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刚刚解放,原国民党广西省政府大楼如今已成为了第四野战军前线指挥部的所在地(韩楚及肖光指挥部)。
进进出出的参谋人员与通讯兵脚步匆匆,神色严肃,却不见丝毫大战后的懈怠。
与此同时,在上海第四野战军司令部的一间宽敞的会议室内,一场关乎广西乃至整个中南地区下一步局势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刘川站在悬挂着军事地图的墙壁前,先看向四野中的几位主要领导人:“南宁拿下了,白崇禧跑了,这算是敲掉了桂系的老巢,但远远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中央要求我们‘大迂回、大包围’,我们完成了对桂系主力的包围和歼灭,但漏掉了白崇禧这条大鱼,更重要的是,广西这地方,山多、洞多、民情复杂,接下来,我们面临的很可能不是堂堂之阵,而是钻进山里的残兵败将和本地土匪勾连在一起的麻烦。”
政委接过话头:“老总说得对,广西初定,老百姓看着我们。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肃清匪患,保障交通线和基层政权的安全,群众就会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在这里扎下的根就不稳。这不仅是军事任务,更是严肃的政治任务,关系到新生人民政权的威信和巩固。”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级指挥员:“部队必须拿出在战场上消灭国民党主力兵团的气势和决心,来对付这些土匪,而且,纪律要更严,政策要更细,绝不能因为对方是土匪就放松要求,损害群众利益。”
“我同意司令员和政委的意见。”参谋长刘亚站起身,走到地图旁,接过指挥棒:“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广西境内的匪患主要由三部分构成:其一,是溃散的桂系正规军成建制或小股流窜,他们装备相对较好,有一定战斗力;其二,是本地历史悠久的惯匪,熟悉地形,手段残忍;其三,就是国民党特务机关撤退前有意组织和委任的政治土匪,破坏性最强。”指挥棒在地图上几个多山区域画了几个圈,“桂北、桂西、桂中南的山区,是他们的主要巢穴。参谋部初步设想是,以驻防各地的纵队为单位,划分清剿区域,实行军事打击与政治争取相结合,以营、连甚至排为单位,组成精干的清剿分队,配合地方工作队,发动群众,情报先行,务求精准清除,避免大兵团进剿容易造成的扑空和扰民。”
司令员刘川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战术上的敏锐:“参谋长的方案稳妥,但我补充一点,要特别注意机动性。土匪依仗的就是山高林密,跟我们捉迷藏。我们除了小分队清剿,还必须控制关键的交通节点和河道,同时组建快速反应部队。我把话放在这里,哪个区域要是因为反应慢让成股的土匪溜了,或者造成了重大损失,相关指挥员必须到军法处说清楚。”
他顿了顿,看向政委:“另外,关于广西与越南接壤的边境地区,建议立即从参战部队中抽调一到两个精锐团,由干部带队,迅速前往边境要点布防,一是防止残敌外逃,二是警惕境外势力可能进行的渗透和支援,这件事刻不容缓。”
刘川目光投向负责特种纵队和部分快速部队的肖光:“肖副司令,边境布防和快速反应部队的组建,由你具体负责,从各纵队抽调战斗经验丰富、装备较好的部队,配属足够的通讯和运输工具,三天内我要看到详细的部署方案和部队名单。”
“是,司令员!保证完成任务!”肖光立即应道。
“广西的土匪要剿,但全国的战局不能停。”刘川的指挥棒终于落在了地图上,从广西向东、向南移动:“二野、三野的兄弟部队正在向广东压迫,广州解放指日可待。我们的目光,必须看得更远一些。”指挥棒的尖端重重地点在了雷州半岛南端,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指向那个巨大的岛屿——“海南岛”。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海域。渡海作战。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谭正沉吟着开口:“打海南,不同于我们过去任何一次战役。首先是思想问题,目前咱们部队大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对大海有天然的畏惧心理。政治工作必须走在前面,要广泛动员,讲清解放海南的战略意义,同时也要实事求是地说明困难,激发干部战士挑战新课题的决心和勇气。”
炮兵司令朱锐的脸上则露出了既兴奋又凝重的神色:“渡海作战,炮兵是重中之重,也是难中之难。舰炮的改装、登陆后的火力支援、抗风浪设计……这些问题都很棘手。我需要立即组织一个技术小组,前往沿海地区,搜集船只,研究改装方案,特别是如何将我们现有的火炮搬上船,并保证在颠簸的海面上能有效射击。”
刘川赞许地看了看朱锐和谭正,“老谭和老朱说到点子上了。思想工作和技术准备,必须双管齐下。刘亚参谋长,你协调司令部,立即着手几件事:第一,广泛征集沿海民船、渔船,动员船工、渔民,组建水上运输力量;第二,搜集一切关于海南岛敌军布防、水文气象、海岸地形的情报;第三,选择类似地形区域,立即开展渡海、登陆作战训练,从游泳、抗眩晕开始练起!我们要在短时间内,把一群旱鸭子,变成能乘风破浪的海上蛟龙!”
聂政委补充道:“还可以考虑,先期派遣小股精锐部队,化装成渔民或利用夜间,潜入海南岛,与岛上仍在坚持斗争的琼崖纵队取得联系,建立情报网,为日后大军登陆提供内应。”
“很好,就这么办。”刘川最终拍板,“总体部署如下:以韩楚同志统一指挥左路兵团,负责桂北、桂西地区的清剿和巩固,并派出有力部队控制桂越边境;以肖光同志统一指挥右路兵团,负责桂中南、桂东南地区的清剿,并协同二野、三野部队,做好向广东西部进军、策应广州战役的准备;同时,全军立即启动渡海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司令部牵头,各兵种、各部门密切配合,限期拿出可行性报告。”
会议结束后,命令传达到各支部队。刚刚经历大战的士兵们,来不及休整,便又投入到了新的任务中。在桂西的崇山峻岭间,清剿分队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山路搜索前进;在北部湾的海岸线上,后勤部门的干部们正在与皮肤黝黑的渔民们交谈,登记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在临时划定的训练场内,来自北方的战士们,正咬着牙,在教官的呵斥下,跳进冰冷的海水里,练习着最基础的游泳动作……
几天后,刘川站在指挥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处操场上正在集结、准备开赴指定区域的一支队伍。聂政委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水,轻声说:“摊子铺得很大,压力不小啊。剿匪、边境、广东、海南,还要准备渡海,任何一环都不能出错。”
刘川接过茶杯,没有立即喝,目光依然沉静而深远:“是啊,千头万绪。但这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广西只是第一步,中南、华南,乃至全国,都需要我们一步一步去打下来,去建设好。”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冷峻,“我现在最关心的,除了我们自己的准备,还有海南岛上的敌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蒋介石会不会继续增兵?美国人的影子会不会出现在那片海上?这些,都是未知数。”
就在这时,参谋长刘亚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电文快步走了进来,脸色略显严肃:“司令员,政委,刚刚接到边境部队报告,他们在巡查时,与一股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发生了短暂交火,对方装备精良,战术动作娴熟,不像是普通土匪,交手后迅速退入了越境方向……另外,我们派往沿海的情报人员也传回消息,发现有小股国民党特务在雷州半岛沿岸活动,似乎在测量水文和侦察我军动向。”
刘川和聂政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显然,对手也没有闲着,一场围绕海南岛的、在陆地与海洋之间展开的明争暗斗,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