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诚信为立身之本
今天的收获太丰盛，最后合计得到了四百八十三贯的收益，去掉二十贯的开销，纯纯获利四百六十三贯啊。
在这个大多数富户家庭平均一年也才十余贯收入的常态下，庄峤已经开始了一夜暴富的旅途。
庄福看得目瞪口呆，别说四百贯，平素里就连十贯钱，也是他过去认知里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不过最让庄福耿耿于怀的，还是峤哥为啥就不愿意多挣那小妞的十贯钱呢？
当庄福扭扭捏捏地问出这个问题时，庄峤笑眯眯地反问一句，“福哥，如果我是一个变化无常又反反复复说话不算的人，你还会喜欢麽？”
庄福是迟钝些，但不是傻啊，庄峤这一解释后，他立即就明白过来，“峤哥，就凭这句话，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庄峤望着兴奋得手足无措的庄福，半响后，内心里悠悠然补充了一句，“福哥，我不是不会骗人，只是不会骗自家兄弟而已。”
庄峤把四百贯钱存进了薛家的钱庄里换成了钱票，剩下几十贯里，抽出三十贯钱票给了庄福，老实说，如果没有庄福的武力威慑保驾护航，天知道康四虎那些人会不会红眼短视，直接给他来个人财两空。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眼见时间不早，庄峤带着庄福开始了大采购，首先就是买肉，尽管今天卖出不少野味，但那都是酒楼饭馆饕客的钟爱，普通民众还是喜欢实惠的，特别是膘肥肉厚的那种。
达官贵人们一般不怎么吃猪肉，他们认为猪是肮脏下等的动物，吃多了影响智商，牛羊那么贵，所以猪肉的价格相对低廉，就是这个原因。
接近四百多号人的吃喝拉撒，每天的消耗很惊人，因而两个牛车上基本都是肉类，除了少部分新鲜一点，剩下的基本都是熏肉熏鱼，为了自己的肚子，庄峤又买了少量的面粉和茶叶。
路过酒楼的时刻，庄峤还买了十坛莲花白，这酒不仅贵还有些烈，算是盘山县有名的东西，备着等到完工那一天，邀请所有劳役喝顿庆功酒，想到了刘婶那些厨娘，庄峤又添加了五坛米酒的采购清单。
剩下的几十贯钱就这么没了，庄福一个劲想让庄峤少买些，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事情真的很爽，也真的让他很难受。
驻地里依然是火热一片的施工，当所有劳役看到庄峤二人回来时那满满的两牛车肉食，人人都几乎红了眼，木匠老袁吼出一声，“弟兄们，卖命干活啊，这活计累死也值啊！”
这一夜，好多人都撑得晚上睡不好觉，能吃肉吃到饱的感觉，真好！
庄峤吃完了晚饭，依旧习惯性地泡了壶茶蹲在檐口，望着夜空上高悬的明月，微微有些叹息，军堡修缮完了以后，这些吃惯了肉的家伙，一旦回乡后，又要如何自处？
薛府
薛老爷薛正一贯的儒雅斯文，没有丝毫大腹便便的成功商人形象，反而像极了学堂的夫子。
原本还在书房里安安静静看书，却不曾想被自己女儿气鼓鼓地打断了闲逸安静。
“谁把我家宝贝气成这幅模样？”
“爹爹，我今天遇到一个傻子，我出高价买他的豹子皮，准备回来给您做个褂子的，结果那个傻蛋不但不卖给我，还很气人。”薛娅恨恨出声，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讲，却只见老爹连连点头称奇。
“爹爹，你干嘛呀？”小妞看到老爹的反应更不爽了。
“丫丫啊，以后遇到这样的人，你别和他争吵了，明白麽？”薛正捻了捻下颌的胡须呵呵笑道，“那小子不卖给你才是正理，如果他真的挣了你那十贯钱，那以后的名声就臭了！聪明人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不会被眼前的一点东西遮挡视线。”
“可是爹爹，那个家伙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啊？他有那么厉害？”薛娅有些不服，明明是个笨蛋，为啥爹爹还偏帮他说话？
“呵呵，丫丫啊，你会喜欢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还是一个诚恳敦厚的君子呢？再说他可不是傻子哟，你见过哪个十五岁的贫家少年，能一口气在咱家钱庄里存四百贯钱的？”
薛正早就得到了下人的通报，加上收到了钱庄掌柜的清单，看到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四百贯进账时的情形，不免对那人产生了些兴趣。
其实对于薛家这样的大户商家来说，别说四百贯，就是四千四万贯也只是个数字而已，真正让他好奇的是，这个少年似乎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商机，从而带来的是近乎暴富的财富攫取。
山里人卖点山货换钱的不是没有，但一下子搞这么多，而且种类还如此繁多的，靠着几个人就能行的话，恐怕盘山县的大山会被人趟出条大道来。
“庄峤，有意思的小子，据说还跟姚捕头关系甚好，称兄道弟。”薛正一边念着，一边对着女儿述说起手下们汇集的关于庄峤的资料，“现在驻地枫叶堡负责钱粮支使，风评极佳。”
“丫丫，有没有兴趣陪爹爹去看枫叶啊？”薛正笑眯眯对着不明所以的女儿发出邀请。
