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五，要不你先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楚迟的一句话，打破了隐在“理想国”背后最大的晦暗。
他们三个，包括蒋浔光在内，只是保存下部分人类意识的畸变者。
跟远在盛京的司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真要论阵营，他们四个是货真价实的畸变者阵营，还是这个阵营里拥有部分指挥权的统领。
季暝黝黑的俊脸上，满是不解，“就算我是畸变者，可那又如何呢？谁规定畸变者不能站在人类那一边？”
“楚老师说了，她只是暂时没办法给我做‘意识剥离手术’，等条件允许，我还是能变成正常人类的。”
楚迟嗤笑一声，“那你等吧。”
先不说，他们这种级别的“意识剥离手术”，至少需要同等，甚至更高级别的“容器”。
在等待手术的漫长时间里，你能保证自己的思维，不会被畸变意识逐渐污染？
楚煜眺望远处的54号街区，“别让她知道。”
“不行。”季暝严肃反对。
楚迟轻啧：“虚伪。”
楚煜冷睨季暝一眼，威胁：“你可以试试。”
季暝面露痛苦之色，“我不能骗她。”
他跟楚老师之间，始于巳汶小学那场毫无缘由的信任，那便必须一直这么信任下去。
不能骗她。
“她知道了又能如何？”楚迟的声音忽然有些沉闷，“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听他这么说，楚煜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既然知道是徒增烦扰，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什么话？”楚迟一愣。
“她因为你的一句‘湮灭’，失眠了好几天。”
楚迟愕然。
季暝歘一下扭转头，“怎么你们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行，明天开始，我要跟楚老师住一起。”
楚煜：“你想死的话，我没意见。”
楚迟打断两人，“她因为这个，失眠？”
楚煜撩了下眼皮，“不止，她现在应该正在联系‘远航’。”
“所以，跟我们吃火锅只是顺带？”楚迟的重点很歪，但又很精准。
心里泛酸，“我说她怎么只带蒋浔光去街区买东西。”
但凡他们三个之中跟过去一个，那小妞都不可能分出太多心思在“摇篮”上。
也就蒋浔光那傻子才会无条件纵容她。
楚煜抿唇不语，目光直指54号街，声音清冽冷淡，“‘远航’的合作意向书，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个屁。”楚迟出口成脏。
“希望你记住现在的话。”楚煜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我能看得上他们给的那些技术？”
楚煜摇头，“你拒绝得了他们，拒绝得了她吗？”
这个“她”一出，楚迟刚冒头的那点气焰，倏然收回。
“你觉得她会劝我同意‘远航’的合作？”
楚煜敛眸，瞳色渐灰，“不用劝。”
楚迟刚想问为什么，蓦地想到那小祖宗用两个亲亲，薅走了他的“h-EV-001”，还有数量不少的“变体毒株”，默默噤了声。
虽然失去了那段“等价交换的记忆，但是楚迟知道，他当时一定是自愿的。
换成现在他。
楚迟觉得，要是那小狐狸精真找上门来，跟他谈两个亲亲的大买卖，可能他的表现……不会比失忆前好多少。
楚煜收回目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插不上话的季暝，瞅了瞅楚迟，又瞅了瞅楚煜，小声嘀咕：“反正我肯定是要跟楚老师说的。”
楚煜&楚迟同时侧头，同款冰冻射线直视季小五。
异口同声：“那就滚出‘理想国’。”
季暝：“……”
……
54号街区。
楚瑶拉着蒋浔光，推开“华夏同乡会”的木门。
坐在方桌后的郝好，听到“叮铃当啷”的风铃声，抬起头。
看到楚瑶的一刹那，条件反射的望向她身后。
落后半步的蒋浔光，敏锐的捕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绿眸一抬，冷冷注视前方的女人。
郝好心头一惊，慌忙避开，暗道，竟然是“逐星者”的首领。
但下一秒，她松出一口气，还好来的不是“龙窟”那位杀神。
调整好心情，郝好连忙站起身，朝着楚瑶露出一个热情真诚的笑容，
“楚小姐，你怎么有空过来？”
楚瑶回以微笑，从储物格里摸出两枚金币，“我想借用一下这里，十五分钟左右。”
郝好一听，赶忙上前，动作极快的接过金币，伸手指着桌后的货架，“我这边到了些还不错的茶叶，你们尝尝。”
说罢，快步走出棚屋，吱呀一声，将木质屋门关上。
