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邪眼,近在咫尺。
那并非遥远观望时的扭曲星云,而是一面横亘于星渊之中的、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恐怖壁垒。靠近了看,构成这壁垒的,是无数破碎星辰的残骸、被撕裂的空间碎片、凝固的恒星血浆、以及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污秽邪能。它们交织、缠绕,形成了一种粘稠、黑暗、却又闪烁着各种诡异磷光的混沌物质流,如同一个巨大伤口的化脓边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疯狂的气息。
邪眼壁垒缓缓转动,其中心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负面,散发出吞噬灵魂的吸力。无数细碎、扭曲、充满恶意的低语和嘶嚎,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每个人的识海,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阴暗。
虚空舟的防御光罩剧烈波动着,发出“滋滋”的、仿佛被强酸腐蚀的声响。那层由旋翼族精心打造、融合了虚空隐匿与坚固防御的护盾,在这邪眼壁垒散发的天然力场与精神污染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护盾能量消耗速度是外界的百倍以上!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星渊日!”青妩看着主控台上飞速下降的能量读数,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且,这邪眼壁垒本身具有极强的排斥性和扭曲力,常规的空间穿梭手段在这里完全失效,强行闯入只会被混乱的空间乱流撕碎。我们必须找到‘相对薄弱’的点,像破开蛋壳一样,硬闯进去!”
“巡天者提供的安全路径,只到壁垒外围为止。”星娜感应着母火种传来的、对前方污秽能量的本能排斥,小脸发白,“进入壁垒的方法,他们没有提及,或者……他们自己也未曾真正深入过。”
“那就硬闯!”铁妞瓮声瓮气地吼道,撼山宗的法相在身后若隐若现,“俺就不信,这鬼东西能比星渊蠕虫的皮还厚!”
林浪站在船首,双眸之中混沌之色流转,【寂灭创生道印】与眉心的辰辉星核同时微微震动,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并全力感知着前方那庞大、混乱、却又隐隐存在某种内在规律的邪眼壁垒。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壁垒并非铁板一块。那些流转的混沌物质流中,存在着一些能量相对稀薄、结构相对脆弱的“间隙”或“涡流”。但这些“薄弱点”并非固定,而是在随着壁垒的整体旋转而不断移动、生灭,且周围往往伴随着更隐蔽的危险。
“左前方,三千星里处,有一处正在形成的能量涡流,其核心的排斥力场有周期性衰减!”林浪猛地睁开眼,精准地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里!铁妞,最大功率,冲过去!青妩,计算涡流衰减周期,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明白!”
虚空舟尾部喷射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流,如同一支逆流而上的银色箭矢,悍然冲向那死亡壁垒!船体在狂暴的排斥力场中剧烈颠簸,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越是靠近,那邪异污秽的气息就越是浓烈。舷窗外,不再是深邃的星空,而是扭曲蠕动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和破碎内脏构成的黑暗物质,它们拍打着护盾,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充满恶意的呓语。
“就是现在!涡流核心力场衰减至谷底,持续时间预估……三息!”青妩急促地报数。
“破!”
林浪低喝一声,并指如剑,一道融合了黄昏终末意境的灰蒙蒙剑气激射而出,并非斩向那厚重的壁垒物质,而是精准地点在那能量涡流最核心、结构最不稳定的一点上!
“黄昏序曲·万物凋!”
嗤!
剑气没入,那原本就处于周期性衰弱的核心力场,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积木,瞬间崩塌!一个仅容虚空舟勉强通过的、不规则的能量通道短暂地出现在壁垒之上,通道内部是更加狂暴、混乱的五彩邪光!
“冲!”
铁妞咆哮着,将操控杆推至极限!虚空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在那通道闭合前的最后一刹那,猛地钻了进去!
