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做到了吗？」
阿哲喃喃自语，声音飘忽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过分宁静的废墟。他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焦黑的泥土，那里正顽强地钻出一星半点嫩绿。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水壶递到我手里。她的指尖划过我的掌心，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拧开水壶，清冽的水滑过喉咙，却冲不散那弥漫在胸口的滞涩感。结束了？「伊甸」崩塌，「神谕」沉没，曾经笼罩在全球人类头顶的阴云似乎真的散去了。可为什么，我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落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回响。
「看那边。」凌霜忽然指向远处。
地平线上，一缕稀薄的炊烟袅袅升起，歪歪扭扭，却执拗地指向刚刚放晴的天空。那不是战火，是人间烟火。我的心脏像是被那缕细烟轻轻烫了一下，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我们真的……改变了什么。
「哭了？」凌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揶揄。
我猛地用手背擦过眼睛，梗着脖子：「沙子进眼了。」
她轻轻「呵」了一声，没再戳穿我。阳光落在她沾着灰尘的侧脸上，竟然柔和得不可思议。我们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废墟与新生交织的荒原上，看着那缕代表着平凡与希望的炊烟，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种沉默，比任何狂欢都更能抚慰千疮百孔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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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农舍。屋顶塌了半边，但墙壁还算完整。阿哲兴致勃勃地清理出一小片空地，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开始捣鼓着烧水。
「看我的！荒野求生技能点满！」他脸上沾着黑灰，笑得像个孩子。
凌霜则靠着墙壁坐下，仔细地擦拭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刃。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在她专注的眉眼间跳跃。这一刻，没有迫在眉睫的死亡倒计时，没有无处不在的追杀，没有需要揭穿的惊天阴谋。只有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和阿哲折腾火堆的细微噼啪声。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水，慢慢浸透我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
「喂，陆燃，别杵着当门神了，过来帮忙！」阿哲嚷嚷着，打断了我危险的沉溺。
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那几根干树枝，笨拙地塞进微弱的火苗里。
「我说，」阿哲一边吹着火，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闷闷的，「等咱们把这里收拾得能住人了，我去搞点种子来怎么样？种点土豆？或者番茄？听说这玩意儿好火。」
凌霜擦拭短刃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种子。番茄。未来。这些词汇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最终也只是学着凌霜，低低地「嗯」了一下。
火光跳跃着，映着我们三个人的脸，明明灭灭。谁也不敢轻易去碰触那个关于「以后」的梦，生怕声音大一点，这个脆弱的泡泡就会「啪」地一声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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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宁静，像偷来的时光。
我们挤在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角落里，分食着为数不多的压缩干粮。味道一如既往地令人绝望，但阿哲却吃得很香，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我说，」他含糊不清地再次提起，「等安定下来，我去弄台老式的收音机零件，说不定能修好。咱们就能听听……现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凌霜小口地啃着干粮，闻言，抬眼看了看我。她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嗯。」我又只能发出这个单音。未来像是一幅过于美好的画卷，我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怕一碰，就发现只是海市蜃楼。
就在这时——
【嗡……】
一声细微的、熟悉的电流嗡鸣，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半块干粮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陆燃？」凌霜瞬间警觉，短刃已然半出鞘，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阿哲也噤了声，紧张地看着我。
那股熟悉的、被强制连接的感觉又回来了！冰冷，黏腻，如同毒蛇缠绕上我的神经。
「它……它又……」我捂住额头，试图抵抗那强行涌入的信息流。
眼前猛地一闪，熟悉的直播界面竟然不受控制地、强制性地在我视野中展开！无数混乱的弹幕像垂死病人的呓语般划过，扭曲，破碎。
紧接着，一行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而规整的加密文字，突兀地定格在界面正中央，像是一道催命符。
发信人标识：「鸽子」。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他们找到了‘伊甸’的备份服务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我刚偷来的那一点点温暖，那一点点关于土豆、番茄和收音机的可笑幻想，在这一行字面前，被砸得粉碎。冷，刺骨的寒冷，从脊椎一路蔓延到头顶。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凌霜和阿哲询问的目光。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那片刻安宁带来的柔和。我真不忍心打破它。
「怎么了？」凌霜的声音绷紧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视野中那行恐怖的文字，一字一顿地复述出来：
「鸽子传来消息……他们，找到了‘伊甸’的备份服务器。」
农舍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阿哲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不可能！‘方舟’都炸了！我们亲眼看到的！怎么会还有备份？！」
凌霜没有动，但她握着短刃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大脑，亲自验证这个消息的真伪。
「是傅云深？还是‘守夜人’内部的其他派系？」她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风暴。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信息太短，无法判断。」
希望刚刚燃起一丝火苗，就被更深的绝望一脚踩灭。我以为我们摧毁的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心脏，结果它只是蜕下了一层即将腐朽的旧壳？那我们付出的这一切，凌霜的抗命，阿哲的追随，那些在逃亡路上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我看着凌霜，她眼中有战士的决绝，但也有一闪而过的、被我捕捉到的疲惫。我看向阿哲，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此刻却被恐惧和茫然占据。
他们本该拥有新的人生。
一个念头，疯狂而清晰地在脑海中成型。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焦土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再睁开时，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凌霜，阿哲。」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们同时看向我。
我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凌霜坚毅却难掩倦色的脸庞，移到阿哲那双总是充满活力、此刻却写满不安的眼睛上。
「这条路，是我选的。」我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是我把你们卷进来的。从‘守夜人’的安全屋，到傅云深的背叛，再到闯入‘方舟’……你们陪我走到了现在，陪我摧毁了旧的神只。」
我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现在，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了。这个世界需要重建，而你们……值得拥有新的生活。平静的，不需要时刻担心死亡降临的生活。」
阿哲急了：「陆燃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们走？！」
凌霜没有说话，但她抿紧的唇线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不。」我看着他们，无比认真地说，「我不是赶你们走。我是把选择权，交还给你们。」
我抬起手，指向门外那片广袤的、充满未知的废墟世界。
「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种你们想种的番茄，修你们想修的收音机，去过再也无需担惊受怕的日子。这是你们应得的。」
然后，我收回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在隐隐作痛、仿佛烙印着无形倒计时的胸口。
「或者……」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留下来，陪我一起去找到那个该死的备份服务器，把‘伊甸’的余烬，彻底踩灭。」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一次，我不替你们做决定。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
话音落下的瞬间，农舍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吹动着废墟间的碎屑，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凌霜和阿哲都愣住了，他们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
我把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选择，抛给了我最信任的伙伴。
（本章完）
宝子们：
摆在凌霜和阿哲面前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亲爱的读者们，如果你们是他们，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刚刚触摸到一丝安宁之后，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A. 选择离开，拥抱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他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不该再被卷入新的危险。
b. 选择留下，陪陆燃战斗到底。危机尚未解除，友谊与责任让他们无法独自偷生。
c. 是否有第三种选择？例如分头行动，或者寻找其他迂回的策略？
你们的每一次选择，都可能影响故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