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巨掌，由万千生魂痛苦哀嚎凝成的惨白鬼爪，带着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绝对威压，轰然抓下！它所过之处，饲魂殿内粘稠的阴寒怨气被瞬间排空、吞噬，空间都仿佛被这股纯粹的怨毒与死寂冻结！
方腊首当其冲！
那巨掌未至，恐怖的意志冲击已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扎入他因魔性沸腾而异常敏感的识海！
“呃啊——！”方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左脸那狰狞的魔纹疯狂扭曲、灼烧，几乎要破开皮肉！他眼中翻腾的暗红血丝瞬间被压制，只剩下被无边恐惧和剧痛撕裂的混乱！手中刚刚凝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寒焰之枪剧烈颤抖，枪身上缠绕的暗红血焰如同风中残烛，明灭欲熄，冰蓝的枪魄更是浮现出道道裂痕！
魔性再凶戾，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
净魂珠发出濒临极限的嗡鸣，那道裂纹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蛛网般爬满了小半珠体，温润的白光被压缩到极致，紧紧贴在方腊胸口，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方腊！”鲁智深目眦欲裂的狂吼在身后炸响！
就在魂火巨掌即将把方腊连同他手中不稳的寒焰之枪彻底捏碎的刹那——
“金刚怒目！！”
一声震彻整个密室的佛号如同惊雷炸响！重伤倒地的鲁智深，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从地面弹起，如同一颗燃烧着生命之火的陨石，悍然撞向方腊身前！
没有禅杖！没有罡气！他竟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燃烧着残存的所有佛力本源，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毁灭一切的魂火巨爪！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令人牙酸的、如同烙铁烫入油脂般的声响！
魂火巨掌的五指，毫无阻碍地抓入了鲁智深魁梧的胸膛！那由精纯魂火构成的惨白火焰，瞬间点燃了鲁智深的僧袍、皮肉！滋滋的灼烧声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呃…噗！”鲁智深身体剧震，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虬结的胡须和前襟！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大到极致，血丝密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超越痛苦的、近乎神圣的决绝！
“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这咆哮并非对天师，而是对身后被巨掌威压暂时定住的方腊！
燃烧的佛力混合着他精纯无比的气血，如同金色的烈焰，从他被抓穿的胸膛伤口处猛烈爆发！这金色的烈焰带着鲁智深毕生修为的精华和宁折不弯的意志，死死地抵住了魂火巨掌的五指，竟让那下抓之势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如同巨兽咬中了最坚硬的顽石！
就是这一滞！
那直抵灵魂的恐怖威压和冻结之力，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方腊那被巨掌意志冲击得濒临崩溃的识海，被鲁智深这燃烧生命换来的怒吼和佛力烈焰狠狠刺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愤、剧痛、以及被强行唤醒的、属于“方腊”这个人的冰冷清醒，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魔性的混乱！
“智深大师！！！”方腊的嘶吼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和颤抖！
他看到那惨白的魂火在吞噬鲁智深的血肉！看到那金刚般的身躯在巨掌下迅速变得焦黑！看到那双怒睁的、渐渐失去神采却依旧死死“钉”住巨掌的眼睛！
净魂珠濒临破碎的白光疯狂闪烁，左脸的魔纹因这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痉挛！魔性并未退去，反而因这巨大的刺激变得更加狂暴！但这狂暴不再混乱，而是被一股更冰冷、更残酷的求生与复仇欲望强行收束！
“天师——！！”方腊的咆哮不再是野兽的嘶吼，而是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他眼中仅存的暗红血丝彻底化为两点凝固的、燃烧着无边恨意的血芒！左脸的魔纹幽光暴涨，瞬间蔓延至太阳穴，如同活体的烙印！
他没有去试图救援鲁智深——那只会让鲁智深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在鲁智深以生命换来的、那转瞬即逝的间隙里，方腊做出了最残酷也最决绝的选择！
他放弃了手中濒临溃散的寒焰之枪！所有的力量，体内残存的冰魄寒气、血魂煞气、幽冥死气、沸腾的魔性、以及那新生的、极不稳定的寒焰雏形，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注入腰间的净魂珠！
嗡——！！！
净魂珠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鸣响！那道道裂纹中迸射出刺目的白光！这不再是净化之光，而是被强行灌注了狂暴能量、即将爆炸的毁灭之光！
“爆！”方腊眼中血芒一闪，对着净魂珠狠狠一指！
轰隆！！！
净魂珠这件由鲁智深所赠、曾多次护持方腊心神、此刻却濒临破碎的法器，轰然炸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冲击波，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方腊体内所有混乱狂暴能量的刺目白光，呈扇形猛地爆发开来！这白光带着净魂珠最后的净化之力，更带着被强行引爆的冰、火、煞、死、魔五重毁灭性能量！
目标，并非魂火巨掌，也非悬浮的天师！而是——密室中央，那暗红色的庞大饲魂法阵，以及法阵核心悬浮的江山印残片！