定军堡
如果说枫叶堡是这次修缮军堡里做得最好的榜样，那么李秋领衔的定军堡，肯定是位居末尾挨揍的典范。
钱粮伙食倒没有克扣，但是所有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劳作，只一看就让人内心撕扯烦躁。
府军副将巡查到这里三次了，每一次都抽了管事李秋鞭子，这家伙倒是个硬气的，一声不吭就扛了。
萧干一怒之下生出砍了他的打算，可是为了能顺利完工修缮军堡，还是忍着怒气希望他们能稍微靠谱一点。
人啊，怕就怕有比较的！
先前跟庄峤的那种打赌，输赢都无所谓，因为最终事情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这里死气沉沉的模样，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够完成，他们真的不想回去了麽？
一想到自己跟父亲大人的承诺，萧干就狠狠捏紧了拳头，这次他可是抢了记事参军的任务主动请缨的，到时候完成不了丢的可不光是自己的脸面，父亲也会在同僚间抬不起头。
“少将军，吃中饭了。”亲卫已经叫了几声，萧干才回转思绪。
亲卫端上了伙食，大碗的糙米饭上顶着难吃的酱菜，这是跟民夫们一样配备的标准。
萧干也不是不能单独吃好的，但领兵在外与军民同吃同住是为家传规矩，就凭这一条，萧干在年轻一代的府军里，已经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扒拉了几口饭菜，萧干望着外面吃饭时生机勃勃的场景，和开工时死阴倒阳的画面互相对比下，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把庄峤和李秋两个人对比一下，萧干很奇怪地发现，两人似乎都很得民夫的尊敬，只是枫叶堡那边看起来更加和谐融洽，定军堡这边始终有股子压抑悲愤，吃着同样的米粮干着相同的活，为啥就会如此截然不同啊？
萧干有些想不通了！统兵打仗他不怕，就是出现这种古怪的情形，让他心里一时间没了主意。
“回枫叶堡！”放下饭碗，萧干决定再次去庄峤那边仔细观察，问题究竟落在什么地方。
薛正带着女儿兴致勃勃地想要去观赏秋天里的第一片红叶，结果临到头了才发现一片光秃秃的山头。
枫树没了，枫叶堡上面人倒是多了不少，上下都是喊着号子卖命干活的粗坯。
一阵哟呵哟呵的号子过后，上面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歌声。
“九州山歌何寥哉，一呼九野声慷慨。犹记世人多悲苦，清早出门暮不归！”
歌词简陋，但音调高亢悦耳，有股子说不出的悲天悯人之意，一时间让薛正和薛娅父女都听得有些发呆。
驻地上似乎伴随这首歌停顿了片刻，而后就是那些民夫们震天响的喝彩，和更加响亮的号子响起。
从民众中来，到民众中去，最好的东西，不一定是非得华丽高贵，反而是真实淳朴，才能打动人心！
这个小子不简单啊！薛正心里一惊，再次肯定了先前内心的猜想，以词见人的话，这是那种真正的具备无比博大胸襟且内心善良的大丈夫才能吟唱。
薛正却不知，这首曲只是庄峤听到民夫的单调号子，心血来潮时吟唱，原本也是前世里最喜欢的一套专辑里面的序曲而已。
“盘山薛正，打扰了小兄弟的雅兴。”原本的枫叶没了，但没关系，醉翁之意不在酒。
薛正！？这个名字在庄峤脑海里一闪而过，在盘山，你可以没见过薛老爷的人，但一定听过薛正这个名字。
“原来是薛先生大驾光临，庄峤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庄峤看到走上高台的二人连忙起来行礼，他只是有些奇怪，薛正家大业大的，没事往枫叶堡这里所谓何来。
“本欲一窥秋日盛景，虽无缘一见，却不想有意外惊喜，小兄弟这曲山歌吟唱得人心怀感叹，此曲清奇高昂，又满怀悲悯，足让薛正佩服之至！”
这是个懂货的，庄峤心里暗赞一个。
“薛先生见笑了，山野之歌难登大雅之堂。”
“非也，非也，此曲虽简陋，却能唱出世间苦难心声，又有博大悲悯情怀，实在难得！”
有了好的开始，接下来的闲谈就越发有趣。
庄峤邀请薛正父女落座，然后清洗茶具，一套手法行云流水，一点也不输于茶堂里积年的茶博士，只让薛正有些恍惚，这家伙真的只是个贫家少年？
薛正是个有见识的，庄峤是个思维独特的，这样的组合谈论起事物，当然是最融洽的。
枫叶漫天的绝美景致没了，薛娅有些意兴阑珊百无聊赖，看到父亲跟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子，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畅谈时，心里涌起一股子不乐意。
临近中午，薛正父女准备告辞离开，却被庄峤挽留了。
“薛先生，来者是客，虽然枫叶堡简陋非待客之所，但庄峤也想一尽地主之谊。”
“哈，你这个地主之谊的理由有些牵强，不过薛某也很期待，那就坐等小兄弟手段。”薛正笑呵呵答应，只让自家女儿瞪大了眼。
“爹爹，我们真的在这里用餐？”薛娅翘起嘴有些不满，这些民夫吃的啥，她可是清楚得很。
因为薛家的糙米最大供应的群体，就是这些蚂蚁一般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