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座方向的恐怖嘶鸣和撞击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恐惧。基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凌昊缓缓坐下，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丹田处，那点冰冷种子的颤动已经平息，但它散发出的“质感”彻底改变了。不再是绝对沉寂的死物，而是像一头被惊醒的、蛰伏的冰原巨兽，散发着极致的寒冷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感”。
它“饿”了。但它需要什么？晶石？刚才吸收晶石时它并无特殊反应。深坑的能量？母体的能量？
那种饥饿感并非生物意义上的渴望，更像是一种程序式的、对特定能源的缺失警报。冰冷，精确，不容置疑。
凌昊尝试调动一丝气团能量去触碰它。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未激起半点涟漪。种子毫无反应，似乎对这种低级别的能量不屑一顾。
他想起种子对深坑能量和母体能量的反应。它需要的是那种更高级、更狂暴、更…本源的混乱能量？
这想法令人不寒而栗。深坑和母体都代表着极致的危险。满足种子的“饥饿”，等于玩火自焚。
但那种饥饿感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干扰着他的精神，提醒着他体内埋藏着一颗定时炸弹，或者说…一个需要投喂的怪物。
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转向外部。
基地的混乱被迅速压制。更多的精锐守卫被调往c座入口，能量光晕连成一片，组成一道冰冷的防线。王博士没有出现，想必正焦头烂额地处理母体的失控。
周莽的身影出现在广场高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下方如同受惊羔羊般的幸存者。那目光不是在安抚，而是在评估，像是在看一堆即将被处理的材料。
“所有搜寻队任务暂停。所有人退回指定区域，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格杀勿论。”命令通过守卫冷酷地传达下来。
基地进入了短暂的封锁状态。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固。没人知道c座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很多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凌昊注意到，秃鹫和他那几个心腹并未参与c座布防，而是带着一些人，快速穿梭于各个仓库之间，似乎在紧急调配物资。一种临战前的紧迫感弥漫开来。
老头依旧蜷缩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凌昊捕捉到，在周莽现身时，老头的能量场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黑牙则握紧了她的扳手，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像一头绷紧的猎豹。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傍晚，分发食物的守卫换了一波人，表情更加麻木冷酷。食物份量再次减少，几乎就是清水。没人抱怨，沉默地接受。
夜里，凌昊再次尝试内视。种子的饥饿感依旧存在，如同跗骨之蛆。它像是一个黑洞，缓慢地汲取着他气团能量的活力，虽然微弱，但持续不断。这样下去，他的实力甚至会不升反降。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
他想起陈哲的镇静剂。那东西是针对母体的，是否能对种子产生效果？或者…加剧它的饥饿？
风险极大。但坐以待毙同样危险。
他需要尽快联系上陈哲。医生的线太慢，也太不可靠。
他回忆起地铁站设备间的位置和结构。或许…可以主动去找他？虽然陈哲警告过不要主动联系，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就在他谋划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从墙壁的另一侧传来。
咚…咚咚…咚…
声音微弱，几乎被鼾声和风声掩盖。但凌昊听到了。节奏很熟悉。是大学野外社团用来表示“安全，可接触”的暗号之一。
陈哲？他就在附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
凌昊心中凛然，表面不动声色。同样用极轻的力度，敲击墙壁，回应了安全的信号。
片刻后，一张小纸片从墙壁底部的缝隙塞了进来。
凌昊迅速拾起。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晚。老地方。‘基质’样本。换你深坑数据。”
基质样本？王博士和周梦争吵中提到的那个？高纯度的能量源？陈哲竟然能搞到？还要用来交换深坑的数据？
凌昊立刻意识到，陈哲对深坑的兴趣远超他的想象。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去了深坑，甚至可能猜到自己记录下了某些数据。
这交易危险，但诱惑巨大。基质样本，或许能解决种子的饥饿，或者至少让他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而深坑的数据，对他目前而言，价值有限。
可以一试。
他将纸片碾碎吞下。心中计划已定。
第二天，基地依旧封锁。气氛更加凝重。c座方向偶尔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显示母体并未完全平静。
凌昊耐心等待，调整状态，将深坑之行的能量记忆尽可能清晰地梳理出来，虽然无法具现成数据，但【洞悉之眼】的记录本身就如全息影像般清晰。
夜幕再次降临。
他悄无声息地滑出休息区，再次前往西南角落的地铁站入口。
这一次，轻车熟路。但更加谨慎。【洞悉之眼】全程开启，警惕任何埋伏或陷阱。
进入通风管道。一路无事。
到达设备间栅格。发出约定信号。
栅格悄无声息地滑开。
陈哲已经在里面。他依旧裹在兜帽和面具里，但能量场带着一丝疲惫和急切。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罐，密封严密，散发着微弱的、却极其精纯的能量波动。那就是“基质”样本？
“数据。”陈哲沙哑开口，言简意赅。
凌昊没有立刻回答，【洞悉之眼】仔细扫描金属罐和周围环境。罐子似乎没问题。周围也没有隐藏的能量陷阱。
“你先告诉我，‘基质’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凌昊问道。
陈哲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不耐，但还是回答了：“高纯度灵能结晶。‘摇篮’计划的燃料。也是‘母体’和那些怪物的…食物。少量吸收能快速提升力量，但杂质很多，容易失控。”
燃料…食物…难怪种子会“饿”。
“你要深坑数据做什么？”
“那不是你该问的。”陈哲语气转冷，“交易，还是不交易？”
凌昊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点头。他开始描述深坑的见闻，能量的特质，精神冲击的细节，以及那惊鸿一瞥的破碎画面。他描述得尽量客观，如同仪器汇报。
陈哲听得极其专注，能量场随着他的描述不断波动，时而兴奋，时而凝重。
当凌昊说到那冰冷的、非人的瞳孔注视时，陈哲身体猛地一震！
“果然…它真的醒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却又有一丝疯狂的兴奋。
“什么醒了？”凌昊立刻追问。
陈哲却猛地闭嘴，将手中的金属罐扔给凌昊。“数据够了。这是你的。”
他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凌昊接过罐子，触手冰凉，“下次怎么联系？”
陈哲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下次，我会找你。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说完，他身影迅速融入通风管道的黑暗，消失不见。
凌昊握紧手中的金属罐。冰冷的触感透过罐体传来，丹田处的种子似乎微微躁动了一下。
他不敢久留，迅速原路返回。
回到基地角落，他藏好金属罐。
种子传来的饥饿感似乎更加清晰了，直接指向罐子里的东西。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