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艾莉娅是在一阵熟悉的、隐隐的钝痛中醒来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只有些许顽固的光线从缝隙中钻入，在昏暗的室内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她刚想动一下，脑袋里仿佛有个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打，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呃……”
“您醒了，艾莉。” 玛丽温和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她动作轻柔地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只留下一层洁白的薄纱，让外面柔和的、金白色的日光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入，瞬间照亮了房间，却不刺眼。
玛丽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杯走过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颜色深浓的液体。“这是特制的醒酒茶，加了蜂蜜和柠檬，喝下去会舒服很多。”
艾莉娅撑着有些无力的身体坐起来，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带着酸甜的味道滑过喉咙，确实缓解了部分不适。但比头痛更让她不安的，是脑海中关于昨晚记忆的空白和模糊。
她只记得和布鲁斯、阿福一起喝酒，阿福讲了布鲁斯小时候的趣事，自己也说了些在普林斯顿的糗事……气氛很好，她笑得很开心。然后……然后呢？
记忆像断了片的录像带，最后清晰的画面停留在自己好像又要去拿酒杯，后面发生了什么，一片混沌。
一种强烈的窘迫感攫住了她。她不会是……在老板面前失态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正在熟练地帮她整理枕头的玛丽，脸颊微微发烫，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尴尬：“玛丽……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者说……什么奇怪的话？”
玛丽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她走到艾莉娅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开始为她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艾莉。” 玛丽的声音温柔而肯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您只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很快就睡着了。韦恩先生和潘尼沃斯先生离开的时候，您已经睡得很熟了。”
她透过镜子，看着艾莉娅那双带着忐忑和迷茫的黑色眼眸，语气更加柔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哄慰的意味：“您很乖，只是比平时更爱笑了一些，说了几句孩子气的话，非常可爱。”
“可爱？” 艾莉娅捕捉到这个词，心里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她在老板面前表现得“孩子气”？这简直比她直接在实验室里搞砸了实验还让她感到尴尬。
“是啊，” 玛丽笑着，灵巧地将她的长发梳理顺滑，“看到您能那么放松地笑，我们都为您高兴。在这里，您不需要总是紧绷着，艾莉。”
玛丽的话像一阵暖风，轻轻吹散了艾莉娅心中大部分的忐忑。虽然对于“孩子气”和“可爱”的具体表现依旧有些在意，但至少确认了自己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失态、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就好…”
女孩轻轻松了口气，捧着温暖的茶杯，看着镜中玛丽温柔而专业的动作，以及窗外透过薄纱洒进来的、如同被过滤过的柔和日光，心中那份初醒时的慌乱和宿醉的不适，渐渐被一种宁静的暖意所取代。
艾莉娅手忙脚乱地换上职业装，瞥了一眼床头柜的时钟，瞳孔瞬间地震——10:07！
“妈呀！迟到了！！” 她惊呼一声，感觉宿醉的脑袋更疼了。作为一个项目负责人，团队可能已经在实验室忙碌，而自己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简直太不专业了！
玛丽端着她的包走过来，好笑地安抚：“别急，艾莉，韦恩先生特意嘱咐过，让您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去公司都可以。”
“那怎么行！” 艾莉娅根本听不进去，老板的宽容不是她懈怠的理由。她抓起餐桌上玛丽早就准备好的、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胡乱咬了一大口叼在嘴里，另一只手提着高跟鞋，单脚跳着就往玄关冲，形象全无。
“艾莉！你的包！还有早餐！” 玛丽拿着她的通勤包和装着完整三明治的餐盒，连忙追在后面。
艾莉娅跌跌撞撞地拧开门把手，猛地拉开房门——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了门口。
门外，并非她预想中空荡荡的走廊。
而是四堵人墙。
四个高大魁梧到近乎压迫感的男人，正站在她门前，似乎正在打量着门牌，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显然也没料到这扇门会突然打开，一时间，八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突然出现的艾莉娅身上。
艾莉娅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叼着的半块三明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本来就因为匆忙，一只脚的高跟鞋还没完全套上，只是虚挂着，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惊，身形猛地一晃，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离她最近的 Konig 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那只足以轻松捏碎敌人喉骨的炙热巨掌迅速伸出，一把牢牢握住了女孩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稳住了她失衡的身体。
“小心！”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玛丽紧随其后，看到门外的景象也是心头一紧，但看清是 Konig 等人后，立刻松了口气，随即又暗自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啊，老爷。
艾莉娅惊魂未定，被男人手掌传来的、如同烙铁般坚实滚烫的触感吓了一跳。
女孩抬起头，视线所及先是对方肌肉贲张的胸膛，然后不得不继续仰头，才看清了男人的全貌——接近两米的身高，壮硕得像一堵移动的城墙，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三个同样极具存在感的男人。一个戴着令人不安的骷髅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一个戴着全覆盖的深绿色网纱面罩，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毒蛇一般；还有一个，是唯一露出完整面容的，黑发蓝眼，面容俊美得如同雕塑，但线条比布鲁斯更加冷峻锋利，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
