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又开始闪烁，林小满攥着那张泛黄的信纸，指腹把“捉鬼迷藏”四个字蹭得发毛。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在旧报纸上刻出来的，第十条规则末尾还洇着块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
“最后一个找到‘鬼’的人，能提一个关于往生的问题。”阿哲的声音从楼梯口飘过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胆小鬼要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林小满抬头看见四个影子在楼梯转角晃悠。阿哲举着个老式手电筒，光束在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扫来扫去；晓雯抱着台拍立得，镜头盖没打开就对着空气乱拍；胖子手里攥着把桃木梳子，是从他家祠堂偷拿的，齿缝里还卡着点红绳；只有陈默站在最后，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十字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这栋废弃教学楼是上世纪的遗物，三楼西侧的走廊据说在三十年前烧过一场大火，烧死过个捉迷藏时躲进杂物间的学生。上周有人在学校论坛发了张照片，凌晨三点的走廊尽头有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底下附了行字：想知道答案，就来玩场真正的捉迷藏。
“规则都记牢了？”阿哲把信纸抢过去，用手电筒照着念，“一，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开始；二，‘鬼’要穿纯白色衣服；三，躲藏者不能携带金属物品；四，找到‘鬼’后要拍三下肩膀；五，全程不能说话，只能用拍手交流；六，……”
“知道了知道了。”胖子把桃木梳子塞进裤兜，掏出件白衬衫往身上套，“我来当鬼，你们躲。”他总说自己八字重，去年在坟地露营还敢睡坟头边。
墙上的挂钟指针颤巍巍地指向十二点，最后一声钟鸣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胖子套着白衬衫站在走廊中央，背对着他们慢慢闭上眼，手指开始倒数：“十，九，……”
林小满转身冲进最近的教室，讲台积着厚厚的灰，黑板上还留着半截没擦完的板书：“火……”她刚要躲进讲台底下，忽然看见桌肚里有团白色的东西在动。
是件校服外套，叠得整整齐齐，袖口绣着个褪色的“安”字。她猛地想起论坛里说的那个学生，好像就叫李安。
“啪，啪。”走廊里传来两声拍手，是晓雯的位置。林小满赶紧钻到讲台下，木板缝隙里能看见走廊的光影。手电筒的光束晃过去又回来，胖子的白衬衫下摆拖在地上，像拖着团雾气。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二十三下时，听见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讲台桌面轻轻陷下去块，像是有人坐在了上面。林小满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瞥见块白色布料从讲台边缘垂下来，绣着“安”字的袖口正对着她的脸。
“啪。”第三声拍手响了，是陈默。林小满感觉后颈发凉，那块白布突然动了动，袖口扫过她的耳垂，带着股烧焦的糊味。
她想起第六条规则：如果看见不属于“鬼”的白色东西，必须立刻闭眼数到七。
林小满死死闭上眼，指尖掐进掌心。数到四时，听见讲台被掀开的声音，数到六时，糊味突然变浓，数到七时，有根冰凉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啪！”第四声拍手响起，林小满猛地睁开眼，讲台前空荡荡的，只有胖子的白衬衫影子晃过门口。她连滚爬地冲出去，看见陈默站在走廊拐角，十字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还差晓雯。”陈默的声音发颤，手电筒照向杂物间的方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拍立得的闪光。
两人慢慢走过去，林小满忽然发现陈默手里多了个东西——是晓雯的拍立得，相纸正慢慢显影。照片上是杂物间的内部，墙角蹲着个穿白衬衫的人，背对着镜头，后脑勺上却长着张模糊的脸。
“她进去了。”陈默的十字架掉在地上，“规则八，杂物间不能进。”
林小满捡起十字架，金属表面烫得吓人。她推开门，杂物间里堆满烧焦的桌椅，胖子的白衬衫扔在地上，领口沾着黑灰。晓雯的相机滚在脚边，最后一张相纸卡在出口，上面是胖子惊恐的脸，他的肩膀上搭着两只焦黑的手。
“找到你了。”林小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想起规则四，抬手想拍那两只手，却发现空气里只剩下焦糊味。
身后传来第五声拍手，林小满猛地回头，看见陈默站在门口，白衬衫上沾着暗红色的印记，和信纸末尾的那块一模一样。
“现在，你可以提问了。”陈默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像被火烤化的蜡，“不过要记住规则十，问题的答案，要由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来听。”
林小满的喉咙像被浓烟堵住，她忽然想起那张信纸的开头还有行小字，被阿哲念漏了：捉鬼迷藏，鬼找藏，人找鬼，找到的人，就要留下当新的鬼。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彻底灭了，林小满摸着口袋里的桃木梳子，齿缝里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一声清晰的拍手。
第一声，是新的开始。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桃木梳子上，红绳突然绷紧，勒得手腕生疼。走廊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动，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灰烬。
陈默的身影已经完全融进黑暗，只有那句“提问吧”还悬在空气里，带着烧焦的糊味。她忽然想起晓雯最后拍的那张照片——胖子后脑勺上的脸，左眼是两个黑洞，和讲台桌肚里那件校服外套的纽扣一模一样。
“我……”林小满刚张开嘴，声控灯突然亮了，惨白的光线下，走廊两侧的教室门全打开着，每个门口都站着穿白衬衫的人，后背对着她，领口绣的“安”字在风中轻轻晃动。
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断裂，桃木梳子“啪”地掉在地上。林小满低头，看见自己的校服不知何时变成了纯白色，袖口处，一个新鲜的“满”字正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