方腊要毁掉这滋养残片的根基！
“放肆！”悬浮空中的天师，那万年冷漠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怒意！他显然没料到方腊竟如此疯狂决绝，不惜自毁护身法器也要攻击法阵！他操控魂火巨掌的五指猛地发力，想要将阻挡的鲁智深彻底捏碎，同时另一只手急速掐诀，试图调动法阵之力防御！
但，迟了！
净魂珠自爆的白光，速度超越了思维！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净化与毁灭的洪流，狠狠冲刷在暗红色的晶石法阵之上！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消融声瞬间响起！法阵上流转的暗红符文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闪烁、扭曲、崩解！那些从墙壁琥珀晶体中延伸出来的、抽取魂力的暗红能量细丝，在白光的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纷纷断裂！墙壁上被囚禁的魂魄发出更加凄厉却仿佛带着一丝解脱的哀嚎！
悬浮于法阵核心的江山印残片猛地一颤！表面那些玄奥搏动的纹路光芒瞬间黯淡，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整个饲魂殿的运转，被这玉石俱焚的一击强行打断了一瞬！
“噗！”天师身体微微一晃，显然法阵被强行冲击也让他受到了些许反噬，掐诀的动作被打断，眼中杀意暴涨！
“就是现在！”方腊眼中血芒如电！左脸魔纹幽光刺目！在净魂珠自爆的白光尚未消散、天师被反噬牵制的刹那，他动了！
没有血光，没有残影！
方腊的身影在原地变得极其模糊、虚幻，仿佛融入了周围因能量爆炸而剧烈波动的空间乱流之中！这是他吞噬幽冥鬼卒后获得的穿梭之力，在生死关头、魔性催发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他一步踏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燃烧的、被魂火巨爪洞穿的鲁智深身边！
“大师！”方腊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甚至不敢去看鲁智深胸前那恐怖的伤口和焦黑的血肉，左臂魔纹缠绕，带着冰冷的幽冥死气，猛地抓向鲁智深仅剩的、未被魂火完全吞噬的右臂！
入手处一片滚烫粘稠，是鲜血和焦糊！鲁智深庞大的身躯此刻轻得如同枯叶，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嗬…走…”鲁智深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沾满鲜血的嘴唇翕动，只吐出这一个字。他那双怒睁的眼，死死盯着方腊左脸那狰狞的魔纹，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冀。
方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魔爪狠狠攥住！他猛地咬牙，压下喉咙翻涌的血腥和那股撕裂灵魂的痛楚，将所有力量——吞噬、血遁、幽冥穿梭、魔性爆发——全部催动！
“血遁！幽冥！”
方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啸！他的身体连同被他抓住的鲁智深，瞬间化作一道极其诡异的遁光！
这遁光不再是纯粹的血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冰蓝、暗红、灰黑三色疯狂交织、扭曲撕裂的状态！遁光边缘，空间被撕裂出细微的黑色缝隙，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这是强行融合了冰魄、血煞、幽冥、魔性以及血遁本源的亡命遁法！代价是方腊左脸的魔纹如同燃烧般灼痛，半边身体经脉寸寸欲裂！
轰！
三色遁光无视了密室坚固的黑色金属墙壁，如同穿透一层水幕，瞬间撞了出去！墙壁上符文狂闪，却未能完全阻挡这融合了空间穿梭特性的亡命遁术！
“想走？留下吧！”天师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他眼中的怒意化为实质的杀机！那只洞穿鲁智深的魂火巨掌猛地一震，将鲁智深残破的身躯震开，五指张开，对着那即将消失在通道深处的三色遁光，狠狠一抓！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惨白魂火指芒，如同追魂索命的毒蛇，后发先至，瞬间跨越空间，狠狠刺入那道扭曲的三色遁光末端！
“呃——！”遁光中传来方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三色遁光剧烈扭曲，边缘的黑色空间裂缝瞬间扩大，险些崩溃！遁光颜色明显黯淡下去，速度却丝毫不减，反而如同被这一击激发了最后的凶性，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带着一溜逸散的、混合着冰屑、血雾和灰黑死气的尾迹，疯狂地冲入向上的通道，消失不见！
魂火指芒未能彻底击溃遁光，只在通道口留下一个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的深坑，以及几滴散发着冰寒与魔气的粘稠血液。
饲魂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魂火巨掌缓缓消散，化作无数道哀嚎的魂流，不甘地回归墙壁上的琥珀晶体。暗红色的饲魂法阵光芒黯淡，符文受损，中央悬浮的江山印残片搏动微弱，显然需要时间恢复。
天师缓缓落回地面，玄黑道袍纤尘不染。他看都没看地上鲁智深那焦黑残破、再无生息的躯体，仿佛那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他的目光，冰冷地投向方腊遁走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掌控一切的冷笑。
“负隅顽抗。棋子，终究是棋子。”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死寂中回荡，带着洞悉宿命的漠然，“魔性已深，残片归位之时，便是汝等彻底寂灭之期。寒潭…哼，苟延残喘罢了。”
他宽大的袖袍随意一挥，鲁智深的残躯如同破麻袋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抛向最近的一个空置的琥珀晶体牢笼。暗红的能量细丝瞬间缠绕上去，开始缓慢地抽取这具蕴含强大气血和残余佛力的躯体中最后的价值。
