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一些讲，我无法保证，从维度交界出来的‘我们’，是否还认可自己的‘人类’身份。”
楚睦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生理，以及物理意思上的身份认可。
还有认知方面。
毕竟是跟高维生物打过交道的人，他很清楚，一旦人类接触“高维”，最大概率出现的就是精神疾病和认知障碍。
少数个例成为特殊能力者，但本质上，它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楚瑶思索了片刻，问：“那么我呢？”
“你是奇迹。”楚睦坦然道，“但是，你的生物性和真正进入过维度交界的生物并不一样。”
楚瑶拥有的高维能力，来自楚睦和秦漪本身拥有的共振相性，以及“拉普拉斯妖”的某一段被认定为“基因”的片段。
当然，对“拉普拉斯妖”而言，它自然是不存在“基因”这种东西的。
本质上，楚瑶还是人类，她的身体构造依旧是人类，只不过，她是人类中拥有跟高维接触能力的特殊能力者。
但如果进入维度交界，楚睦自己也无法确定，更无法保证，楚瑶会不会受到影响。
毕竟，她所见的，也只是通过“h-EV-009”看见的时间片段的映射。
楚睦话锋一转，“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提前离开。”
这句话一出，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楚睦的建议很中肯。
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进入那处维度交界，也无从知晓，是否能够从维度交界中离开。
万一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她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万一出来了，但是“人”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她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那条时间线。
太多不确定和未知，意味着不可避免的风险。
沉默了许久，楚瑶才回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楚睦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楚瑶竟然会问他这个。
被渣爹那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意外的眼神，看得人有点毛毛的，楚瑶面无表情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诺亚号’和船上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自己的任务到这里其实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唯一差的，也只是没能亲自登上火星的遗憾。
但是对楚睦而言，不可知的维度交界，可能是“诺亚号”上的人类，永远迈不过去的那道天堑。
楚睦收回视线，再次望向远方的火星，平静又难得感性道，“上天既然创造了人，就应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而我，是这条路上的先驱。”
楚瑶抿唇，不是很想评价，但是五十多的人了，说这种话，多少还是有些中二了。
却听：“这条路我们走了，如果走得通，你一定能够在未来见到这艘‘诺亚号’。
如果走不通，那就当是试错吧。”
楚瑶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坦然的接受‘试错’这种说法？”
明明对他来说，这条时间线，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失败了，就是真的失败了，并不存在重头再来的机会。
楚睦笑了。
楚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楚睦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对上女儿一脸见鬼的表情，抿住唇，不笑了。
他说：“我是超凡者这件事，你知道吗？”
楚瑶一愣，这还真不知道。
不对，不应该说不知道，而是根本没关注过这一点。
潜意识里，她是知道楚睦应该不是普通人的，但是从来没想过对方是超凡者这件事。
看到楚瑶这个反应，楚睦唇角下意识上扬，下一秒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撤回一个可能会被女儿嫌弃的笑容，楚三爷语气难得轻松，“不知道很正常，很少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楚瑶奇怪道。
楚睦：“因为，我是辅助系超凡，天赋技能叫‘天启’，效果是当我触及某个特定场景，或是特定时间节点，能够获得‘上天的启示’。”
楚瑶：“？？？？上天的启示？？？”
作为一个高能物理学家，你告诉我，你的天赋技能是神学？
“是不是很奇怪，在这样一个物理学世界里，竟然还有这么不科学的能力？”
楚瑶沉默，但是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没错”。
“起初我也觉得奇怪，甚至考虑要不要转变研究方向，潜心研究神学。”
楚瑶：“……”有点冷，且一点都不好笑。
幽默失败的楚睦，轻咳一声，“其实这个上天就是我，每一次启示，都是我在完成某一次研究的阶段性成功后，脑子里会同步出现下一阶段的提示，或者是给出另一个方向的其他研究。”
就像攀科技树，当楚睦完成某一个成果节点，下一个节点需要的前置任务和对应的知识就会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以便他继续点亮之后的科技树节点。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些‘启示’应该来自其他时间线的‘我’。”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走在其他时间线之前的那一个，毕竟我已经走到了即将登陆火星这一步……”
“但其实不是。”楚瑶很不给面子的接话。
楚睦耸耸肩，“确实不是，2030年的我，永远比2020年的我晚了十年。”
即便是同一个世界线，都拥有无数个分叉的时间线，他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时间线。
“知道自己的尝试，是为了给更早的‘我’减少试错成本，这么一想，是不是不那么难接受了。”
楚瑶低低“嗯”了一声。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楚睦这样的人。
他冷血，不是个好爹。
但他过于冷血的本质，给了他绝对的理智，去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理智。
这一点，楚迟甚至都没办法跟他比。
到这里，楚瑶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那句——
“而我，是这条路上的先驱”的真正含义。
在楚睦的视角里，他所做的事情，他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所有晚于2030年的“楚睦”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