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那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打破了水牢内原本就压抑的死寂！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把的光芒，正迅速朝着水牢深处逼近！
薇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严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自己之前的行动已经暴露？虺文忠呢？他是否也被牵涉其中？
千钧一发之际，薇月的大脑反而异常冷静。她来不及细想，手指猛地发力，将暗格中那个油布包裹的物体抠出，看也不看便迅速塞入怀中贴身藏好。与此同时，她身形如同狸猫般向后急退，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寻找着可供藏身之处。
水牢内除了一个个浸泡在污水中的铁笼，便是冰冷的石壁和粗大的石柱，几乎无处可躲！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严嵩手下粗暴的呵斥声和翻找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薇月的目光落在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铁笼上。那铁笼里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囚犯，半截身子泡在污水中，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死去。铁笼位于一根巨大石柱的阴影之下，光线极其昏暗。
没有时间犹豫了！
薇月一咬牙，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冰冷的污水中，紧贴着铁笼的边缘，将整个身体尽可能地隐藏在囚犯身后和石柱的阴影里。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浓烈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但她强行忍住了，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仿佛自己也成了这水牢的一部分。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严嵩带着七八名手持火把、腰佩利刃的刑堂弟子，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片区域。火光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也映照出严嵩那张因愤怒和猜疑而扭曲的脸。
“给我仔细搜！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人！”严嵩厉声喝道，阴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铁笼和角落。
弟子们立刻分散开来，用刀鞘敲打着铁笼，呵斥着里面半死不活的囚犯，甚至有人用长矛往污水里胡乱捅刺。
薇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冰冷的矛尖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划过。她紧紧贴着铁笼，连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怀中的那个油布包裹，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硌得她生疼。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水牢入口方向传来：“严长老，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是虺文忠！他缓步从水牢深处走出，身边还跟着那两名原本陪同他的守卫。他的脸色依旧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偶然遇到。
严嵩看到虺文忠，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虺先生。老夫接到密报，说那叛徒如燕可能就藏匿在这水牢之中，特来搜查，以免惊扰了先生查验刑具。”
“哦？”虺文忠目光扫过那些正在粗暴搜查的刑堂弟子，语气依旧平淡，“严长老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我在此已有一段时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或许……是密报有误？”
他的话语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两名跟随他的守卫也连忙附和：“是啊，严长老，虺先生一直在此，我等也未曾离开，并未见到有外人潜入。”
严嵩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如燕就在这里，只是接到眼线报告，说薇月行踪诡秘，似乎朝水牢方向来了，这才带人前来堵截，想抓个现行。没想到却碰到了虺文忠这个煞星。
虺文忠在组织内地位超然，武功极高，即便是严嵩，也不愿轻易得罪。而且看眼前这情形，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发现。
“既然虺先生在此，想必是老夫多虑了。”严嵩干笑两声，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和疑虑。他挥了挥手，“既然没有，那就撤吧，不要打扰虺先生办正事。”
刑堂弟子们停止了搜查，簇拥着严嵩，悻悻地离开了水牢。
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水牢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和昏暗，只剩下污水中偶尔冒起的气泡声。
薇月依旧潜伏在冰冷的污水中，一动不敢动。她不确定严嵩是否真的离开，还是故意设下的圈套。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声息，薇月才如同虚脱般，缓缓从污水中站起身。冰冷的污水顺着她的头发和衣襟流淌下来，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如纸。但她顾不得这些，第一时间确认怀中的油布包裹是否安然无恙。
