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在出租屋里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却驱不散他浑身的酸痛和左臂传来的阴冷感。胡家老宅井下的经历，像是给原本就未痊愈的身体又加了一层负担。
他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那块用手帕包着的长命锁上。即便隔着布料，那股属于井底的、混合着淤泥与绝望的阴寒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那孩子细微的哭泣声。
“老潘，这东西，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里吧？”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在心里问道，“带着它，我感觉自己去哪儿都不对劲。”
潘天师的声音比前几日又清晰了些许，但依旧带着虚弱：“此物怨念纠缠，确是麻烦。寻常寺庙香火之力或可净化，但耗时日久，且需寻得真正有德行的僧人。至于那旧货摊主，深浅不知，贸然相托，恐生枝节。”
“那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那孩子也太可怜了。”张大山看着那长命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可尝试联系地府。”潘天师沉吟道。
“地府？马面？”张大山一愣，“他们不是只管接引魂魄吗？还收这玩意儿？”
“非是收容，或是‘处置’。”潘天师解释，“地府司职阴阳秩序，此等蕴含强烈怨念、滞留阳间之物，本就在其管辖范畴。或许可以此物，换取些许功德，亦算了解此段因果。”
功德点！张大山眼睛一亮。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师傅胡图景还等着【清灵净水】救命呢！
他立刻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土掉渣但功能强大的地府App。翻找了一阵，除了商城、任务列表，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面写着 【异常物品提交处】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受理阳间难以处置之怨念附着物、阴秽邪器等，经评估后可兑换功德或特殊权限。”
就是它了！
张大山按照提示，先是拍摄了长命锁的照片（通过墨镜功能拍摄，能清晰显示其附着的灰黑色怨气），并简要描述了发现经过和其特性。提交后，App显示“已受理，请等待巡查员联系”。
处理完这个，他想起师母昨天的电话，准备去医院看看师父。他想了想，没敢再把长命锁带在身上，而是用好几张安魂符将它层层包裹，小心地塞在床底一个角落，希望能暂时隔绝它的气息。
到了医院，师傅胡图景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魂毒黑气顽固地缠绕着他微弱的生机。师母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张大山留下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心情愈发沉重。那200功德点的【清灵净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离开病房，刚走到医院大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地府App发来通知：“巡查员已就位，请至无人的僻静处。”
张大山左右看看，快步走进了消防通道。
光线昏暗的楼梯间里，空间一阵微不可察的扭曲，穿着略显不合身制服、顶着个马脑袋的马面-甲柒叁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脸上带着点不耐烦。
“又是你啊，张大山。”马面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大白牙，“刚上班就接到你的单子。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看看，我这边报告还一堆没写呢。”
张大山连忙将床底封印长命锁的位置和情况描述了一下。
马面在平板上划拉着，调出张大山提交的资料和照片，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空气（似乎能隔着空间感知），马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哦，这个啊……井底溺亡童魂的怨念结晶，混合了点地脉阴秽之气，年头不短了，怨气纯度尚可，就是量少了点，还是个残次品。”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在平板上操作着：“嗯……评估等级：低等怨念附着物。危害性：有限（主要影响心智脆弱者及同频环境）。处置方案：回收净化，提取核心怨力充入忘川河动力炉……行了，给你算30点功德吧。这种小玩意儿，也就值这个价了。”
30点功德！张大山心中一喜。虽然不多，但也是雪中送炭啊！而且听起来，地府处理这东西似乎很拿手，还能“废物利用”？
“好好好，30点就30点！多谢马爷！”张大山连忙点头。
马面在平板上点了确认，张大山的App立刻收到了功德到账的通知，余额变成了七十多点。同时，马面伸手在空中一抓，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将从张大山床底封印处提取出来、被安魂符包裹的长命锁虚影抓在手中，那虚影挣扎了一下，便化作一道流光被吸入他平板上的一个符文里。
“搞定。下回有这种‘垃圾’，记得早点提交，别自己瞎琢磨，净给我们添麻烦。”马面收起平板，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走了，赶着写报告呢。”
话音刚落，他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消防通道里。
看着到账的功德和彻底消失的长命锁，张大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还小有收获。虽然距离200点目标还远，但总算是个好的开始。地府这个“回收站”功能，看来以后可以好好利用。
他心情稍微轻松了些，走出医院。阳光照在身上，左臂的阴冷感似乎都减弱了一丝。正当他琢磨着是去接单送外卖，还是再找发小打听点“活儿”时，手机又响了，是那个之前联系过他的、市人民医院儿科的林护士。
“张先生，您今天方便吗？我们科室……昨晚又出怪事了，那个发烧的小男孩今天早上清醒了点，说……说那个‘湿漉漉的小哥哥’跟他说……‘水里好黑，想找人玩’……我们主任都有点害怕了，您能不能尽快过来看看？”
张大山脚步一顿。
井底的孩子已经被地府收走了，按理说相关的异状应该平息才对。怎么医院那边的情况似乎还在加剧？
“水里好黑，想找人玩……” 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被净化前的井底孩童会说的……
他意识到，医院儿科的问题，恐怕和那长命锁关系不大，或者，那长命锁只是恰好共鸣、甚至可能是压制了医院里原本存在的某个东西？如今长命锁被收走，那东西……开始更明显地活动了？
麻烦，果然不会轻易结束。
“林护士，我马上过去。”他沉声应道，调转方向，再次走向住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