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艾尔悬浮在孤独堡垒的中央，如同亘古存在的黑暗天体，唯有面前巨大的水晶屏幕上，映照着地球上那场喧嚣而渺小的闹剧——联合国听证会。
人类的争吵、恐惧、算计，在他眼中如同蚁穴的骚动，引不起半分波澜。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我站在生命一边，站在希望一边，站在那些即使身处黑暗，依然愿意燃烧自己，为他人点亮前路的人一边。”
艾莉娅·陈。
这个名字像一枚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入他绝对理性的壁垒。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体内精密的生物监测系统无声地报出一个数据：心率提升 5%。
卡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锁定屏幕上那个年轻的女性，也是唤醒自己，拯救了自己身体的人类科学家。她站在一群政客和怪物之间，身形单薄，眼神却亮得灼人，像试图用烛火照亮深渊的愚者。
愚蠢。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这种毫无根据的信念，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宇宙中，只会招致毁灭。
但那该死的心率波动，像电路接触不良的杂音，提醒着他这具身体里还寄生着一个懦弱的灵魂——克拉克·肯特。是那个灵魂残留的、对这个雌性人类的低级情感依恋，在干扰他完美的生理机能。
一种冰冷的厌烦升起。他，卡尔·艾尔，氪星最后的继承者，竟被一个人类女孩的影子所束缚？被一段他早已摒弃的、属于“克拉克·肯特”的可笑暗恋所影响？
这不仅是干扰，更是耻辱。
他看着艾莉娅慷慨陈词，看着她为汽车人辩护，为复仇者正名，甚至……为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超人”说话。她维护的是一个幻影，一个被人类的美好愿望包装出来的符号。
如果她面对的不是那个会微笑的“克拉克”，而是一个视人类律法如尘埃，只为效率和氪星未来而行动的“卡尔·艾尔”，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会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吗？
她那所谓的“信任”，能承受得住绝对力量的碾压和异星逻辑的考验吗？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他的脑海。
他要带走她。
这不是营救，不是重逢。这是一次实验，一次收割，也是一次对自身彻底的净化。
他要亲手戳破她那感性的泡沫，看看里面到底是黄金，还是不堪一击的淤泥。他要近距离观察，当“希望”被证明是幻觉，“信任”被彻底践踏时，她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那些数据，对于理解并预测人类这种矛盾生物，极具价值。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撕裂体内克拉克的幽灵。他要让那个愚蠢的灵魂亲眼看着，他珍视的、保护的女孩，在他的力量与意志面前，是如何崩溃，如何屈服。
他要测试，这具身体对艾莉娅的“容忍”底线在哪里，从而找到彻底抹除克拉克影响的方法。
他会给她制造选择的机会，当然。但那选择将建立在他绝对掌控的棋盘上，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如同观察笼中的鸟儿，是撞向玻璃，还是啄食他投下的饵料。
卡尔的身影在堡垒中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地球的外层空间，黑色的战衣融入夜幕。他俯瞰着那颗蓝色星球，目光穿透云层，精准地锁定了刚刚结束会议、正与同伴们在一起的艾莉娅·陈。
他看到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坚定，正和那个叫娜塔莎的女性说着什么。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掠过心头，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但涟漪尚未扩散，就被更深的冰冷吞没。
感性是漏洞，期待是陷阱，他再次告诫自己。
他不需要她的理解，不需要她的认同。他只需要结果。要么，她证明自己的信念足够坚韧，成为他有价值的研究样本；要么，她彻底崩溃，连带她所代表的克拉克的执念，一同被他碾碎，从他完美的系统中清除出去。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是赢家。
卡尔·艾尔如同暗夜的掠食者，开始向下俯冲。空气在他周围电离，发出微不可闻的嘶鸣。他的动作冷静、精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是时候，去收获他的“实验品”了。
哥谭郊外，临时基地。
与其说是基地，不如说是一个被临时征用的、略显破败的旧仓库。联合国那些政客的小心思昭然若揭——既想利用这股非常规力量震慑哥谭盘根错节的黑暗，又不想让他们过于舒适，仿佛这样就能保持某种可笑的控制力。
但此刻，仓库内部与外界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喧嚣、温暖，甚至带着点酒精和食物混合的气味，构成了一幅与哥谭夜色格格不入的画面。这是一场属于守护者们的小小庆功宴，为了今日在联合国舞台上，艾莉娅为他们赢回的那份尊严与理解。
“头儿，别喝了，再喝明天该爬不起来了。” Soap 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笑嘻嘻地靠在 Ghost 坚实的肩膀上，看着平日里沉稳中带着点黑色幽默的普莱斯队长，此刻正抱着一个威士忌酒瓶，眼眶通红。
这位铁血硬汉，在酒精和放松下来的情绪催化下，似乎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时刻，亲眼目睹 Ghost 和 Soap 接连倒下，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与后怕在此刻翻涌上来，化作了沉默的泪水。
