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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李所长,是这样的。。”张德福讪讪地笑了,胖脸上的油光在灯光下闪了闪,“那个供销社新来的吴主任,找到我,想托我……问一问那前天下午的事儿?”

他话没说透,但“前天下午”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眼神小心翼翼地觑着李大明的反应。

“嗯!?”李大明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捏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确实没完全摸清对方具体指的是哪一出——是陈小丽被抓?还是那批物资?又或是更深的根子?这吴大松刚来就摸到张德福这条线,动作不慢啊!李大明不清楚内幕,所以拿不准是啥意思。

他浑浊的眼珠里警惕一闪而过,语气带上了审问的冷硬:“张胖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张德福心头一紧,知道火候到了。他往前又凑了小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海生所长知道这事儿不!?”

他紧紧盯着李大明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探明这雷霆手段究竟是李大明这个二把手借题发挥,还是陈海生这位正主在背后授意布局?毕竟,他和青山那顿酒可不是白吃的,这潭水深浅,他隐隐约约摸着点边。

李大明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张德福这老狐狸,问得够刁钻!他“啪嗒”一声终于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烟雾喷出来,模糊了他瞬间变幻的神色。

“当然知道了,”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还带上点公事公办的腔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我们有组织有纪律的,这么大的行动,能绕过陈所?咋地了?”

他反将一军,把问题轻飘飘抛了回去,眼神却锐利如刀,想从张德福脸上挖出更多信息。

简单几句话,电光火石间,张德福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

李大明这反应,既没否认陈海生知情,又没显得过于热切,反而透着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官方味道。

这事儿呀,根子果然还是在那新林三巨头!吴大松这傻子,怕是连门儿都没摸清就一头撞上来了。

他心里瞬间有了谱,脸上的笑容也松弛下来,重新变得圆滑世故:“哎呀,瞧您说的,我能咋地?这不是受人所托嘛。”

他摆摆手,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语气轻松起来:“对面让我来递个话,我看呐,这事儿……”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楼上所长办公室的方向,“还得找海生所长定夺才稳当。”

说着,他利索地拿起桌上那盒刚拆开的“牡丹”,冲李大明客气地一点头,转身就朝门外走,脚步轻快,目标明确——正主陈海生的办公室。

走廊里光线更暗,只有尽头那扇挂着“所长”牌子的木门透出一线光亮。

张德福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又堆叠起比刚才见李大明时更恭敬、更热络十倍的笑容,仿佛那笑容是长在肉里一般。

他抬手,指关节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熟稔:“陈所?是我,德福啊。您……这会儿方便吗?”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张德福立刻拧开门把手,像条最滑溜的鱼,无声无息地侧身挤了进去。

陈海生的办公室比李大明的宽敞些,也更整洁。他正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写着什么,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

听到动静,陈海生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喜怒。桌上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子,里面飘着几片茶叶梗。他穿着笔挺的警服常服,风纪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与李大明的随意截然不同。

“陈所,打扰您了。”张德福腰弯得更低了些,脸上的笑容几乎能开出花来,他快步走到桌前,双手将那盒“牡丹”轻轻放在桌角,动作带着十二分的恭敬,“刚才在楼下碰到李所,聊了两句。这不,想着您肯定还在忙,上来看看您……” 他搓着手,语速放得极慢,小心地斟酌着每一个字。

陈海生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淡淡地扫过那盒烟,最后落在张德福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他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缸的杯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办公室里只有日光灯管的嗡鸣和张德福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这无声的凝视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张德福额角的汗这次是真的渗出来了,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知道在这位真正的“正主”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徒劳。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汇报的严肃:“是供销社的吴主任……吴大松,他托我来……递个话。关于前天下午,咱们所里……那个行动。” 他不敢说得太具体,点到即止,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等着陈海生的反应。

陈海生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摩挲杯沿的手指停住了。他端起搪瓷缸,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浅浅地呷了一口。

放下杯子时,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张德福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然后,他拿起笔,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桌上的文件,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坐吧。”

张德福心里咯噔一下。这声“坐吧”轻飘飘的,却像块冰坨子砸在他心尖上,激得他后脊梁一阵发麻。陈所这态度,比李大明那刀子似的眼神还让人发怵。他脸上那层热络的笑险些挂不住,赶紧应了声“哎,谢谢陈所!”,腰却没敢完全直起来,几乎是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蹭到办公桌对面那张硬邦邦的木椅子边。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短促刺耳的“吱呀”声。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日光灯管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嗡鸣,和陈海生手中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偷偷抬眼,觑着办公桌后的人。陈海生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文件,眉头微蹙,仿佛面前那份材料才是天大的事。那盒被他恭敬放在桌角的“牡丹”烟,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陈海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伸手去碰。

张德福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舔了舔愈发干涩的嘴唇,鼓起全身的勇气,身体又往前倾了倾:

“陈所……那个,吴主任他……他是新来的,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心里头着急上火……您看前天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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