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宽肩窄腰、健美得可以直接登上“全球最性感男士“杂志封面的顶级身材，周身散发着经过无数血火淬炼出的、无法掩饰的悍勇气息。
这四个风格各异，但都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如同四座铁塔，几乎挡住了走廊所有的光线，将娇小的艾莉娅完全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艾莉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面色瞬间吓得有些发白，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就在 Konig 的手掌里微微挣扎起来，声音带着惊慌：“先…先生，您，请您放开我，我已经站稳了！”
Konig 还处于巨大的震撼和难以置信中。掌心中女孩手臂的纤细和柔软触感是如此真实，与他记忆中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虚无的幻影截然不同！他……他真的碰到她了！活生生的艾莉娅！巨大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让他一时忘了松手，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玛丽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先生，请放开我家小姐。”
Konig 这才如梦初醒，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古铜色的皮肤竟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结结巴巴地道歉：“哦！不…不好意思！我…我是新搬来的邻居。” 他笨拙地指了指旁边2801的门。
“我们也是。” Ghost 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他也指了指2802和另外两间刚刚被他们“占领”的空房。
艾莉娅惊疑不定的目光扫过对面和旁边的门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东部花园公寓的安保级别她是知道的，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进来。这些看起来……嗯，非常“硬核”的男人，真的是她的新邻居。
只是这几位新邻居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和她想象中的“邻居”形象相差甚远。很帅？确实。很硬汉？毋庸置疑。很吓人？在刚才那一瞬间，是的。但此刻看他们似乎并无恶意，甚至那个最高大的看起来还有点……笨拙的可爱？艾莉娅立刻在心里批评了自己不能以貌取人。
她迅速整理好表情，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和匆忙的、却依旧明媚的笑容：“哦！原来是这样！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2803的艾莉娅·陈！但实在抱歉，我上班真的要迟到了，不能再聊了！”
说完，她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半块三明治，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微微侧身从依旧有些愣神的 Konig 和 Ghost 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中“溜”了出去，高跟鞋终于套上了脚，发出“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冲向电梯。
玛丽看着女孩仓促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口这四个目光依旧追随着女孩、仿佛魂儿都被勾走了的“悍匪”邻居，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男人们礼貌地点点头，赶紧追了上去——艾莉娅小姐连完整的早餐都忘了拿。
走廊里，只剩下四个刚刚经历了“天堂开门，天使降临”又瞬间消失的男人，面面相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和刚才那惊心动魄又无比美妙的触感。
Konig 缓缓抬起自己刚才握住女孩手臂的那只大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温热的触感，他怔怔地看着，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留下的印记。
Kruger 第一个打破沉默，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 Konig 的鼻子，声音透过纱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懊恼：“蠢货！看你干的好事！你把她吓坏了！她刚才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重刑犯！小鸟现在不知道心里怎么想我们呢！”
Konig 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尤其是回想起女孩刚才那惊慌苍白的脸色和挣扎的动作，心里更是又悔又急。他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低声吼回去。
“闭嘴！Kruger！刚才就属你凑得最近！还非要确认一下门牌号！结果门突然开了你他妈倒成了马后炮！要不是你非要站在那里看，她能一开门就看到四张……四张我们这样的脸吗？！” 他差点说出“凶神恶煞”，临时改了口，但意思很明显。
“你！” Kruger 被他噎得一时语塞，面罩下脸气得通红。
“够了，都别吵了。” Keegan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走上前，目光扫过 Konig 和 Kruger，最后落在 Ghost 那标志性的骷髅面罩和自己身边这位全副武装的同伴身上。
“问题的关键，” Keegan 冷静地指出，语气带着一种“你们这群没脑子的莽夫”的嫌弃，“在于你们脸上这该死的头套和面具。” 他指了指 Ghost 的骷髅面罩和Konig拖着两条“血泪“的面罩。
“如果你们不带这些玩意儿，至少她不会第一眼就把我们当成什么变态杀人狂或者银行劫匪。正常人谁会在家门口戴这个？”
Konig被他说得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辩解，声音低了几分：“呃……这个……职业病？习惯了。” 在战场上，隐藏身份是本能，尤其是在执行某些“湿活”的时候，这已经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Ghost 始终沉默着，但骷髅面罩下，他的眉头也紧紧皱起。Keegan 的话一针见血。他们习惯了隐藏在面具之后，用恐惧和神秘作为武器，却忘了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孩来说，这有多么惊悚。刚才艾莉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恐惧，像一根针，刺痛了他。