不善言辞的 Ghost，只是默默挪到普莱斯身侧，将自己的一只手用力按在长官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但他的头却刻意扭向另一边，仿佛对这过于外露的情绪感到一丝不自在。
艾莉娅看着这感人的一幕，眼眶也湿润了。就在这时，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对上 Konig 那双在面具边缘露出的、难得温和的眼睛。他笨拙却轻柔地用帕角为她拭去泪痕，然后，似乎觉得语言是多余的，他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女孩轻轻拥入他宽阔而令人安心的怀中。
一旁的 Kruger 和 Keegan 瞬间投来视线，但看着女孩没有抗拒，反而在 Konig 怀里放松下来的样子，他们只是对视一眼，罕见地没有出声打断这片刻的宁静。
仓库大门被推开，带着哥谭夜晚特有的寒意，布鲁斯·韦恩和戴安娜一行人走了进来。他们脱去了战斗的装束，换上了常服，融入了这放松的氛围。
“伙计们！我发现一个重建后新开的酒吧，就在韦恩集团楼下，听说不错！” 巴里·艾伦和彼得·帕克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兴奋地宣布着他们的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韦恩集团还没倒闭呢？” 托尼·斯塔克端着酒杯，适时地送上了一句斯塔克式的“问候”，自从布鲁斯以真面目示人后，这成了他乐此不疲的调侃。
布鲁斯脸上带着一丝大战后难得的松弛，淡淡回应：“至少我们没有那么多咎由自取的财政问题。”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托尼，引得周围几人会心一笑。像艾莉娅、Keegan 等少数早已知情的人，只是微笑着看着这场首富之间的“友好交流”。
艾莉娅被这温暖的气氛包围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刚才在联合国积压的紧张和疲惫似乎在慢慢消散。她接过 Gaz 递来的一杯温和的饮料，小口啜饮着，听着同伴们的谈笑，感觉内心被一种坚实的暖意填满。
然而，就在这喧闹与温暖的顶点。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整个仓库剧烈地摇晃起来，顶棚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仓库厚重的金属大门，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外部整个撕裂、扭曲，然后像一片轻飘飘的废铁般向内轰然倒塌，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尘土弥漫中，一个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恶魔，悄无声息地悬浮在破洞之外。
黑色的战衣吸收着仓库内透出的光线，勾勒出完美而充满压迫感的肌肉线条，在哥谭夜晚的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血液。他悬浮在那里，离地半尺，违背着重力，冰冷的金色眼眸，如同两颗没有温度的恒星，缓缓扫过仓库内瞬间僵住的所有人。
欢乐的气氛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彻底冻结、碾碎。
所有的谈笑、所有的放松，瞬间被拉到极致的警惕和凝重所取代。酒杯被放下，武器被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或直接举起，141和联盟成员瞬间呈战术队形散开，将非战斗人员护在身后。汽车人变形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
卡尔·艾尔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尘埃，穿透了层层防御的人群，精准无误地，落在了被 Konig 和 Kruger下意识挡在身后、脸色瞬间苍白的艾莉娅·陈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冰冷，如同在审视一群偶然聚集在一起的蝼蚁。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凝结的利刃，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也带着一丝仿佛只是来取回一件属于自己物品的淡然。
“我来带走她。”
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成了坚冰。
卡尔·艾尔的话语如同冰锥坠地，瞬间粉碎了仓库内所有残存的暖意。
“保护艾莉娅！”
几乎是同一瞬间，数声怒吼炸响！
布鲁斯的蝙蝠镖已然出手，戴安娜的真言套索闪耀起金光，托尼的战甲部件发出急促的组合声，141的成员如同条件反射般以血肉之躯在艾莉娅身前筑起人墙，Konig 和 Keegan 更是死死将她护在身后。巴里周身电弧闪烁，即将进入神速力。
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超越了人类极限，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本能。
但在卡尔·艾尔面前，这一切都慢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他的动作，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那是一种对物理规则的彻底颠覆，是时间本身在他脚下放缓了流速。
所有人的瞳孔在极度惊骇中剧烈收缩，他们能看到卡尔的身影在原处留下一个几乎凝实的黑色残影，而他的本体——
已经越过了所有防御，越过了愤怒挥出的拳头，越过了激射而来的能量与子弹，如同穿过不存在任何障碍的虚空。
艾莉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却又异常精准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没有疼痛，没有粗暴的拖拽，只是腰身一紧，仿佛被一道温和却绝对坚固的壁垒环绕。她甚至能闻到一股冰冷、带着星辰尘埃般气息的金属与能量混合的味道，那是独属于他战衣的气息。
