎没想到铭兰能如此精准地概括出这矛盾的根源与本质。
“正是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铭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深意,“反而让风纪委员会与万魔殿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相生相克’。你们的对抗,在破坏秩序的同时,也无形中划定了一条危险的边界,迫使双方都在极限中寻求平衡。某种意义上,这种对立是必然的,甚至是必须存在的,它维持着格黑娜如今这种危险而微妙的活力。”
说到这里,铭兰话锋一转:“所以,我今天来,并非要求你停止与风纪委员会作对——那无异于摧毁格黑娜的根基。”
真琴听到这里,警惕地抬起头,不明白铭兰到底想干什么。
铭兰迎着她的目光,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只是来向你提一个要求:允许风纪委员会,开通自己的商业渠道。”
“什么?”真琴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没想到对方搞出这么大阵仗,最后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看似不相干的要求?风纪委员会搞商业?
但真琴毕竟是真琴,她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风纪委员会一旦拥有独立的财源,就将极大摆脱对学院统一预算的依赖,自然也就能削弱万魔殿通过财政手段对其进行钳制的能力……这招看似简单,实则直击要害!
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狡黠而贪婪的笑容,身体前倾,试图夺回一丝主动权:“呵呵……铭兰老师,真是打得好算盘。允许?可以啊。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万魔殿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她特意强调了“你”,将谈判对象从风纪委员会模糊地引向了铭兰个人。
铭兰对于她这点小心思不以为意,紫色的竖瞳平静无波:“哦?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真琴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且不怀好意,她舔了舔嘴唇,像是一只看到了稀有猎物的狐狸:
“我要的很简单——” “我要你,铭兰老师,以你个人的名义,欠我一个人情。一个未来无论我提出何种要求,只要不危及你的核心利益,你都必须偿还的人情。” “怎么样?这个‘好处’,很划算吧?”
铭兰看着眼前笑得像只狡猾狐狸的真琴,心中之前的怒火倒是消散了不少。她不得不承认,抛开那恶劣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真琴这家伙确实不简单。乍一看像个只会搞事添乱的麻烦精,但仔细想来,她每一次的行动都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对格黑娜的本质、对人心、对局势的把握都相当精准。她的行为虽然令人火大,但确实都在她自己的逻辑和理解范围之内,并且总能抓住最关键的点来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用一个未来可能存在的、有条件的人情,来换取风纪委员会眼下至关重要的财政独立……这笔交易,从战略上看,对真琴而言似乎风险极大,但她赌的就是铭兰(以及夏莱)的“信誉”和“原则”。
铭兰思考了片刻,看着真琴那双闪烁着算计和期待光芒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欣赏:“好啊。这个交易我接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约定,在未来会给我挖一个多大的坑呢?”
真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优雅地伸出手:“那么……交易愉快,铭兰老师?”
“交易愉快。”铭兰握住了她的手,触感微凉。
握手之后,铭兰仿佛变魔术般,从她那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格式规范的文件,放在了真琴面前的办公桌上。文件的标题赫然是——《关于准许风纪委员会开展自主商业活动的许可协议》。
“签字吧。”铭兰的语气不容置疑,“签了字,合同即刻生效。”
真琴拿起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关键条款,确认与口头约定无误后,几乎没有犹豫,拿起笔就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万魔殿议长的专属印章。
她签得如此爽快,是因为她深知,无论是夏老师还是眼前的铭兰老师,这两位来自夏莱的教师,或许行事风格迥异,但都拥有一个共同点——言出必行。他们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份由铭兰个人背书的“人情”,其价值远超一纸商业许可。
看着真琴签完字,铭兰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满意地点点头。她头顶的漆黑光环悄然隐去,眼中的紫色竖瞳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好了,正事谈完。”铭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么,我就不打扰真琴议长处理……呃,‘后续事宜’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万魔殿学生。
真琴看着一地“躺尸”的下属,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心情似乎还不错:“不送。”
铭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议长办公室,如来时一般从容。
真琴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那份签好的协议,又看了看地上的学生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肉疼、得意和期待的笑容。
“人情啊……呵呵,铭兰老师,这份‘好处’,我可是会好好记住的……”
铭兰刚走出议长办公室没几步,脚步声却突然停顿,随即又折返了回来。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探进半个身子,脸上那副谈判时的冰冷威严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日常的、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询问表情:
“对了,真琴,伊吹和伊吕波具体去哪了?刚才光顾着谈正事忘了问。”
正准备起身处理满地“尸体”的真琴:“……”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额头仿佛冒出了无形的井字青筋。
(刚才那个气场全开、用威压砸晕我一群手下、逼着我签下不平等条约的恐怖家伙哪去了啊?!怎么一秒就变回这种惦记着别人家小孩的幼稚园阿姨模式了啊?!)
一股强烈的吐槽欲和火大感涌上真琴心头,她甚至在一瞬间对自己刚才那个“英明”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把未来一个重要的人情债押在这样一个性格跳脱、思维难以预测的家伙身上,真的正确吗?!而且风纪委员会以后有了钱,她找起麻烦来岂不是更费劲了?想想就有点惋惜!
然而,看着铭兰那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的架势,真琴最终还是没好气地、语速飞快地回答道:“商业街新开了一家超大型甜品乐园!伊吕波带她去那里了!具体位置自己查导航!”
得到答案后,铭兰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刚才签下重要协议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对着真琴随意地招了招手:“谢啦~那你忙,我先走了。”
说完,她再次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这次脚步声轻快地向远处走去,似乎是直奔商业街而去了。
真琴独自留在办公室里,看着再次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地上依旧不省人事的下属们,最终无力地瘫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我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交易啊……”她喃喃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懊恼、无奈,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对未来的微妙期待。
真琴刚拿起内部通讯器,准备联系医疗部赶紧派人来把她这一地不省人事的丢人下属拖走,办公室的门就第三次被推开了。
铭兰的脑袋又探了进来。
真琴的耐心终于彻底告罄,她几乎是对着门口吼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她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铭兰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她的怒火,一脸无辜地举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正对着真琴,上面显示着正在与伊吹进行视频通话。画面里,伊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彩虹蛋糕雕塑前,背景人声鼎沸,她对着镜头焦急地比划着:
“——对对!就是那个粉色的小兔子书包!真琴姐姐办公室沙发上的!里面还有伊吹刚买的糖果和兔兔水杯!拜托大姐姐帮伊吹拿过来嘛~不然伊吹下午就没水喝啦!?(?>?)?”
铭兰收回平板,对着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的真琴,无奈地耸了耸肩:“如你所见,小公主的指令。她怕玩累了没水喝。”
真琴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感觉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要被气的更糊涂了,她伸手指着办公室角落的沙发,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在!那!儿!拿!上!赶紧走!!!”
“谢啦~”铭兰目的达成,笑眯眯地走到沙发边,拿起那个无比显眼的、粉嫩嫩的兔子小书包,单肩背好(这造型与她此刻的气质形成了诡异又和谐的对比)。
走到门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着还在运气中的真琴,用闲聊般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不用担心你这些学生。她们只是被我的威压暂时震晕了意识,身体没啥事,睡个十几二十分钟自己就能醒。就不用劳烦医疗部兴师动众啦。”
说完,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背着伊吹的小兔子书包,真正意义上地离开了,这次再也没有折返。
留下真琴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通讯器,看着满地“酣睡”的下属,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到底……为什么要和这种家伙做交易啊?!! (还有那个破书包在铭兰老师身上为什么那么奇怪啊?!!)
真琴,今日的血压,也成功拉满了。
成功给日奈报仇的铭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