Kruger松了松纱网，嘟囔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四个身经百战、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吓到了心爱的女孩，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在走廊里面面相觑，陷入了如何“文明友好”地接近邻居的难题之中。
最终，Ghost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以后在楼道里……都注意点。” 他言简意赅，但意思明确——收起你们那套战场上的做派，至少在她面前。
Kruger 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Konig 挠了挠头，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去买点能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玩意儿，比如……一盆花？
Keegan 看着这群手足无措的同伴，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想要重新靠近那个受惊的女孩，他们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第一步，可能就是先学会如何像个正常的、不会吓哭小孩的邻居。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停在韦恩大厦楼下，詹姆斯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艾莉娅提着玛丽塞给她的食盒，匆匆道谢后便快步走入大厦。早晨门口那场令人心跳加速的小插曲，很快被她抛在脑后，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即将开始的皮姆粒子首次调试。
搭乘专属电梯直达前沿科技研究院所在的楼层，艾莉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推开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
室内，各种精密的仪器已经预热完毕，发出低沉的嗡鸣。几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早已各就各位，正在对设备进行最后的检查。汤姆·罗德维尔正站在主控台前，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而专业的神情。
“抱歉，汤姆，我来晚了。” 艾莉娅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
汤姆却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语气毫无芥蒂：“没关系，艾莉娅。我们都知道韦恩先生给了你最大的自主权，而且准备工作我们都已就绪，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再做一次系统自检。”
他巧妙地化解了她的尴尬，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带着一丝善意的调侃，“看来有人为你准备了爱心早餐？先放下吧，实验要紧。”
艾莉娅脸微微一红，将食盒小心地放在休息区的桌子上，随即迅速穿上挂在一旁的白色实验服，动作利落地将长发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当她再次走向主控台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然不同——眼神锐利而专注，周身散发着属于顶尖科学家的冷静与权威。
她站定在主控台前，目光扫过所有严阵以待的团队成员，声音清晰而沉稳，传遍整个实验室：
“各位，准备工作是否全部完成？”
“能源系统稳定，输出功率达到预设值。”
“维度场约束器校准完毕，误差率低于0.001%。”
“质量流监测探头已就位，数据链路畅通。”
“安全协议全部激活，应急措施准备就绪。”
一连串简洁而准确的汇报声响起。
艾莉娅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投向汤姆。汤姆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完美。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排除在外，眼中只剩下面前复杂的控制界面和那个代表着未知与奇迹的“皮姆粒子”。她的指尖落在那个醒目的红色启动按钮上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定性的力量，清晰地宣布：
“很好。那么现在，皮姆粒子，缩小实验……开始。”
随着她纤细的指尖按下，实验室中心那个特制的腔体内，原本微弱的蓝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而稳定，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低频嗡鸣。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周围的屏幕上疯狂刷新，监测仪器上的指针和数字开始跳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腔体内部那个被作为测试目标的、一个小小的金属立方体上。
艾莉娅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能量输出提升5个百分点……注意科斯莫维度读数波动……质量流失率在预期范围内……”
随着艾莉娅精准的指令和能量的稳定输出，那个原本边长十厘米的标准化金属立方体，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压缩，边缘开始模糊、扭曲——
唰！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视觉上极致的冲击。那个金属立方体在刹那间，以违反常识的方式，急剧缩小。
前一秒还是巴掌大小，下一秒已然变成了一个肉眼几乎难以清晰辨别的、只有毫米级别的微小存在！它静静地悬浮在腔体中央的力场中，仿佛一颗微不足道的金属尘埃。
“成功了！”
“上帝……我们做到了！”
“数据记录！快！所有参数！”
实验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狂喜！第一次主动操控皮姆粒子实现宏观物体的尺度缩小，并且如此精确、稳定！这无疑是里程碑式的一步！连一向沉稳的汤姆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
艾莉娅紧盯着监测屏幕，上面疯狂跳动的数据流显示着缩小时的质量流失率、维度扰动值都在理论预测的安全范围内。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声音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
“很好！缩小阶段成功！记录所有数据！现在，准备执行逆向程序——粒子复原！”
胜利的喜悦让团队士气大振，操作员们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舞动。
“逆向程序启动！能量流反转！”
“皮姆粒子辐射场参数重新配置！”
“质量回收通道开启！”
随着指令下达，腔体内的能量场发出与之前迥异的、更高频的震荡嗡鸣。悬浮在中央的那个毫米级金属立方体开始微微颤动，随即，它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膨胀！
1毫米… 1厘米… 5厘米…复原过程看起来非常顺利。
然而，就在立方体恢复到接近原来一半大小的时候，艾莉娅敏锐地捕捉到主控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关于“科斯莫维度质量回流速率”的曲线开始出现异常的、指数级的飙升！
