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在夜风中弥漫。
整个北山药园,已经彻底沦为了屠宰场。
那头一阶青眼妖狼,就像一个优雅而残酷的死神,在混乱的人群中肆意地穿梭、收割。它的每一次扑击,都精准而致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和一捧飞溅的鲜血。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马管事,此刻早已躲进了他那间最坚固的石屋,用一块巨石死死地抵住了门,任由外面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也绝不探出头来。
剩下的杂役们,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哭喊着,奔逃着,但他们那两条腿,又如何能跑得过一头以速度和力量见长的妖兽?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李昊然,依旧静静地站在柴房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没有动。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独属于他的,可以将“理论”转化为“现实”的,完美的机会。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地锁定着那头正在大快朵颐的妖狼,大脑却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周围混乱的环境,奔逃的人群,飞溅的鲜血……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迅速地数据化,变成了一个可以计算和预判的动态三维模型。
“目标正处于进食后的亢奋期,警惕性下降15%。”
“左侧三十米外,有一名杂役正试图翻越围墙,预计三秒后会发出巨大声响,吸引目标注意力。”
“右前方,有一大片被踩烂的药田,地面泥泞,会影响目标的冲刺速度和转向灵活性。”
“最佳伏击点……柴房门口这堆原木!地形复杂,可以有效限制目标的扑击路线,并制造视觉死角!”
一个个数据,一条条分析,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手中的长柄砍柴斧,被他悄无声息地换了一个握持方式。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双手紧握,而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力臂杠杆。
这,正是《青莲剑歌》中,最适合瞬间爆发突刺的持握法。
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那名试图翻墙的杂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发出一声惊呼,从墙上摔落的瞬间!
如他所料,那头青眼妖狼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边的动静所吸引。它猛地抬起头,那双幽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新的、更容易得手的猎物。
它放弃了眼前追逐的目标,四肢猛地一蹬,化作一道青黑色的闪电,朝着那名摔落的杂役,悍然扑去!
它所选择的冲刺路线,恰好要经过李昊然所在的柴房门口!
就是现在!
在妖狼冲刺到距离柴房门口不足五米,速度达到巅峰的那一刹那!
在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个垂死挣扎的猎物身上,对侧翼的感知降到最低点的那一刹那!
一直静如处子的李昊然,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呐喊,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从那堆原木的阴影中,一步踏出!
仅仅一步!
那一步,却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他的脚尖,精准地踩在了一块坚实的地面上,身体的重心,瞬间压到了一个完美的、最适合爆发的临界点!
他整个人,仿佛一张被拉到满月的强弓!
而他手中的砍柴斧,就是那支即将离弦的、致命的箭!
他没有去用斧刃劈砍,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破开妖狼那身堪比铁甲的皮毛。
他选择的,是刺!
是《青莲剑歌》第三式“莲子穿心”的极致简化版!
他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腰腹!然后,猛然拧转!
“喝!”
一股闷雷般的低喝,从他的喉咙深处炸响!
那股通过完美力学链条传导而来的力量,瞬间灌注到了他手中的长柄斧上!
那柄沉重的砍柴斧,此刻在他手中,却快得如同一道幻影!斧头那尖锐的、通常用来勾拽木头的背刺,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而决绝的直线!
“噗嗤——!”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头正处于高速扑击状态的青眼妖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嚎叫。它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一股沛然巨力顺着伤口涌入,瞬间摧毁了它的生机!
它那庞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冲出了好几米,然后“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泥地里,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抹温热的鲜血,溅在了李昊然的脸上。
他缓缓地直起身,依旧保持着出手的姿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在他的脚下,那柄砍柴斧的背刺,精准无比地、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深深地没入了妖狼那柔软而致命的咽喉要害!
一击!
仅仅一击!
一刀封喉!
整个喧嚣的药园,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正在奔逃的、哭喊的杂役,都停下了脚步,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副离奇到极点的画面。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脑子有点笨的砍柴工李二牛,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而在他的脚下,那头刚才还不可一世、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怖妖狼,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看清。
在他们眼中,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们只看到,妖狼在追杀别人的途中,好像自己脚下拌蒜,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死了?
而那个李二牛,只是恰好站在那里而已。
李昊然缓缓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热气。
他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因为巨大反震力而产生的麻痹感,感受着心脏因为劫后余生而传来的狂跳。
但他那张沾染了鲜血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或激动。
依旧是那副,呆呆的、茫然的、仿佛被吓傻了的表情。
他缓缓地松开手,任由那柄砍柴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样,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脸上露出了极度后怕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狼死了?”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自语。
“它怎么自己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