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丙利嘴里叼着根草茎,蹲在知青点院墙外的阴影里,目光死死锁住女知青所在的那间屋子,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夜深得仿佛墨汁泼洒,只有几颗星子疏落地钉在天幕上。
他猫着腰,熟门熟路地摸到女知青宿舍的窗根下。红砖墙粗糙冰凉,他侧耳贴在糊着旧报纸的窗棂上,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隔着薄薄的窗纸传来,那声音像小钩子,挠得王丙利心头的邪火噌噌往上冒。
他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冰冷的夜风趁机钻了进去。他像条蛇一样,上半身都探进了窗户,贪婪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着炕上的身影。借着窗外透进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了女知青们模糊的轮廓,各种睡像都有,天气比较热,穿的都比较清凉,最近的这位也不知道是谁,侧身朝里睡着,被子盖到肩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还有雪白的大腿,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扎眼。
王丙利本就是个色中饿鬼,知青点不像农家,家家都有院子隔挡,这知青点睡的床就在窗户下,要说能干点啥是不可能的,里面睡着五人女知青呢,一有响动大家都要叫起来,只能偷偷看看,过过眼瘾了。
就在这时,隔壁男知青宿舍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男知青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醒了,咳得惊天动地,还夹杂着几句含混不清的梦呓。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炸雷在王丙利耳边响起!他浑身猛地一哆嗦,攀着窗台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扒住窗台边缘,手指抠进了冰冷的土坯里,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向男宿舍方向,大气都不敢喘。
那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才平息下去,男知青翻了个身,鼾声又起。
夜,再次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玉米地的沙沙声,和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小小的窗户缝已经无法满足王丙利贪婪的色心,他咬了咬牙,想悄无声息地把窗户推开一些,但窗子是从里面用小木棍别住的,但这难不倒王丙利。
他早有准备,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磨得锋利的薄铁片,小心翼翼地插进窗缝,一点点拨弄着那根横着的木栓。
黑暗里,只有铁片和木头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紧张得让他手心冒汗,呼吸也粗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短,只听得一声极轻微的“咔哒”,木栓松动了!王丙利心头狂喜,强压住激动,用铁片慢慢将木栓拨开。
这王丙利跑来偷窥,已经很多次了,起初没有人发现,直到今天天,他的弄出的动静比较大,孙丽又因为脖子不舒服,睡不安稳。
孙丽半睡半醒间,听到异响,立马坐起身,轻呼一声:“谁!?”
王丙利心道一声,糟糕,赶紧拔腿便跑。
这孙丽也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慌忙把旁边的人叫醒,“快起来!窗外有动静!”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夜的沉寂,手肘重重撞在张小娟的胳膊上。
张小娟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煤油灯的火苗被惊得跳跃不止:“咋了孙丽?做噩梦了?”其他三个女知青也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嘟囔着抱怨。
孙丽指着黑洞洞的窗户,手指直哆嗦:“有人!刚在窗户外头,我听见了!”她胸口起伏,脖子上的薄荷凉意被冷汗覆盖,刺痒感重新蠢蠢欲动。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噗通”一声闷响,接着是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绊倒了土坷垃,踉跄着往院墙外逃窜,还夹杂着压抑的粗喘和衣料刮擦玉米秆的沙沙声。这动静彻底惊醒了所有人。
“真有贼!”张小娟脸色煞白,一把掀开被子跳下炕,趿拉着鞋就冲向门口。另外几个女知青也慌了神,有的抓起枕头挡在胸前,有的摸索着找火柴想点灯,狭窄的屋子里顿时一片混乱。孙丽缩在炕角,披着被单,抱着膝盖,牙齿咯咯打颤,刚才的紧张感让她觉得冰冷。
隔壁男宿舍的灯“唰”地亮了,李卫东的大嗓门隔着土墙吼过来:“咋回事?谁在吵吵?”脚步声咚咚咚地逼近女知青宿舍门口,门板被拍得砰砰响:“开门!张小娟?孙丽?出啥事了?”
张小娟手忙脚乱地扒开门闩,李卫东和李志强挤了进来,手里还拎着烧火棍,脸上睡意全无。昏黄的灯光下,女知青们个个衣衫不整,惊魂未定。
孙丽指着窗户,语无伦次:“窗……窗外有人偷看……跑了……往东边跑了!”
李志强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推开那扇被王丙利撬松的窗户。冷风灌入,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玉米地像墨色的海浪般起伏,沙沙作响。
他探出头,用手电筒往下一照——泥地上赫然留着几个歪斜的新鲜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
“妈的!”李卫东狠狠啐了一口,手电光柱愤怒地在黑暗中扫射,“哪个王八蛋干的?有种别跑!”他扭头对李志强吼,“追不追?”
李志强脸色铁青,盯着那脚印:“黑灯瞎火的,往玉米地里一钻,上哪儿追去?”他回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女知青们,最后落在孙丽惨白的脸上,“看清是谁了吗?”
孙丽摇头,眼泪终于憋不住掉了下来:“没……没看清脸,就听见跑……跑得可快了……”她下意识地又去挠脖子,红痕在灯光下更显狰狞。
张小娟忙递过水杯:“快喝口水压压惊。”
李卫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他妈叫什么事!明天还得掰苞米呢!”他转向李志强,“报刘支书吧?这可不是头一回了,我总觉得最近晚上老有动静。”
李志强沉默地点点头,眼神阴郁。他走到窗边,仔细检查那被撬开的窗栓,木头上新鲜的刮痕清晰可见。“行,天一亮就去找刘支书。”他关紧窗户,插牢木栓,动作带着狠劲,“今晚都警醒点,门闩插好。卫东,你跟我去外边再巡一圈。”
男知青们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女宿舍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压抑的抽泣。
孙丽蜷缩着,薄荷油的瓶子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窗外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下来,刚才那贪婪窥视的目光似乎还粘在糊窗的旧报纸上,挥之不去。这一夜,知青点的灯火再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