触手那坚硬的质感让她稍稍安心。
“出来吧。”虺文忠平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薇月抬起头，只见虺文忠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多谢虺先生出手相助。”薇月从铁笼旁走出，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但依旧保持着镇定。她知道，刚才若非虺文忠恰好在此，并出言震慑住了严嵩，自己绝无可能躲过搜查。
“东西拿到了？”虺文忠没有理会她的道谢，直接问道。
薇月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应该就在里面。”
虺文忠的目光在她湿透的、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曲线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严嵩生性多疑，恐怕不会轻易罢休。你速速离开。”
“是。”薇月也知道危险并未解除。她必须尽快离开水牢，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证据，并与如燕取得联系。
她对着虺文忠再次躬身一礼，然后不再犹豫，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过人的轻功，如同鬼魅般迅速离开了水牢区域。
回到自己那间被监控的石室，薇月立刻紧闭石门，换下湿透的、散发着恶臭的衣物，用清水简单擦拭了身体。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油布包裹。
包裹得很严实，她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封书信，以及一份清单。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书信。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正是严嵩的亲笔！内容更是让她触目惊心！信中详细记录了严嵩通过蛇灵控制的秘密渠道，与突厥某个部落首领进行军械交易的时间、地点、数量以及分赃比例！其中甚至提到了几次利用蛇灵的行动作为掩护，将精良的弩箭和刀剑运出关外！
而那份清单，则罗列了近一年来经严嵩之手“消失”的军械明细，数量之大，足以装备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上面还有几个经手人的画押，其中一人的名字薇月有印象，正是前几天被血屠“清理”掉的、那个小头目阿弃的师父！
证据确凿！严嵩私通外敌，中饱私囊，证据铁证如山！
薇月握着这些信纸，手指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有了这些东西，足以扳倒严嵩！不仅能洗刷如燕的冤屈，更能重创肖清芳的左膀右臂，让蛇灵内部更加混乱！
然而，就在她心潮澎湃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封信的末尾，那里除了交易内容，还有一句看似不经意、却让薇月瞬间如坠冰窟的附言！
“……此番交易所得，已按例存入‘洛仓’甲字库，待‘惊蛰’之日，配合‘龙吟’之举，共襄盛举……”
洛仓甲字库！那是蛇灵一处极其隐秘、规模巨大的秘密金库所在地，由肖清芳直接掌控！严嵩贪污所得，竟然存入了肖清芳的金库？“按例”二字，更是细思极恐！这意味着，这种肮脏的交易和资金流向，肖清芳很可能知情，甚至可能是默许乃至主导的！
而“惊蛰”之日，“龙吟”之举……这又是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薇月的脑海！肖清芳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利用“滴血雄鹰”制造混乱那么简单！她有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疯狂的终极计划！
“龙吟”……在古代星象和谶纬中，常与“帝王”、“天命”相关联！肖清芳是想……是想在“惊蛰”之日，行那改天换地、登基称帝之举吗？！所以她需要庞大的资金来支撑她的野心，甚至不惜纵容乃至指使严嵩勾结突厥，获取巨额财富！
这个猜测让薇月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肖清芳的疯狂和危险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她不仅仅是要反对武则天，她是要自己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必须立刻将这个情报传递给狄仁杰！“惊蛰”之日已然不远（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之一，通常在公历3月5日或6日，结合故事时间线，已然迫在眉睫）！“龙吟”之举具体指什么？是武装叛乱？是宫廷政变？还是其他更极端的手段？
薇月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原本的计划是扳倒严嵩，搅乱总坛，但现在看来，必须加快步伐，必须尽快摧毁肖清芳的这个终极计划！否则，一旦让她成功，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她小心翼翼地将证据重新包好，藏在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首先，必须找到如燕，将这些证据给她看，稳固同盟，并借助她的力量。
其次，需要想办法，尽快将“惊蛰”、“龙吟”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传递给狄仁杰！
最后，才是利用这些证据，在总坛内部，向严嵩和肖清芳，发起致命一击！
时间，已经不多了。肖清芳的终极计划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薇月知道，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天下的局势。
她走到石室那扇小小的通风口前，望着外面永恒不变的、幽暗的溶洞景象，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肖清芳的计划有多么疯狂，她都必须要阻止她。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求生，更是为了那个她向狄仁杰承诺的、超越个人恩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