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溺在深海里的浮木，被一股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着，缓缓浮出水面。
白毛萝莉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米白色的墙纸，边缘缀着一圈精致的蕾丝花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取代了之前的硝烟与甜腻。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柔软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这不是休息室冰冷的金属地板，也不是废墟里潮湿的断壁残垣。
她偏过头，心脏猛地一缩。
金发女人就睡在旁边，呼吸均匀，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褪去了铠甲的凌厉，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和。
只是那双紧闭的眼睛，即使在睡梦中，也隐约透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是那个从通风口跳下来的人，是那个说她是“魏无悔”的人，是那个……眼神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人。
白毛萝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到了床头的栏杆，发出轻微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身边的人睁开了眼睛。
蓝色的眼眸，像雨后的天空，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昨夜那骇人的猩红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可白毛萝莉知道不是，那被火焰吞噬的瞳孔，早已刻进了她混沌的记忆里。
幽兰戴尔撑着头，侧过身，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从银白色的发丝到微微颤抖的睫毛，最后落在她茫然的眼睛上，嘴角缓缓上扬。
“魏，早上好。”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温柔得让人心慌。
白毛萝莉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尖泛白，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认识我。”不是疑问，是陈述。
幽兰戴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神却瞬间复杂起来，像是掺了蜜糖的苦酒，甜腻中裹着化不开的酸涩。
“魏！你忘了我吗？”她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我们说好周末去游乐场的，你还记得吗？旋转木马的票我都买好了。”
她的语气急切又受伤，仿佛被最亲近的人遗忘是天大的酷刑。
“结果那天你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是天命的那帮邪恶家伙把你带走了！”
“他们对你做了可怕的实验，把你的身体变小了，看样子……你的记忆也被他们抹去了。”
幽兰戴尔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再抬眼时，已经盈满了心疼，“但没关系，魏，真的没关系，因为我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伸出手臂，紧紧地将白毛萝莉拥进怀里。
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又快又急，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唔……”白毛萝莉被勒得喘不过气，胸口的侵蚀之键（虽然此刻被衣物遮盖）似乎也感受到了压迫，微微发烫。
她连忙伸出小手，使劲推搡着对方的肩膀，“放开……放开我……”
幽兰戴尔这才像是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慌忙松开手，脸上露出懊恼又关切的神情：“对不起对不起，魏，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白毛萝莉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因为缺氧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抬眼看向幽兰戴尔，对方眼里的担忧看起来无比真挚，可她心里那股莫名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她定了定神，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信息，迟疑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飘：“所以……我叫魏无悔？”
幽兰戴尔用力点头，眼神亮得惊人：“对，你叫魏无悔，是我独一无二的魏无悔。”
“那……”白毛萝莉咬了咬下唇，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金色长发，蓝色眼眸，还有那抹让她不安的温柔笑容，艰难地问出下一句，“你是我女朋友……？”
幽兰戴尔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这一次，她没有靠近，只是坐在原地，用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望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嗯，我是你的女朋友，永远都是。”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褥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飞舞。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可白毛萝莉的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魏无悔……天命……女朋友……游乐场……
这些词汇像散落的拼图，她拼命想把它们拼凑起来，可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只有后颈那隐隐的刺痛在提醒她，事情或许并非眼前这般美好。
她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口，又摸了摸怀里安静躺着的侵蚀之键，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个叫幽兰戴尔的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真的是魏无悔吗？
眼前这个笑容温柔的金发女人，真的是她的女朋友吗？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盘旋，可看着幽兰戴尔那双充满期待与珍视的眼睛，她突然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或许……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毕竟，她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