下一刻，她的视野被无尽的黑暗占据。
卡尔用他那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披风，将她彻底卷入怀中，严实地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声音，以及同伴们惊怒的吼声。
直到这时，他留在原地的残影才缓缓消散。
而他的本体，已经抱着被披风裹紧的艾莉娅，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流星，以一种让巴里·艾伦都感到绝望、让任何追踪设备都瞬间失锁的恐怖速度，直冲云霄！
“砰！”
直到此时，托尼射出的第一发掌心炮才击中卡尔原先悬浮的位置，将已经破损的大门彻底汽化。
“艾莉娅！！！” Ghost的嘶吼带着破音。
仓库顶棚被撞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冰冷的月光和哥谭的夜风灌入，却吹不散那瞬间弥漫开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原地，只留下惊愕、愤怒、以及无能为力到极点的众人。
布鲁斯面具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立刻启动最高频率的追踪信号，但屏幕上，代表卡尔·艾尔的光点在一瞬间爆发出无法理解的能量读数后，便如同被宇宙本身吞噬了一般，彻底消失无踪。神盾局的遗留卫星、韦恩集团的全球监控网络、托尼的斯塔克工业卫星……所有的一切，在人间之神刻意隐匿行踪时，都变成了瞎子。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甚至没能做出有效的拦截动作，女孩就在他们所有人的重重保护下，被轻而易举地“取”走了。
只是一瞬间。
被卷入披风的瞬间，艾莉娅预想中的窒息感、超音速飞行带来的恐怖G力，甚至是因为急速攀升导致的失重和耳鸣……一样都没有发生。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绝对隔绝的领域。
周围是密不透光的黑暗，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最上等丝绸相互摩擦的“沙沙”声，那是外部高速气流与卡尔战衣以及披风材质摩擦时，被这奇异力场过滤后传入她耳中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音。
她被他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并不粗暴的姿势禁锢在怀中，脸颊不可避免地贴在他冰冷的黑色胸甲上。然而，与这金属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透过战衣传来的、他躯体的温度。
那是一种……比记忆中的克拉克还要高的体温。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小型恒星核心，稳定地散发着热量，驱散了穿透云层、本应刺骨的严寒。这热度并不灼人，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一种属于他——卡尔·艾尔——的、鲜活而强大的生命印记。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节奏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永恒的韵律。这心跳声，与她自己在震惊和恐惧中急促的心跳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时间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绝对的速度面前，距离失去了意义。
就在艾莉娅试图理清思绪，思考对策时，那细微的风噪声消失了。环绕着她的、那强健手臂和温暖躯体的触感骤然抽离。
包裹着她的漆黑披风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展开、滑落。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取代了刚才那令人心悸的温暖。
她站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无比广阔、由无数巨大蓝色水晶构成的恢弘空间。这些水晶以违反物理常识的结构交错、生长，散发出幽幽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深海之底，或者……某个早已死亡的星辰内核。
空气是凝滞的，带着一种金属和能量残留的、非自然的清新气味。绝对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带着一种亘古的荒凉。
这里没有堪萨斯农场阳光的味道，没有布鲁克林基地里伙伴们的喧嚣，更没有刚才那个怀抱里，矛盾地混合着冰冷战甲与炽热体温的复杂触感。
艾莉娅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那件单薄的、适合在基地内穿着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这片空间里无处不在的、源自氪星科技的冰冷寒意。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卡尔·艾尔就站在几步之外，背对着她，黑色的披风如同凝固的暗影垂落在地。他正仰头“看”着悬浮在空间中央、最大的一块棱柱水晶，那里面似乎有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在无声地奔腾。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被随手放置在此处的物品。
孤独堡垒。
艾莉娅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但这里，与她从克拉克描述中听到的、那个充满了乔·艾尔全息影像的温暖指引、记录着氪星辉煌文明与克拉克成长点滴的“家”，截然不同。
这里，是卡尔·艾尔的领域。
冰冷，空旷，绝对理性，不带一丝“克拉克·肯特”的人性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