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拐进建设路,把车停在机械厂家属院门口。
“谢谢你啊李同志!”小马跳下车,朝他挥挥手,脸颊被冷风一吹,显出些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
“不客气,顺路的事。”青山笑着挥挥手,正准备倒车离开。
“哎,等等!”小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往前小跑两步,手搭在摇下来的车窗上,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好奇和关切,“你住哪儿?”
“红星宾馆205,咋了!”
“啊?……李同志,你住宾馆呀?那你可得当心点啊!晚上门插严实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招待所那地方,人来人往的,啥人都有。”
青山心里微微一暖,这姑娘心肠倒是不坏。他点点头,表情也认真了些:“嗯,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你快回去吧,天冷。”
“那行,你路上也小心!明天……明天我帮你问问主任茅子的事!”小马说完,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跑进了家属院大门,那条军绿色的围巾在背后一甩一甩。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青山熟练地挂挡倒车,吉普车调了个头,驶离了家属院区域。
回到宾馆,把车停到门口,却是不知206房间的人一直盯着呢。
一回到房间,青山就察觉了异样,有人进来过,而且是翻找过东西!
青山顿时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虽然房间表面似乎恢复了原样,但那些细微的挪动痕迹骗不过他的眼睛——床单的褶皱方向不对,床头柜抽屉合拢的缝隙,地面上的脚印,虽然很浅,但用心细看之下,还是能辨认。
是谁?这年代也没个监控,青山迅速回忆起今天接触过的人,除了小马,似乎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房间号。难道是宾馆内部人员?他细细查看着脚印,发现这些杂乱的脚步印记都指向了隔壁206!
他不动声色地反手轻轻合上门,插销无声地滑落锁死。动作看似随意,但全身肌肉已经绷紧,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豹子。他屏息凝神,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耳朵捕捉着门外走廊最细微的声响。
隔壁206房间的门缝后面,几双眼睛正竖起耳朵监听着205的动静。三角眼老江眼中的凶光更盛,屏住了呼吸。矮个子老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205房间里,青山缓缓走到床边,看似疲惫地坐下,心中纳闷,这帮人竟然敢摸进房间来搜,胆大包天!他们到底是谁?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为了昨晚那笔钱?他们难道是和昨晚的抢劫一伙人?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假装眺望楼下街道。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扫向隔壁窗户——206的窗帘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静止。青山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他们没走,还在盯着!刚才小马那看似随口的提醒,此刻像冰水一样浇在他的心头。这伙人不是偶然的毛贼,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就住在隔壁,阴魂不散!
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包裹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分析着局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隔壁住的人,还真有很大可能就是昨天抢劫自己的那伙人,这才是冤家路窄呀。
隔壁206房间,三角眼老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矮个子老四已经回来了,轻声汇报了跟踪的情况。
“你说他去了国营商店买了罐头,又拉着个女售货员去吃了饭,然后送那女人回家?在机械厂家属院儿?”
“是的,那小娘们儿长的可带劲了,哎,今天腿都快跑断了。。。。”
“大哥,他……他好像没啥反应?”瘦高个老三压着嗓子,指了指隔壁,声音里透着不安。刚刚翻遍205一无所获,本就让他心虚。
“闭嘴!”三角眼老江低喝,眼神阴鸷,“没反应才不对!换了是你,回来发现房间被动了,能这么安稳?”
“那……他是不是把钱藏别处了?或者……在他身上?”瘦高个的手指男人也凑过来,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疑虑。
三角眼老江没说话,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装在身上?不像。那袋钱不少,放在身上太明显,这小子进出都看了个明白。藏别处了?有可能!
三角眼老江猛地想起青山和刘新伟离开时,那辆开走的吉普车。那沉甸甸的袋子,会不会就在车上?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如果钱在车上,那这小子离开的这段时间,有的是时间去转移财物!
“妈的!”三角眼老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股被戏耍的暴怒瞬间冲垮了强装的冷静。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等?不能再等了!这小子滑不留手,再等下去,煮熟的鸭子可能真飞了!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几个手下,声音压得极低,
“这地方不能住了,马上撤离!目标可能已经察觉,咱们去和平路102号。”
转头又对矮个子男人,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老三,你继续盯死隔壁!其他人,跟我过来!”他一把将老三按在门缝前,自己则带着八字胡和矮个子老四退到房间深处。
“大哥,有……有啥新主意?”矮个子老四紧张地问。
三角眼老江凶像闪烁,一个更直接也更冒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既然房间里没有,钱很可能在车上,或者被这小子转移了。逼他!必须逼他说出来!
“既然我们找不到,”三角眼老江狞笑着,一张阴沉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那咱们就给他找点事!让他主动拿出来!”
“咋弄?”瘦高个老四凑近。
三角眼老江的目光投向窗外,透过窗帘缝隙,还能看到楼下停着的崭新吉普车。
“那个女的……”三角眼老江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住哪儿来着?对,建设路,机械厂家属院!老四,你刚刚踩过点?”
老四立刻点头:“对,大哥,我认得路,那厂子大门挺显眼。”
“好!”三角眼老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四,你带老秦去!现在就去!想办法把那个女的给我弄来!动作要快,手脚要干净!别惊动人!弄到……弄到城西那个废弃的机修厂仓库去!记得蒙头,别让她看到脸!”
矮个子老四和八字胡老秦都愣了一下,绑架?这可比溜门撬锁风险大多了!
“大哥,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老四有些犹豫。
“大?”三角眼老江一把揪住老四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吼,“再大能大过那几万块钱?这小子油盐不进,不捏住他的软肋,他肯乖乖把钱吐出来?那女的跟他关系不一般,是最好的筹码!快去!”
矮个子老四和八字胡被疤哥眼中的疯狂震慑,不敢再问,连忙点头:“明白了大哥!”
“小心点,别留下尾巴!这里的房我们退了,你们得手后,老四你留在仓库看着,老秦直接回和平路102号,后面的事我来安排。”三角眼松开手,又叮嘱了一句。看着两人迅速套上外套,拉低帽檐,无声地溜出房门,顺着楼梯快速下去,三角眼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凑到门缝前,盯着隔壁205的房门,眼神变得更加阴冷而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