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夏莱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铭兰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水汽和满满的疲惫走了进来。她脸颊上还残留着泡过温泉后的绯红,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愤和茫然的复杂神色。
“哦?回来了?”夏老师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立刻浮现出戏谑的笑容,“我们辛勤打工的女仆老师终于下班了?怎么样,女仆甜品店的入职体验还愉快吗?我看客人们反响都很热烈啊。”
铭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专属沙发旁,像一袋被抽空了力气的面粉,直挺挺地倒了进去。她一把捞过沙发上印着日奈和亚子q版头像的抱枕,紧紧抱在怀里,把发烫的脸埋了进去,发出一声沉闷又委屈的哀鸣:“……闭嘴。”
夏老师看着她这副仿佛被蹂躏过度的可怜模样,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放下笔,好整以暇地拿起自己的“什亭之匣”,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
“别这么沮丧嘛,铭兰老师。来,回顾一下今天的高光时刻,有助于提升士气。”他说着,点开了某个视频文件。
下一刻,全息投影在办公室中央亮起,清晰地播放出铭兰在女仆店里,穿着那身黑白女仆装,表情僵硬地对着真琴的蛋包饭挤番茄酱,旁边还有伊吹兴奋拍照的画面!甚至还录到了她那句带着哭腔的“我不干净了……”的嘟囔(虽然很小声)!
“噗——”夏老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与此同时,一道蓝色的全息光影在夏老师的办公桌上凝聚,小巧可爱的阿罗娜晃着双马尾出现了。她坐在桌沿,小腿轻轻晃荡,看着投影中的铭兰,用她那特有的、带着电子音质感的甜美声音说道:
“检测到铭兰老师情绪低落。根据数据分析,铭兰老师身着女仆装的形象,在基沃托斯网络匿名评分中获得了89%的‘非常可爱’评价。阿罗娜也认为,铭兰老师非常适合女仆装扮,非常好看。”
“你、你们——!”铭兰猛地从抱枕里抬起头,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羞恼交加地瞪着这一人一AI。她顺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软垫,用力朝着夏老师砸了过去:“夏!把那个鬼东西关掉!还有你阿罗娜!不许看!更不许评价!”
软垫被夏老师轻松接住,他耸耸肩,把“什亭之匣”的投影关掉,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别激动嘛,铭兰老师。这可是宝贵的纪念。”
阿罗娜歪了歪头,全息投影的蓝色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用手指绕着一缕发丝,脸上露出了一个介于天真与狡黠之间的、堪称“屑”表情的笑容:“铭兰老师,根据《夏莱助手行为守则》第3条第5款,阿罗娜有权记录并分析夏莱成员的非机密公共行为数据。不过……”她拖长了语调,像只小狐狸,“如果铭兰老师愿意每周提供给阿罗娜三盒,不,五盒限定款草莓牛奶作为‘数据维护能量补充’,阿罗娜可以考虑将这段数据的公开传播权限设置为‘永久冻结’哦?”
“哈?!你这是在敲诈!你这个蓝色的电子恶魔!”铭兰气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夏老师端着刚接好的咖啡,靠在办公桌边,看着铭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又看着阿罗娜那副“我就敲诈你了怎么着”的可爱又欠揍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夜晚的夏莱办公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主要是建立在铭兰的痛苦之上)。
“好了好了,阿罗娜,别太欺负铭兰老师了。”夏老师打了个圆场,但语气里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铭兰看着阿罗娜那闪烁着“期待”光芒的蓝色大眼睛,又想了想那段足以让她在基沃托斯社会性死亡永无止境的视频,最终,屈辱地低下了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两盒!最多两盒!而且不准再有备份!”
