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舟如同一个疲惫不堪的伤兵,歪斜地悬浮在死寂的虚空中。船尾被“虚无”丝线擦过的部分,留下了一个光滑到令人心悸的断面,仿佛被最精准的法则手术刀切除,断口处连一丝能量残留都没有,只有彻底的“无”。护盾系统因能量过载和结构受损而彻底瘫痪,船体多处闪烁着不祥的电火花,仅能依靠最基本的动力维持着不坠入下方那片无尽的星骸之海。
船内,气氛凝重。青妩和铁妞正在紧急抢修最关键的动力和维生系统,阿石在一旁协助,试图稳定船体结构。星娜和玉衡子长老则全力引导着母火种和自身微薄的星辰之力,试图为虚空舟构建一层临时的、薄弱的精神防护,隔绝外界那无孔不入的、源自无数星辰死亡的悲凉与死寂意志。
苏软软和冷月则一左一右,守在盘膝而坐的林浪身旁。林浪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之前强行融合星辰与混沌之力硬撼邪能心核,又催动辰辉星核开启通道,已然伤及本源。他体内【寂灭创生道印】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正缓缓旋转,艰难地吞噬着周围稀薄的、混乱的星辰能量,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怎么样?”苏软软看着林浪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掌心托着一簇温暖的凰火,小心翼翼地贴近林浪的后心,试图用生命之火滋养他受损的经脉。
冷月虽未说话,但冰蓝色的眼眸中也蕴藏着关切,她将一枚散发着极寒气息、却能宁心静气的“玄冰魄”放在林浪身前,帮助他稳定躁动混乱的气息。
“无妨,还死不了。”林浪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只是道基略有震荡,需要时间调息。这次……托大了。”他感受着体内滞涩的能量流转,心中明了,接近不朽的存在,哪怕只是其一部分威能,也绝非现在的他能够轻易硬接的。这次受伤,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们所处的“星骸之心”。
这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悲凉的星域。
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目光所及,尽是各种形态的星辰残骸。有破碎成亿万块、依旧残留着熔岩光泽的星核碎片;有被撕裂、如同破布般飘荡的星环尘埃带;有彻底熄灭、冰冷、如同巨山般漂浮的恒星尸骸;更有一些奇特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捏扁、扭曲的奇异星体……所有这些,都无声地悬浮在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背景中,构成了一副静止却又充满动态死亡意境的宏伟画卷。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近乎实质的星辰死亡气息,以及一种万古不化的悲伤与死寂。这里仿佛是整个宇宙的坟墓,埋葬了无数辉煌过的星辰,它们残存的意志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沉重到极点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生灵的心智。
“这里就是……星骸之心……”玉衡子长老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悲怆,“无数先辈星辰,乃至我族陨落强者的最终归宿之一……如此多的星辰在此寂灭,它们的力量、它们的道则、它们的遗憾……都沉淀于此。辰辉星核的感应指向哪里?”
