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变得温和而慵懒,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节目组租下的院子。院中的老槐树投下浓密的绿荫,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上。苏晴搬来一个橙黄色的小马扎,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凡人寻仙录》实体书——书的封面印着云雾缭绕的仙山,边角因为经常翻阅有些微微卷起,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她随手采的干枯花瓣当书签。
她看得格外投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连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书页上都未曾察觉。当看到“师妹林月瑶为护男主周全,挡在他身前被反派一掌重伤,口吐鲜血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章节时,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她缓缓合上书,将书抱在怀里,对着身旁一直对准她的摄像机镜头,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和不舍:“唉,这么好的师妹,不会就这么下线了吧?她温柔又坚韧,一直默默帮着男主,简直是理想师妹的典范。我之前私下问过编剧,他说续集里林月瑶很可能要领盒饭,这也太可惜了,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时,陆砚辞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盆是白色的塑料盆,边缘有些泛黄,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一件素色的棉布衬衫、几条深色长裤,还有一块蓝色的旧毛巾。他走到院子中央的晾衣绳旁,听到苏晴的自言自语,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手上的动作也没受影响,却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声音平和得像是在聊天气:“不会。后续她会被男主在秘境中机缘巧合得到的‘青冥丹’救回来,不仅不会死,还会因祸得福——反派那一掌虽重,却意外打通了她体内淤塞的经脉,加上‘青冥丹’的药力,修为能直接精进两个小境界,成为男主后期闯秘境、战强敌时,非常重要的得力助手。而且她修炼的‘冰心诀’,至纯至净,在后面破解‘锁魂大阵’的关键时刻,能抵御阵法中的邪祟之气,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番话条理清晰,细节具体,像在复述已经写好的剧情,瞬间让苏晴僵在了小马扎上。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怀里的《凡人寻仙录》“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书脊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甚至忘了去捡书,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陆砚辞,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不自觉拔高,带着几分颤抖:“您……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可是原作者‘山民001’还没更新的独家剧情啊!就连我们剧版的编剧团队,都还在根据原着大纲讨论后续细节,没最终确定林月瑶的结局和作用,您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有鼻子有眼?”
陆砚辞正将那件素色棉布衬衫抖开,衬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动作轻柔地将衣服挂在晾衣绳上,用衣夹固定好领口和袖口,语气依旧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猜的。看前面书中埋下的伏笔——男主之前在古洞里发现的丹方,提过‘青冥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还有林月瑶修炼‘冰心诀’时,作者特意强调过此功法能克邪祟,结合后面要出现的‘锁魂大阵’设定,觉得这个角色不该这么早下线,后面理应还有重要作用,便顺着逻辑推了推。”
苏晴这才慌忙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手指紧紧攥着书脊,指节微微泛白。她盯着陆砚辞忙碌的背影——他正专注地挂着那条蓝色旧毛巾,动作从容而熟练,仿佛刚才那段颠覆她认知的剧透,只是随口说的一句闲话。可苏晴心里的疑团,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连原作者‘山民001’都没公开的剧情,他仅凭‘猜测’就能说得分毫不差?而且连‘青冥丹’‘冰心诀’‘锁魂大阵’这些细节都精准对应,这根本不是‘猜’能做到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位陆先生……他不会就是《凡人寻仙录》的原作者‘山民001’本人吧?”这个想法让她心跳瞬间加速,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疑惑,立刻从马扎上站起来,连书都忘了放回原处,快步朝着黄垒所在的房间跑去。
她冲进房间时,黄垒正坐在桌前翻看拍摄脚本,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指在脚本上轻轻划动,时不时停下来标注几句。看到苏晴气喘吁吁、一脸急切的样子,他不由得摘下眼镜,愣了一下:“小苏,怎么了?跑得满头汗,这么着急。”
“黄老师!黄老师您听我说!”苏晴拉着黄垒的胳膊,语速飞快地将刚才和陆砚辞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从她抱怨林月瑶可能下线,到陆砚辞精准剧透后续剧情,再到陆砚辞轻描淡写的“猜测”解释,一字不落,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黄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眼中的怀疑之色愈发深沉,脑海里更是像过电影般,飞速串联着之前的种种线索——陆砚辞修灶台时展现的、与剧组道具相关的熟练手艺,点评《逆行者》时专业的音乐素养,再到如今对未公开小说剧情分毫不差的“预测”。这些技能跨度极大,根本不是一个常年隐居山村的普通村民能具备的。
他望着苏晴激动得泛红的脸庞,心里翻江倒海:这陆砚辞的种种表现,分明与我十年前认识的那位故人高度重合——那位故人不仅熟悉影视道具,私下里也爱写点东西,甚至还懂些音乐创作。可他为什么认不出我?又或者,是我认错了人?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记忆里的故人,穿着精致的戏服,言谈间带着圈内人的从容;而眼前的陆砚辞,一身素衣,皮肤晒得黝黑,双手也因劳作添了薄茧,模样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陆砚辞对过往绝口不提,每次被追问,都能用看似合理的理由轻轻带过,这份从容和掩饰,让黄垒越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故人?若真是,为何要隐姓埋名,装作不认识我?若不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无数疑问在他心头盘旋,可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敢贸然相认,只能将这份疑虑压在心底,眼神却愈发坚定——一定要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