天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饲魂殿内万千魂魄依旧在无声哀嚎，以及那悬浮的、缓缓恢复着暗金光泽的江山印残片。
***
冰冷刺骨！
这是方腊意识回归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在万年玄冰之中，每一个毛孔，每一寸骨骼，甚至灵魂深处，都传来冻彻骨髓的剧痛和麻木。耳边是哗哗的水声，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沉浮。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幽暗、不断晃动的墨绿色潭水！无数细小的冰晶在水中漂浮，散发着森然的寒气！寒潭！他又回到了寒潭！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饲魂殿！魂火巨掌！鲁智深燃烧生命挡在身前的身影！净魂珠自爆的白光！那贯穿鲁智深胸膛的惨白火焰！还有…最后那一道追魂索命的魂火指芒！
“智深大师！”方腊心脏骤缩，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这才发现自己伤势有多重！左半边身体几乎失去知觉，左肩胛骨下方，一个碗口大的伤口狰狞可怖！伤口边缘一片焦黑，是被魂火灼烧的痕迹，而伤口深处，却凝结着厚厚的、散发着幽冥死气的灰黑色坚冰！这是被天师最后那道魂火指芒洞穿的伤口！魂火与幽冥死气在他体内肆虐、冲突，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左脸的魔纹因这痛苦而疯狂蠕动，幽光黯淡，却依旧如同活物般延伸到了额角。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右手的感觉！
他的右手，死死地抓着一样东西！触感冰冷、僵硬、沉重！
方腊艰难地转过头。
浑浊的潭水中，鲁智深那庞大的身躯就在他身边，随波沉浮。僧袍早已破碎不堪，露出胸前那个巨大的、焦黑贯穿的恐怖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被潭水泡得发白，却再无一丝鲜血流出。那张曾经怒目圆睁、豪气干云的脸庞，此刻一片死灰，双目紧闭，虬结的胡须上挂满了冰碴。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冰冷的潭水不断灌入那可怕的伤口。
“不…不…大师…”方腊张了张嘴，冰冷的潭水灌入喉中，带着血腥和苦涩。他想嘶吼，喉咙却像是被冻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一股比寒潭更冷的绝望和悲恸，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亡命发动血遁幽冥，死死抓住了鲁智深的手臂…但终究…没能带回一个活人！大师用他的命，换了自己这条被魔性侵蚀的残躯！
就在这时——
哗啦！
水花四溅！几道焦急的身影出现在寒潭边，正是听到巨大落水声赶来的灵鹫长老、铁臂猿、磐石和勉强能行动的影蛇！
“是方腊首领！”
“还有…鲁大师？！”
“快！快把他们拉上来！”
几人看清水中情况，无不骇然变色！铁臂猿和磐石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奋力游向沉浮的两人。灵鹫长老手中迅速捏起法诀，几道柔和的青光射出，托住方腊和鲁智深下沉的身体。
当铁臂猿和磐石将方腊和鲁智深拖上岸时，窖村仅存的幸存者们围了上来，瞬间死寂无声。
方腊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伤口处灰黑色的坚冰与焦黑的血肉混合，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左脸的魔纹在惨淡的月光下狰狞蠕动，如同恶鬼的烙印。而躺在他身旁的鲁智深，那毫无生息的焦黑身躯和胸前的巨大空洞，更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鲁…鲁大师…”穿山甲的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铁臂猿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高高鼓起，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虎目含泪。磐石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石雕，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巨震。影蛇的身影在阴影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灵鹫长老一个箭步冲到鲁智深身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搭上鲁智深的脖颈，又迅速按向他的心口。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苍老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悲怆和绝望。他看向躺在一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夜空、魔纹在脸颊上狰狞起伏的方腊，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阿弥陀佛…”灵鹫长老闭上眼，双手合十，干涩地念了一声佛号，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这声佛号，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寒潭边，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冰冷的夜风吹过山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为这陨落的佛门金刚，奏响的挽歌。方腊躺在冰冷的地上，左肩的伤口和脸上的魔纹灼痛刺骨，但都比不上心口那被绝望和愧疚彻底冻结的冰冷。鲁智深焦黑残破的身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无声的死亡，比天师的魂火巨掌更加沉重地压垮了他的意志。联盟最后的脊梁，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