阿罗娜立刻开心地拍手,全息投影的身体都仿佛明亮了几分:“成交!铭兰老师最好啦!阿罗娜保证,女仆老师的可爱模样,只会留在阿罗娜的核心记忆体和老师的脑海里哦~” 说完,她还对着铭兰眨了眨眼,身影才心满意足地化作点点蓝光,回到了“什亭之匣”中。
“蓝色恶魔……”铭兰看着消失的阿罗娜,有气无力地再次瘫回沙发,把脸埋进日奈和亚子的抱枕里,发出了最后的、微弱的抗议。
夏老师喝了口咖啡,看着办公室里重新恢复(表面上的)宁静,只剩下铭兰偶尔发出的、如同鸵鸟般自欺欺人的呜咽声,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铭兰老师想要彻底从今天的“女仆噩梦”中恢复过来,还需要不少时间呢。不过,有阿罗娜的两盒草莓牛奶作为“封口费”,至少今晚,夏莱是安宁了。
夜色渐深,夏莱办公室内的喧闹终于归于平静。铭兰在经历了女仆店的“社会性死亡”、温泉的“身心洗礼”以及回到夏莱后与夏老师、阿罗娜的“斗智斗勇”后,终究是耗尽了所有精力。她蜷缩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印有日奈和亚子的抱枕,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暗示着即使在梦中,她依旧未能完全摆脱白日的“阴影”。
夏老师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抬头看了看已然熟睡的铭兰,无奈地笑了笑。他起身从休息室里拿出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盖在了铭兰身上,避免惊醒她。
“好好休息吧,倒霉的老师。”他低声自语,摇了摇头,便也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准备结束这漫长而“精彩”的一天。
办公室内只剩下应急灯柔和的光线和铭兰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这片静谧之中,异变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覆盖在铭兰身上的薄毯,沿着她背部的轮廓微微起伏。但若此时有人能掀开毯子查看,便会惊骇地发现——她光洁后背皮肤上,那个平日里若隐若现、由七根古老石柱为主体构成的诡异黑色纹身,此刻正如同退潮般缓缓变淡、消散!那过程并非简单的颜色消退,更像是某种烙印在现实层面的存在被悄然抹除。不过短短几分钟,原本纹身所在的位置,便只剩下了一片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的肌肤,仿佛那神秘的印记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在铭兰所睡沙发旁边的矮脚桌上,空气似乎发生了一阵微不可察的扭曲。下一秒,一套折叠整齐、质感厚重的衣物凭空出现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套灰黑色的军服,剪裁挺拔,风格赫然是二战时期德国高级军官的制式样貌。深灰色的呢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领口、肩章等处的暗红色滚边如同干涸的血迹,金属纽扣上或许还镌刻着模糊的鹰徽图案。整套军服透着一股冰冷、严谨且带着浓重历史硝烟气息的压迫感,与夏莱办公室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氛围格格不入,更与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一丝稚气的铭兰形成了极其诡异、令人不安的对比。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阴影野兽,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过去,或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它的出现,与铭兰背后消失的纹身之间,又存在着怎样千丝万缕、令人心悸的联系?
睡梦中的铭兰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了些。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并非疼痛,却更像某种支撑着她存在的基石被悄然抽走。那是力量流失带来的虚弱,如同高烧退去后的疲惫,但更加本质——那是曾经在体内流转、让她得以在这片名为基沃托斯的土地上凝聚出代表“能力”与“力量”的光环的能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消散、剥离。
这种感受对她而言并非完全陌生,却每一次都带来深深的不安。她在朦胧的梦境中微微蹙眉,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侵蚀。潜意识里,她似乎能“看到”背后那由七根石柱组成的纹路正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一点点淡去,连同那份与之捆绑的力量一起,归还于某种不可知的虚无。
“……冷……”
一声含糊的呓语从她唇间逸出。她下意识地将夏老师盖在她身上的薄毯边缘攥得更紧,把自己裹成一个更严实的茧,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那股从内部透出的、力量流失带来的寒意和脆弱感。
她的呼吸依旧平稳,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似乎身体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以沉睡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虚弱期”。
然而,就在她无力感知的外界,沙发旁的矮脚桌上,那套凭空出现的灰黑色德军军官制服,在办公室幽暗的光线下,似乎散发着一股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寒意。它与铭兰此刻的虚弱,与那消失的纹身,形成了一条无形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因果链。
力量的代价?亦或是……另一段尘封过往的开启?
无人知晓答案。只有沉睡的铭兰,在无意识中,凭借本能紧紧抓住身上那唯一能带来些许暖意和安全感的薄毯,对抗着体内不断扩大的空洞与寒冷。窗外的基沃托斯夜景依旧璀璨,但夏莱办公室内的这个角落,却仿佛独立于时间之外,悬浮在谜团与未知的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