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影视城的午后,阳光透过仿古宫殿的飞檐,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错落的阴影。某个古装仙侠剧组的片场里,道具车、化妆棚、摄影机架得满满当当,场务拿着大喇叭喊戏的声音、演员吊威亚的滑轮声、工作人员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休息区设在宫殿红墙的阴影下,折叠椅摆成一排。程砚秋刚结束一场高难度的打戏,卸下沉重的银色盔甲,里面的戏服已被汗水浸湿,紧贴着后背。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挥了挥手,轻声说:“你先去旁边等我,我想单独待会儿。”助理会意,退到不远处的树荫下,留下一片短暂的安静。
程砚秋弯腰,从脚边那个磨损却干净的黑色琴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木吉他。吉他通体呈温润的浅棕色,琴身布满了细密的木纹,那是岁月沉淀的痕迹,边缘处还有几处轻微的磕碰印记,却被保养得油光锃亮,可见主人对它的珍视。最引人注目的是琴头处,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知音”,字体流畅,像是用细刀精心雕琢而成,历经十年风雨,依旧清晰可辨。
他坐在折叠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弦丝,却没有拨响任何一个音符。他的眼神透过光滑的琴身,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阻隔,落到了十年前那个喧嚣又真诚的选秀后台。
那时的他还是个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愣头青,带着一把廉价吉他参加全国选秀,因为不懂圈子里的“规则”,被对手暗中设计,在关键的晋级赛上,伴奏带莫名损坏,眼看就要被判定淘汰。就在他手足无措、眼眶发红时,是那个穿着白衬衫、抱着吉他的少年陆砚辞,从后台的角落走了出来。
陆砚辞那时才二十出头,眉眼间满是少年气,却带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舞台中央,对评委说:“我想和他合唱一首我的原创曲。”随后,他拨动琴弦,一段悠扬又有力量的旋律流淌而出,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清澈,一个醇厚,瞬间打动了在场所有人。那场比赛,他们逆风翻盘,程砚秋成功晋级,而陆砚辞,也凭借那首原创曲一战成名。
比赛结束后,陆砚辞将这把视若珍宝的吉他送到了程砚秋手上,笑着说:“砚秋,这把琴叫‘知音’,现在送给你。记住,音乐不是攀比的工具,也不是博眼球的噱头,要唱,就要唱到人心坎里去。”那时的阳光透过后台的窗户照在陆砚辞脸上,眉眼明亮,语气真诚,成了程砚秋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程哥,喝点水,刚凉好的。”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过一个保温杯,声音压得很低,“刚才在化妆棚里,听到电台在放《青溪谣》,好多网友在评论区说,‘樵夫’的创作风格,有点像……像当年的陆先生。”
程砚秋接过保温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琴身,眼眶瞬间微微发红。他摩挲着琴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啊,太像他了。”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怀念与惋惜,“他写的歌,有风骨,有灵魂,每一个音符都藏着故事,能戳中人心最软的地方。可现在这些所谓的‘爆款’,只顾着堆砌流量元素,哪有他写的一半味道。”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抓住助理的手腕:“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听林舟无意间提过一个地方?好像是叫青溪县……我记得他还说过一个村子的名字,好像是……云栖村?”话音落下,他的眼中燃起一簇微弱却坚定的希望火苗——林舟是陆砚辞多年的好友,既然林舟提过这个地方,说不定陆砚辞就在那里!
“快!你帮我查查这个地方!”程砚秋的声音有些激动,握着吉他的手都微微颤抖,“查清楚青溪县云栖村的具体位置,还有那里的情况,越快越好!”
助理见他如此急切,连忙点头:“好的程哥,我现在就去查,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说完,转身快步走向一旁,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程砚秋重新将目光落回吉他上,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嗡”的一声轻响,旋律低沉而悠长,像一声跨越十年的叹息。他望着远处横店影视城的仿古城楼,心里默默念着:陆砚辞,你到底在哪里?如果“樵夫”真的是你,那这次,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你了。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青溪县云栖村,陆砚辞的书房里,正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书房不大,靠窗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叠稿纸和一支钢笔,阳光透过窗棂,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从古典诗词到现代小说,还有几本泛黄的乐谱册,整齐地排列着。
那本厚重的旧相册被再次从书架的角落取了出来,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边缘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的白色纸芯。陆砚辞坐在木椅上,轻轻翻开相册,指尖在纸页上慢慢滑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照片是十年前在某个音乐节的后台拍的,背景里挤满了人,灯光昏暗,却挡不住两个少年灿烂的笑容。年轻的陆砚辞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微卷,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他揽着身边同样穿着t恤的程砚秋,两人怀里各抱着一把吉他,程砚秋的吉他琴头处,隐约能看到“知音”两个字的雏形。那时的他们,眼里满是对音乐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
陆砚辞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程砚秋明亮的脸庞,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喧闹与真诚。他记得那天,程砚秋刚在音乐节上完成了自己的首次公开演出,激动得眼眶发红,拉着他在后台拍了这张照片,说要“纪念我们音乐梦想的起点”。
片刻后,他眼中的追忆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轻轻合上相册,将其放回书架原来的位置,动作轻柔,像是在安放一段珍贵的过往。随后,他顺手拿起书架上一本精装版的《青云问道》,封面是深蓝色的,印着烫金的书名。他翻开书页,随手翻到“碧瑶挡剑”那一章,目光落在文字上,渐渐沉浸到那个跌宕起伏的仙侠世界里,将外界的喧嚣与过往的回忆,都暂时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