楚瑶将蒋浔光带到桌子旁，示意他坐下。
蒋浔光什么都没问，乖乖坐下。
楚瑶低头打量了他片刻，目光在他那有些挡眼的微卷刘海上停了片刻。
想了想，问：“我现在叫叔叔阿姨出来跟你见个面，时间不能太久。”
蒋浔光闻言，身形一僵，张口便是拒绝：“囡囡，不用了。”
楚瑶微怔，想问怎么了。
只听他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见了只会更担心。”
蒋浔光没有做“意识剥离手术”，他现在的情况和楚迟一样，
“意识共融”的效果只是让人类意识占据上风，畸变特征并不受控，尤其在应激状态下。
他不想让爸妈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楚瑶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见一面吗？这一年半，他们虽然嘴上没提，心里总是担心着你。”
蒋叔叔和蒋阿姨都是极有分寸的人，他们再担心，再不安，在听她说，蒋浔光还活着之后，就没再多嘴问过一句话。
他们不难过吗？
自然是难过的。
只是他们心里清楚，以他们的能力，除了难过，根本帮不了蒋浔光。
他们能做的只有一点，不让楚瑶操心家园里的事情，替她照顾好外公外婆。
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想办法，去做研究，等一个儿子被治好的明天。
蒋浔光仍是摇头，“等你能给我做手术了，再跟他们见面也是一样的。”
楚瑶静静看了蒋浔光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脸皮微微发红，才从储物格里找出一只拍立得。
“那我们一起拍几张照片，我拿给他们看看。”楚瑶说着，走到蒋浔光身旁。
手刚搭上男人的肩膀，微卷的发顶，一对半弧形圆耳噌得一下立了起来。
举起相机的楚瑶，默默放下手。
男人麦色的皮肤，透出红，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些许羞赧，“我，我马上收起来。”
楚瑶点头，等他平静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黑色的小圆耳，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灵活异常。
蒋浔光：“……”
楚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头顶那对格外灵活的黑色豹耳，抬起手。
正想像以前那样拍一拍它们，蒋浔光猛的一蹿，一个迅捷闪身，整个人弹飞起来。
一晃眼，这人的脚底跟装了弹簧一样，跃上方桌，四足着地，不止头顶的耳朵左右乱动，身后的黑色长尾更是一下接着一下，很的兴奋的扫来扫去。
楚瑶：“……”猫科应激的刻板印象还在加深。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蒋浔光，有些无措的喊了一声：“囡囡，我……”
楚瑶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下来。”
跃下桌子，蒋浔光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耳朵和尾巴根本不听他的，很不老实。
楚瑶见状，拉过旁边的椅子。
学着蒋浔光的坐姿，并排坐在他身旁，半是安抚，半是闲聊，“你跟着楚迟，一般都做些什么工作？”
蒋浔光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沉吟了许久，才说：“一开始在柏林，就是配合做实验。”
“来‘理想国’之后呢？”楚瑶问。
蒋浔光下意识闭上嘴。
楚瑶侧望他，见他眉头皱起，暗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上次把他打了之后，你去哪里了？”
蒋浔光依旧皱着眉，“盛海。”
楚瑶目露诧异。
蒋浔光解释：“我不知道你当时已经到了‘理想国’，带人去的盛海降落点找你。”
他不敢说，得知楚瑶被绑架，他抓了老霍恩斯，还有跟他关系密切的“逐星者”队伍，请他们走了一遍她被绑架的那条路。
结果。
他没找到楚瑶。
那支“逐星者”队伍和老霍恩斯，跟之前他们派去绑架楚瑶的那支队伍一起，永远留在了那条路上。
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蒋浔光岔开话题，“囡囡，这一年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