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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与火场的余温尽数隔绝。红蓝交替的警灯在狭窄的车厢内无声狂闪，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一片惨白。
“林局长，您别激动，我们先去县医院处理伤口，您的手臂烧伤很严重！”一名年轻的护士急切地想要为林渊处理手臂上那片焦黑的血肉。
“掉头，回江城。”
林渊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寒铁，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靠着车厢壁，任由手臂上的剧痛侵袭神经，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那副样子，吓了一跳，为难地看向一同上车的郭队：“郭队，这……这不合规矩，伤员必须就近治疗，他这情况，路上出事了谁负责？”
郭队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林渊，这个刚刚从坍塌的火楼里爬出来的年轻人，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比刚才那场大火更疯狂的东西。他想起了林渊在审讯室里那番近乎预言的分析，想起了他冲向火场时那不要命的决绝，想起了刘建军被救出来时手里死死攥着的U盘。
直觉，一个老刑警最宝贵的财富，正疯狂地向他报警。
郭队一把拉开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隔窗，对着司机低吼：“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我说掉头，回江城！以最快速度！出了事，老子一个人担着！”
司机被吼得一哆嗦，不敢再多问，猛地一打方向盘。救护车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划过一个粗暴的弧线，逆着车流，朝着江城市的方向呼啸而去。
车厢因为急转弯而剧烈摇晃，护士手里的生理盐水瓶都差点脱手。她惊恐地看着郭队，又看看林渊，不敢再劝。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郭队坐到林渊身边，压低了声音。他身上的防火服还没脱，一股焦糊味混杂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林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郭队，你见过不用鱼饵就能钓鱼的吗？”
郭队一愣，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之前跟你说的，我用证据当诱饵，引蛇出洞，是个谎言。”林渊的目光穿过车窗，投向无边的黑夜，“我撒谎，是为了保住自己，为了拖延时间。可我没想到，敌人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也更狠。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手里有没有证据。”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是所有知情人的命。他们要做的，不是取回证据，而是从物理上，彻底抹掉证据和所有见过证据的人。”
郭队的脸色愈发凝重。林渊这番话，与火灾现场那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完美地印证在了一起。
“老刘在昏迷前，跟我说了三个词。”林渊的声音因为手臂的剧痛而有些颤抖，“陈市长，手表。”
“陈光？”郭队脱口而出。
“对。”林渊缓缓点头，脑海里那张卷宗照片无比清晰，“他的手腕上，有一块百达翡翠‘天空之月’。系统……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那块表，经过特殊改装，功能未知。”
郭队皱起了眉：“一块表而已，能有什么……”
“如果那不仅仅是一块表呢？”林渊打断了他，语速陡然加快，“如果它是一个信号接收器？一个微型的数据终端？如果……如果它能远程读取特定设备里的信息呢？”
郭队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技术专家，但他看过太多高科技犯罪的案子。林渊提出的这个假设，虽然听起来像电影情节，却并非绝无可能。
“你的意思是……”郭队的声音变得干涩。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自以为的王牌，那枚U盘，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林渊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只要那枚U盘被插入任何一台能连接网络的电脑，陈光手腕上的那块表，可能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警报，甚至……直接窃取里面的全部数据！”
“操！”郭队一声怒骂，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这个推论太过恐怖。如果属实，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无异于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裸奔。他们拼了命抢回来的证据，不但无法给敌人致命一击，反而会成为提醒敌人“你们暴露了，快来毁灭我”的信号！
郭队猛地掏出手机，就要打给他那个拿着U盘的副手。
“别打！”林渊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能用你的手机打！”
郭队看着林渊，眼中全是血丝：“为什么？”
“陈光能动用‘老鹰’那样的杀手，能策划一场几乎天衣无缝的灭口行动，你觉得他会想不到监听你的电话吗？”林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只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到手表上了。他们会立刻启动备用方案，销毁所有痕迹，甚至……让那个U盘，以一种更‘合理’的方式消失。”
郭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悬崖边上跳舞的小丑，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
“那怎么办？”他看着林渊，这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的年轻人，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主心骨。
“用护士的手机。”林渊看向旁边早已吓得不敢说话的小护士。
小护士哆哆嗦嗦地递过自己的手机。
郭队接过电话，拨通了副手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队长？”
“听着！”郭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手里的那个东西，从现在开始，不准接触任何电脑，不准接触任何有网络功能的设备，不准让它离开你的视线一秒钟！找个铁盒子，铅盒最好，把它装进去，物理隔绝！听明白了吗？这是最高指令！”
电话那头的副手显然被这通没头没脑的命令搞蒙了，但还是立刻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郭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个五公里越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林渊：“我们回江城，去找谁？就凭一个关于手表的猜测，市局那边……”
“不找市局。”林渊摇了摇头，“市局里，有陈光的人。我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我们找谁？”
“市纪委，王组长。”林渊说出了那个名字。
王组长，那个在扳倒杨坤和李曼案中，对他表现出极大欣赏，并且有着足够正直和权限的老纪检。在整个江城市，林渊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相信他这番“疯话”，并且有能力与陈光掰手腕的，只有他。
“好！”郭队一拍大腿，“就找他！老王那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他要是信了，陈光就等着喝一壶吧！”
目标明确，车厢里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而轻松。救护车在国道上狂奔，林渊的手臂在持续不断地渗血，脸色也越来越白。护士几次想给他用药，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不能睡，也不能昏迷。他必须保持清醒，在见到王组长之前，他脑子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
“妈的，老子这辈子没这么疯过。”郭队看着林渊那副硬撑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小子，你要是猜错了，我这身警服就算是扒到头了。到时候，咱俩找个桥洞子当邻居，你可得管我饭。”
林渊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放心，郭队。”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火，“我们赢了，我请你喝茅台。我们输了……黄泉路上，我给你当向导。”
救护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凌晨时分，驶入了江城市的范围。
“用你的手机，给王组长打过去。”郭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渊，“就说青阳县的案子有重大突破，必须立刻当面汇报。别提陈光，也别提手表。”
林渊点了点头，接过手机，忍着剧痛，翻找出王组长的号码。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听着那规律的、代表着等待的忙音，林渊的心跳也跟着一下下地收紧。
快接啊，老王。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重拨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警惕的声音，不是王组长。
“你好，我找王组长，我是市档案局的林渊，有紧急公务向他汇报。”
“王组长在开会。”对方的语气很公式化，“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或者等会议结束。”
开会？这个时间点？
林渊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
“会议很重要，我必须立刻见到他，十万火急！”
“抱歉，这是省里下来的工作组，保密会议，任何人不能打扰。”对方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林局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省里……工作组？
林渊的脑子“嗡”的一声。
难道……难道省里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是好事。但对方这种急于挂断电话，并且严防死守的态度，透着一股诡异。
“等一下！”林渊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你告诉王组长，就五个字……手表，有监听！”
他赌了。
他赌这五个字，能穿透一切阻碍，直达王组长的耳中。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就在林渊以为对方会挂断电话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难以察探的、冰冷的笑意。
“林局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我们倒是很想和你聊聊。你现在，是在一辆从青阳县开回来的救护车上，车牌号是江Axxxxx，对吗？”
林渊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ps：对方是如何精准掌握林渊行踪的？这个所谓的“省工作组”，究竟是友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