轰!!!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血肉隔膜,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船体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眼前的一切都被光怪陆离的邪异色彩填满,神识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只能感受到天旋地转的混乱和无处不在的恶意。
足足过了十数息,那剧烈的颠簸和空间的撕扯感才逐渐平息。
虚空舟仿佛冲出了某个临界点,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违背常理的世界。
这里,是陨星邪眼的内部。
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暗红色的,布满了扭曲、蠕动的血管状纹路,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内壁。没有星辰,只有一些散发着惨绿、幽蓝磷光的、如同眼睛般的悬浮物,在缓缓开合,冰冷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大地上(同样,如果那能称之为大地),是凝固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黑色崎岖地貌,但仔细看去,那些“岩石”的纹理,竟隐隐构成一张张痛苦嘶嚎的面孔。远处,扭曲的、由破碎骨骼和金属构成的诡异森林静静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腐臭气味。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空间感极其错乱。远处的山峦可能转眼就到了眼前,而近在咫尺的同伴,有时会感觉相隔万里。时间的流速也似乎变得不正常,时而凝滞,时而加速。
“我们……进来了?”苏软软看着舷窗外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即便以她的心性,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进来了,但代价不小。”青妩检查着虚空舟的状态,脸色难看,“护盾能量剩余不足四成,船体结构多处受损,隐匿阵法几乎失效。在这里,我们就像黑夜里的灯塔,恐怕很快就会被‘土着’发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呜呜呜——!
一阵空灵、诡异,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哭泣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见远处那惨绿色的“眼睛”磷光,如同受到召唤般,迅速朝着虚空舟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随着它们的靠近,众人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磷光,而是一只只约莫人头大小、通体半透明、形态如同扭曲水母般的生物!它们没有五官,只在身体中央有一颗不断转动、散发出惑人心神光芒的邪异眼瞳!它们的身体边缘,飘荡着无数纤细的、闪烁着星屑般光芒的触须,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如同老旧胶片般的褶皱!
“是‘时之尘魇’!”玉衡子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恐惧,“传说中诞生于时空紊乱之地的邪物,能操控微弱的时间流速,其‘尘魇之光’能加速生命的衰老,或者……让猎物的时间陷入短暂的凝滞,任其宰割!”
他的话音未落,那成千上万只“时之尘魇”已然逼近,它们中央的邪眼同时亮起!
嗡!
一片无形的、扭曲时间的力场瞬间笼罩了虚空舟!
船内的众人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中,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费力!就连思维的速度,似乎都被延缓了!而虚空舟的护盾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仿佛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冲刷!
这些“时之尘魇”单个实力或许不算很强,大致相当于命格境到星印境,但它们数量庞大,且这种操控时间的能力太过诡异和难缠!
“不好!我的生命力在加速流逝!”铁妞感受着体内生机的微妙变化,脸色一变。
“不能被困住!它们的力场有核心!”林浪的声音在变得缓慢的时间中,依旧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他的【寂灭创生道印】对时间的变化尤为敏感,瞬间锁定了那群“时之尘魇”中,几只气息明显更加强大、眼中光芒格外璀璨的个体!
那应该是这群尘魇的“首领”或者“节点”!
“冷月!苏软软!随我出手,定点清除那些发光最强的!”林浪喝道,同时强行运转道印,一股“创生”之力勃发,对抗着周围的时光凝滞效果,并指如剑,一道蕴含着“斩缘”断灭之意的剑气,撕裂缓慢的时间,直刺一只尘魇首领!
“玄冰·刹那永恒!”
冷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并未试图对抗整个力场,而是将极寒剑意压缩到极致,化作一点绝对零度的寒星,射向另一只尘魇首领!极致的寒冷,本身就能减缓分子的运动,近乎冻结时间!她的剑意,在这时间凝滞的力场中,反而如鱼得水,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凰炎·焚寂时序!”
苏软软娇叱一声,凰火并非扩散燃烧,而是凝聚成数根细长的、跳跃着金色符文的火焰翎羽,如同穿越了时间的间隙,精准地射向另外几只尘魇首领!她的火焰,蕴含着净化与涅盘的至高法则,对于这种偏向阴邪、紊乱的时间之力,有着先天的克制!
噗!噗!噗!噗!
数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几只作为力场核心的尘魇首领,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林浪的斩缘剑气斩断存在联系而湮灭,被冷月的刹那永恒冰封后碎裂,被苏软软的焚寂时序翎羽点燃、净化!
核心被破,那笼罩虚空舟的时光凝滞力场瞬间瓦解!
周围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那剩余的、数量庞大的时之尘魇似乎受到了惊吓,发出更加尖锐的呜咽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融入那暗红色的、布满血管纹路的天空,消失不见。
虚空舟内,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这才刚刚踏入陨星邪眼的边缘地带,就遭遇了如此诡异难缠的怪物。接下来的路途,以及那更深处的“星骸之心”,又将隐藏着何等的大恐怖?
林浪收回目光,看向邪眼更深邃的内部,那里,辰辉星核的感应愈发清晰,但也更加躁动不安。
“修复船体,保持警惕。”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