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昊然最后那两个字,如同两座冰山,缓缓地压在所有落榜学生的头顶时,整个讲堂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补……课?”
一名内门弟子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脸上写满了不解。
然而,很快,他们就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两名学院卫队成员,已经拿着一份长长的名单,开始点名。凡是被点到名字的——也就是除了赵伟等寥寥数人之外的,全员——都被“请”离了宽敞明亮的阶梯讲堂,带往了另一个地方。
【第一科学研究所】,地下三层,b-7号预备实验室。
这里,就是李校长为他们精心准备的“补课”专用教室。
当厚重的精铁大门在他们身后“轰隆”一声关闭时,所有人的心都随之猛地一沉。
没有窗户,没有装饰,甚至连桌椅都没有。
这是一个近乎于囚笼的封闭空间,唯一存在的,是四面墙壁上,都被改造成了光滑的黑板,以及由十几颗夜明珠组成的、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的照明系统。
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李昊然站在房间中央,他的身后,赵伟抱着一摞小黑板和一捆粉笔,表情严肃。
“欢迎来到,你们修仙生涯中的第一个‘晚自习’课堂。”李昊然的脸上,带着和善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知道大家都很困惑,为什么连一道简单的计算题都做不出来。经过我深刻的反思,我发现,问题不出在你们的智商,而出在你们的基础。”
他顿了顿,用一种无比沉痛的语气说道:“你们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
“所以,在学习更深奥的宇宙法则之前,我们必须先补上最重要的一课。”
他转身,在正前方的黑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九九乘法表】
然后,他将一张写满了“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的巨大图标,挂在了黑板上。
“现在,全体起立!”他命令道。
四百多名修士,包括那些曾经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跟着我,一起朗读!”李昊然拿起一根教鞭,指向了图表的第一个字。
“一一得一!”
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与羞耻。
让他们,一群能够呼风唤雨、御剑飞行的修士,像凡俗世界里三岁的蒙童一样,在这里……背乘法口诀?
这简直比当众扒光他们的衣服,还要让他们感到难堪!
“怎么?不愿意?”李昊然的眼神陡然变冷,“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这种基础工具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名犹豫不决的内门弟子:“你,出列。告诉我,七乘以八,等于多少?”
那名弟子脸色一涨,张口结舌:“七……七八……这个……我需要掐指一算……”
“废物!”李昊然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连最基础的运算都需要靠‘感觉’和‘推演’,你的大脑是装饰品吗?!就因为你们这群连乘法表都背不熟的蠢材,我们未来发射火箭的轨道参数,可能就要出现几百里的偏差!就因为你,我们探索星辰大海的伟大事业,就要变成一场耗资巨大的烟花表演!”
他这番话,骂得所有人狗血淋头,却又让他们无从反驳。
“现在,还有人觉得背这个,很丢人吗?!”他厉声喝问。
“……”全场死寂。
“大声点!我听不见!”
“不……不丢人!”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很好!”李昊t-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从头开始!所有人,跟我一起念!”
于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室里,一幅足以让任何修仙界先贤从棺材里气活过来的魔幻画面,上演了。
四百多名青云宗的精英弟子、未来栋梁,如同最听话的小学生,在一个凡根“校长”的带领下,开始齐声高喊: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
“……二二得四!”
“……七八五十六!”
“……九九八十一!”
声音从最初的羞耻、扭捏,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声嘶力竭。他们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足以记下数万字功法口诀的强大记忆力,在记忆这个看似简单的表格时,竟然显得如此笨拙。
一个时辰后,当所有人都背得口干舌燥、头昏脑胀时,李昊然才终于放过了他们。
“很好,既然理论知识已经掌握,下面我们进入实战环节。”
他打了个响指,赵伟立刻将小黑板和粉笔,分发给了每一个人。
“这是一道长除法练习题。”李昊然在墙壁的黑板上,写下了一道题。
÷ 7 = ?
“要求,必须用标准的竖式格式,写出完整的计算过程。现在开始。”
如果说背乘法表只是羞辱,那么做这道题,就是折磨。
修士们捏着小小的粉笔,看着那陌生的“厂字头”符号,感觉比面对一头上古凶兽还要无助。
“这个‘2’要写在哪里来着?”
“余数……余数是什么意思?”
一名内门弟子,仗着自己神识强大,试图直接心算出答案,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2556.42”。
“啪!”
赵伟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地,用红色的粉笔,在他的答案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李校长规定,没有计算过程,等于零分。”赵伟用他那朴实无华,却又字字诛心的声音说道,“师兄,请你,把过程补上。”
那名内门弟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整个地下室,都回荡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刷刷”声,以及修士们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他们宁愿去跟血煞宗的魔修大战三天三夜,也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这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生死搏杀,却比任何战场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因为,在这里,他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修为、所有的身份,都被无情地碾碎、归零。他们被迫直面自己最深处的、最不愿承认的……无知。
“时间到!”
李昊然的声音,如同地狱的钟声。
赵伟开始挨个检查批改。
“错!”
“这里,小数点点错了!”
“进位!你忘了进位!”
“你这个‘5’是怎么算出来的?凭感觉吗?!”
一个个巨大的红叉,烙印在那些曾经的天之骄子的黑板上,也烙印在了他们的自尊心上。
最终,四百多人,只有不到三十人,完全做对。
李昊然看着这个结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很好,看来大家的基础,比我想象的还要‘扎实’。”
“既然如此,我们继续。”
他大手一挥,四面墙壁的黑板上,瞬间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已知水池容量五百方,一根进水管每息注水五方,一根出水管每息放水三方,两管齐开,多久能注满?”
“已知灵兔在前,灵龟在后,相距百丈……”
“已知……”
应用题海战术!
看着那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题目,一名心理防线本就脆弱的内门女弟子,终于崩溃了。
“哇”的一声,她丢下粉笔,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算了……我再也不算了……这比心魔劫还难受……呜呜呜……”
她的哭声,仿佛是一个信号。
整个地下室,都弥漫开了一股绝望的气息。
李昊然看着这幅景象,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才哪到哪?九年义务教育的题海,你们连个浪花都还没见到呢。别急,等以后学了函数、学了微积分,你们就会怀念现在这个,只需要算算鸡和兔子的美好时代了。」
这场史无前例的“补课”,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当那扇厚重的精铁大门,终于再次打开时。
四百多名修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互相搀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双眼无神,面色惨白,脚步虚浮,仿佛被几十个元婴老怪联手搜魂了一整夜。
他们看天空,天空是由几何图形构成的。
他们看树木,树木的高度是可以用三角函数计算的。
他们听鸟叫,鸟叫的频率是可以用声波公式分析的。
世界,在他们眼中,已经彻底变了。
而“补课”这两个字,也从这一天起,正式取代了“心魔”、“天劫”,成为了【科学与真-理学院】里,所有学生心中,最深沉、最黑暗的……终极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