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港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
许东恒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生命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
他的脸色是一种不祥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那场来自深海，针对精神的恐怖攻击，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机能。
医生们对他的存活并不乐观。
内脏多处出血，神经系统严重受损，伴有不可逆的听力损伤和脑震荡后遗症。
即使能侥幸活下来，他剩下的日子，也大概率要在病痛和虚弱中度过。
几天后，在顶尖医疗资源的强行介入和一次次抢救下。
许东恒竟然真的挺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但正如医生所料。
他醒来后，身体彻底垮了。
他变得极其沉默，拒绝见除了主治医生和心腹助手外的任何人。
每次闭上眼睛。
那冰冷的海水，刺耳的嗡鸣，以及濒死时，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就会席卷而来。
让他浑身冷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
恐惧是真的。
但后悔？不。
那份对生命，对鲛人力量的渴望......
非但没有被恐惧浇灭，反而在病痛的折磨和生命的脆弱对比下。
燃烧得更加扭曲、更加炽烈！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既然他因之而废。
那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力量掌控，或是...彻底毁灭！
许东恒躺在病床上，用还能轻微活动的手指，艰难地在加密平板电脑上敲击着指令，调动着家族资金和人脉。
身体的垮塌，让他摒弃了最后一丝顾忌，变得更加不择手段。
———
另一边，纪黎明的生活则像是洒满了阳光。
那日海边分别后，他和沧阙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虽然沧阙依旧不常回复消息。
但纪黎明每次用手环呼唤，只要她得空，总会给予回应。
有时是简单的“嗯”，有时会出现在礁石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陆地上的趣事，品尝他带来的各种新奇零食。
纪黎明发现，沧阙尤其喜欢各种甜点和奶制品。
对辣味敬谢不敏，对油炸食品感到好奇但觉得油腻。
每次看到她因为吃到喜欢的东西，而微微眯起眼睛，尾巴尖无意识地在水中轻轻摆动时。
纪黎明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比吃了蜜还甜。
周末，纪黎明家。
这是一处离海边不算太远的安静住宅，带着一个种满了花草的小院子。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进客厅。
纪黎明正在整理他收集的一大堆，关于海洋生物和鲛人的书籍画册。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深海头像，斟酌着打字：
“沧阙，今天天气很好，我家里没人...嗯，我是说，你想不想...来陆地上看看？来我家里做客？”
发完这条消息，他紧张地握着手机，心脏怦怦直跳。
邀请一位鲛人来人类家里做客？
她会觉得冒犯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纪黎明以为又一次得不到回复，后悔自己的唐突时，手机屏幕亮了。
沧阙：【？】
一个简单的问号。
纪黎明赶紧解释：
“就是...来看看我平时生活的地方？我可以给你看很多有趣的书和东西！还有很多很多零食管够！”
他发了个“乖巧等待”的表情包过去。
过了一会儿，沧阙回复了：
【陆地上的房子？】
纪黎明：
【对！很安全的，就我一个人！】
又过了几分钟。
就在纪黎明快要放弃的时候，沧阙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好。怎么去？】
纪黎明强压住激动，快速回复：
“你在老地方等我就好，我来接你，很快！”
他抓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背包。
里面装着毛巾，一件新的宽大t恤和短裤，以防万一。
然后飞快地骑上自行车，朝着礁石滩狂奔而去。
到了海边，他迫不及待地用手环触碰海水，发送出强烈的呼唤信号。
没过多久，那抹熟悉的靛蓝色身影便破水而出。
沧阙浮在水面上，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满脸兴奋的纪黎明：
“你的家，在海边？”
“呃，不算特别远，但我骑了车！”
纪黎明拍了拍他的自行车后座。
那里他特意加装了一个宽大，带软垫的架子：
“你...你能变成腿吗？或者...我骑车带你过去？”
沧阙看了看那辆人类造物，又看了看纪黎明期待的眼神。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身体缓缓下沉，只留肩膀以上在水面。
一阵微弱的蓝光闪过，水下的鱼尾轮廓开始发生变化。
几分钟后，沧阙从齐腰深的水中站了起来。
纪黎明的呼吸猛地一窒。
阳光下。
沧阙的下半身，不再是那条华美惊人的宝石蓝鱼尾，
而是一双笔直、修长、白皙得晃眼的人类双腿！
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水珠沿着完美的身体曲线滑落。
虽然上半身还穿着那件由海藻和鲛绡，巧绕而成的简易“上衣”。
但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第一次见到她鱼尾时的震撼。
鲛人上岸，鱼尾化腿。
传说竟然是真的！
而且......
也太好看了吧！
纪黎明的脸颊瞬间爆红，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沧阙却似乎对自己形态的转变毫不在意。
她有些生疏地迈开腿，尝试着在沙滩上走了几步。
动作带着一种初生小鹿般的笨拙，却又奇异地优雅。
“很...奇怪。”
她微微蹙眉，显然不太习惯用双腿支撑和行走。
“慢点慢点！”
纪黎明赶紧上前。
他想扶又不敢扶，只好把带来的大毛巾和t恤短裤递过去。
就是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那个...你先把这个穿上？陆地上...大家都这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