林浪凝神感应识海中辰辉星核的波动。星核依旧在缓缓旋转,洒下清辉,但与在外界时的活跃不同,在这里,它的波动变得有些晦涩、迟疑,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又像是在无数同类的“尸骸”中,难以精准定位那唯一的“生者”——星辰定源珠。
“感应很模糊,受到这里弥漫的死亡星辰气息干扰严重。”林浪眉头微蹙,“只能确定一个大致的方位,在……那片最密集的巨型星核碎片区域深处。”
他指向远方,那里漂浮着无数如同破碎山峦般的暗红色星核碎片,它们彼此碰撞、堆积,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危险的“碎片星云”。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青妩从主控台前抬起头,脸色严峻,“临时维生系统只能支撑不到十个星渊日。而且,这里的死亡星辰意志正在缓慢渗透我们的防护,长时间停留,即便没有敌人,我们的神魂也会被逐渐同化、冻结,最终成为这星骸之海的一部分。”
形势迫在眉睫。虚空舟无法远航,林浪伤势未愈,环境极度危险,目标模糊。
“我留下修复虚空舟和维持防护。”青妩主动请缨,“铁妞、阿石辅助我。林浪你需要尽快恢复战力,搜寻定源珠不能没有你。苏姑娘,冷姑娘,星娜,玉衡子长老,你们护送林浪前往那片碎片区域寻找,务必小心!”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林浪是核心战力也是定位关键,必须去。苏软软和冷月的实力足够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星娜和玉衡子则能提供星辰之力方面的辅助和指引。
没有时间犹豫。林浪吞下几枚苏软软递过来的疗伤丹药,强压下伤势,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出发。”
他、苏软软、冷月、星娜、玉衡子五人脱离虚空舟,化作五道流光,朝着那片密集的巨型星核碎片区域飞去。
离开虚空舟临时构建的微弱防护,外界那浓郁的死亡星辰意志如同冰水般瞬间浸没了五人。星娜和玉衡子修为稍弱,脸色立刻一白,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抵抗。苏软软周身凰火升腾,至阳之气驱散阴寒。冷月剑意自成领域,冻结靠近的负面意志。林浪则运转寂灭道印,将侵袭而来的死亡气息直接吞噬,虽然缓慢,却也在一点点转化吸收,弥补着自身的消耗。
飞行在巨大的星辰残骸之间,仿佛穿梭在巨神的尸骨丛林。一块块比山脉还要庞大的星核碎片从身边缓缓飘过,上面布满了陨石撞击的深坑和法则崩灭留下的诡异纹路。一些碎片上,甚至还残留着微弱的光芒,那是星辰最后的不甘与执念,如同鬼火般摇曳。
“那里!”飞行了约莫小半日,星娜忽然指着左前方一块格外巨大的、形状相对完整的暗金色星核碎片,“母火种有反应!那块碎片上,有相对纯净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星辰本源残留!或许……或许能找到一些对林公子伤势有帮助的东西,或者关于定源珠的线索!”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改变方向,落在那块如同小型陆地般的暗金色星核碎片上。
碎片表面出奇地平整,仿佛被什么力量精心切割过。上面残留着一些破损的宫殿根基和奇特的符文刻痕,风格古老而苍茫,与星灵族的风格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原始、宏大。
“这似乎是……比星灵族更加古老的某个星辰文明的遗迹……”玉衡子长老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在碎片中央,他们发现了一座半塌的祭坛。祭坛由某种未知的银色金属铸造,即便历经万古,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毫光。祭坛顶端,供奉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淡蓝色晶体。一股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星辰本源之力,正从晶体中缓缓散发出来,驱散了周围小范围的死亡气息。
“这是……‘星源精粹’!”玉衡子长老激动起来,“是古老星辰自然孕育出的本源精华,对于修复星辰之力相关的伤势有奇效!而且如此纯净庞大,对林公子大有裨益!”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然而,就在林浪准备上前取走那枚“星源精粹”时,冷月却猛地一把拉住了他,清冷的脸上满是警惕:“不对!有东西!”
她话音未落,祭坛周围的阴影中,四道模糊的、仿佛由星骸阴影构成的扭曲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流淌的黑暗,唯有一双双空洞、死寂、却带着无尽贪婪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祭坛上的星源精粹,以及……林浪等人!
这些黑影散发出的气息,阴冷、粘稠,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生机与光芒的渴望,其能量层级,赫然都达到了道印境巅峰!而且,它们与这片星骸之海的环境完美融合,仿佛本就是此地死亡意志的具象化!
“是‘星骸之魇’!”玉衡子长老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依附强大星辰残骸而生的怨念集合体,它们守护着星辰遗留下的精华,吞噬一切靠近的生灵!我们……闯进它们的巢穴了!”
四只星骸之魇发出无声的嘶吼,化作四道快如鬼魅的阴影,带着浓郁的死亡法则之力,猛地扑向了五人!
首当其冲的,正是距离祭坛最近、伤势未愈的林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