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资料，鬼子石井四郎从东北731部队调往山西，再一次使用老本行细菌战，给八路军造成巨大的损失，勿忘国耻”
观察所里刘川那个剧烈颤抖的背影，压在每个人胸口，“司令？”赵刚嗓子眼发干：“匕首……那边……到底……”
刘川没回头，举着望远镜的手抖得厉害，魏大勇憋不住了，红着眼珠子低吼：“俺带人去看看，是死是活……”
“闭嘴，”刘川一声低喝：“都他妈给我原地待着，谁动我毙了谁，”
刘川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血色，他走到电台前，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兵，自己坐到前面，戴上耳机，手指有些发僵地开始调整频率。
“各部怎样了，汇报情况，我是刘川，听到回话，完毕，”他对着步话器，声音带着焦灼。
电流声响起，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张大彪气喘吁吁但明显带着胜利亢奋的声音：“司令，我是张大彪，张家堡鬼子全啃下来了，正打扫战场，粮库那边孙团长也顶住了，鬼子先头中队被打残退回去了，司令，咱们赢……”
刘川粗暴地打断他：“闭嘴听我说，你立刻马上从缴获的鬼子物资里，给我找找防毒面具，找橡胶手套，找石灰和漂白粉，所有能找到的防疫东西，有多少给我集中多少，用最快的速度，派人送往小河村，立刻，马上，执行，”
张大彪那边明显懵了，胜利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命令砸得粉碎：“防……防毒面具？司令，这……打完了还要这玩意干啥？小河村……”
“执行命令，，”刘川对着送话器咆哮：“再问一句我现在就撤了你，快去找，”
“……是，是，”张大彪被吼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多问。
这次回应的是孙德胜，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哼，显然受了伤：“司……司令……俺老孙没丢人……鬼子退……”
“听着德胜，”刘川根本没心思听战报：“你还能动的骑兵，立刻给我散出去，以小河村为中心，五里范围，不，十里，给我拉出一道警戒线，任何人不准靠近，特别是从老鸦岭方向过来的，不管是人是畜，给我远远的就开枪警告，敢硬闯的，直接击毙，重复命令，”
“警戒线？击毙？”孙德胜也傻了：“司令，发生啥事了？是不是……”
“别问，执行，这是死命令”刘川的声音冰冷。
“是，保证完成任务，”孙德胜不敢再迟疑。
接着，刘川又连续呼叫了孔捷、丁伟等人，命令他们向小河村外围运动，建立第二、第三道封锁线，同样严禁任何人靠近，但同样没有解释原因。
一道道透着极度不祥的命令发出，胜利的欢呼还没响起就被硬生生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越来越浓的恐惧。
司令这是怎么了？小河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刚看着刘川近乎疯狂的举动，脸色越来越白，他抓住刘川的胳膊：“老刘，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匕首他们……‘樱花’……”
刘川眼神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从哪来的消息？
没人敢问。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过去。观察所里无比的压抑，突然，那部直通小河村警卫班的电话，毫无征兆地炸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钉死在那部电话上，
刘川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抓起听筒：“我是刘川，讲，”
听筒里传来小河村警卫班长带着剧烈喘息和极度惊恐的声音，几乎是语无伦次：“司令，不好了，后山下来几个人，满身都是血，伤……伤得不成样子，他们……他们抬着几个箱子……说……说是从鬼子那抢来的……还……还让我们立刻远离……远离他们……说……说身上沾了脏东西……”
刘川的心瞬间沉到了底，箱子，脏东西，
“他们人呢？，现在在哪？，”他厉声问。
“就在村口，我们没敢让他们进，按他们说的隔了老远，王队长好像快不行了，他……他非要亲自跟您汇报……”
电话那头似乎发生了短暂的争夺，随即，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却又异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之前那个嘶哑的“匕首”队长，
“司……令……”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的生命，“任务……完成……‘樱花’……五十一人……全数……歼灭……特种弹……缴获……八箱……另两箱……搏斗中……破损……泄漏……”
刘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破损，泄漏，
“弟兄们……弟兄们……”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涣散，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都沾上了，没……没时间了……”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和呕吐声，还有旁边其他战士惊恐的哭喊和尖叫。
“喂？，喂？，匕首，匕首，，”刘川对着话筒大吼，但那边只剩下混乱和绝望的嘶嚎，几秒钟后，电话被捡起，还是那个警卫班长，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和彻底的崩溃：“司令，他们……他们吐黑水了，身上……身上起泡了，王队长他……他没气了，其他人也……司令，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村里还有几百号伤员啊，，”
轰——，如同一个炸雷在脑海中爆开，刘川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被旁边的魏大勇死死扶住。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听着，”刘川强行稳住几乎要涣散的神智，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嘶吼，声音颤抖：“立刻全村隔离，所有接触过匕首小队的人，立刻原地隔离，不准再接触任何人，尸体连同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立刻用油布严密包裹，挖深坑，洒石灰掩埋，立刻执行，”
“可是司令……那……那是咱们的弟兄啊……”警卫班长的声音充满了不忍和恐惧。
“执行命令，，”刘川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为了救村里更多的人，快去做，，”
啪，他重重摔下电话，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全是冷汗。
观察所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匕首小队成功了，他们用全队覆灭的代价，截住了“樱花”，抢下了大部分细菌弹。
但他们也失败了，泄漏的毒剂，带走了他们自己的生命，并且将致命的污染，带到了小河村的门口。
“老刘……”赵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泄漏了……那……那村子……”
刘川抬起头，眼睛里是绝望和决绝：“封锁，给我彻底封锁小河村，一只鸟也不准飞出来，”
他再次扑到电台前：“所有部队注意，我是刘川，最高紧急命令，小河村及周边五里范围，即刻起划为绝对禁区，实行最严密封锁，未经总部和军区联合特许，任何人——包括我本人——擅入擅出者，格杀勿论，”
“立刻向总部和军区发报，详陈情况，请求派遣最高级别医疗和防疫专家支援，快，”
命令发出，电台滴答作响，但观察所里，却仿佛能听到远处那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小村庄里，传来的无声的恐惧和绝望。
刘川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赢了？还是输了？
他用几千鬼子的尸骨堆砌了一场惨胜，却可能要眼睁睁看着几百名生死与共的弟兄，被一种看不见的魔鬼，吞噬在自家的院子里。
“和尚……”他声音嘶哑，从指缝里漏出来。
“俺在，”魏大勇红着眼圈凑近。
“你说……我这个司令……是不是当得……太他妈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