同时，约束力场的能量读数也开始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不对！” 艾莉娅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的警铃大作！这绝不是正常的复原过程！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那个正在膨胀的金属立方体像是失去了某种关键的束缚，膨胀速度骤然失控！
它不再是平稳地恢复原状，而是以恐怖的速度急剧膨大！眼看就要超过它原本的尺寸，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它很可能会因为结构无法承受急速的尺度变化而崩解，甚至引发更严重的维度能量反噬！
“失控了！！” 有研究员惊恐地喊了出来。
“关闭设施！立刻！现在！紧急切断所有能量供应和粒子辐射！” 艾莉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过了实验室内的慌乱。她没有时间去解释，所有的本能和经验都在告诉她，必须立刻中止进程！
站在她身旁的汤姆反应极快，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拍在了那个鲜红色的、标识着“紧急中断”的物理按钮上！
嗡————！！！
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垂死哀鸣般的巨响从实验腔体内部传来。所有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中断，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腔内刺眼的能量光芒也骤然熄灭，只留下一些设备指示灯在不安地闪烁着红光。
实验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那个金属立方体，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腔体底部，恢复到了它原本的十厘米边长，但表面似乎多了一些细微的、仿佛被过度拉伸后又弹回的扭曲痕迹。
失控被制止了。在千钧一发之际。
艾莉娅缓缓松开了不知何时紧紧握住的拳头，掌心一片冰凉。她与汤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凝重。
第一次完整的缩小-复原实验，虽然证明了皮姆粒子的可行性，但也清晰地揭示了其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和不可控性。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所有人，” 艾莉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稳定，“立刻开始事故分析。我要在半小时内看到初步报告，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质量回流的失控。”
窗外的哥谭早已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而韦恩集团前沿科技研究院的实验室内，却依旧亮如白昼，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打破寂静。
艾莉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的全息投影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运算报告和数据流曲线，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实验失控的后遗症不仅仅是那个表面微损的金属方块，更是海量的、需要厘清的异常数据。
助理贴心地将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工作台旁，浓郁的苦香暂时驱散了些许疲惫。艾莉娅道了声谢，目光却未曾从令人头痛的数据上移开。她身边，汤姆·罗德维尔同样眉头紧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舞动，试图从混乱的数据中找出那个导致失控的关键变量。
团队的其他成员早已被艾莉娅劝回家休息，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艾莉娅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拖累整个团队的休息，而汤姆似乎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份投入和执着，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普林斯顿通宵攻克难题的岁月。只是，艾莉娅对此毫无印象。
“能量输入曲线在复原指令发出后的第3.7微秒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波动，几乎被系统噪音掩盖了，” 汤姆指着一段被放大到极致的波形图，声音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沙哑，“会不会是这里引发了皮姆粒子的相位失稳？”
艾莉娅立刻凑近，几乎将脸贴到投影上，仔细审视着那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凸起。“有这个可能……但波动幅度太小了，理论上不应该造成如此剧烈的连锁反应。” 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垂落的发丝，这是她思考难题时不经意的小动作。
汤姆的目光在她那熟悉的小动作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苦涩。他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拉回数据：“或许……问题不在于幅度，而在于时机？这个波动恰好发生在维度场约束切换的临界点，就像在平衡木最脆弱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
“有道理！” 艾莉娅眼睛一亮，仿佛被点醒，“我们需要重新模拟这个临界点的场约束参数，看看是否存在一个我们未曾预料到的共振频率。”
两人立刻投入到新一轮的运算中。艾莉娅负责构建新的模型参数，汤姆则利用他丰富的经验进行校准和验证。他们配合得异常默契，一个提出设想，另一个立刻能领会意图并加以完善，仿佛共同工作了许多年。
每一次这样不经意的默契，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汤姆的心。他看着身边这个全然陌生又无比熟悉的挚友，她专注的侧脸，她思考时微蹙的眉头，甚至她因为咖啡太苦而微微吐舌的小动作，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可她看向他的眼神，却只有同事间的欣赏与合作，再无其他。
他有很多次话到了嘴边，想问她是否还记得普林斯顿图书馆那个通宵达旦的夜晚，记得他们为了一道量子场论的证明差点吵起来，最后却一起在晨曦中分享一块冰冷的披萨……但汤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并肩作战的时光，将所有的疑问和酸楚压在心底，全力扮演好“汤姆·罗德维尔博士”这个角色。
“找到了！”
艾莉娅突然兴奋地低呼一声，指着屏幕上一条重新拟合的曲线，“你看，如果我们将第三约束场的频率偏移0.005个基本单位，那个临界点的波动就消失了！质量回流曲线也变得平滑了！”
汤姆凑过去仔细查看，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没错！就是这个！一个微小到几乎被忽略的参数设置……皮姆粒子，果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