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原本以为那些木箱里装的是海楼石——毕竟被倒刺镖钉死的新兵脖颈还在渗着血，而海楼石正是对付能力者的利器。
可当他顺着月光往下看时，最底层的木箱不知被谁踢开了一角，露出里面泛着淡粉色的晶体，就像被碾碎的珊瑚；旁边的铁箱裂开了一条缝，一道冷光从缝隙中透出来，那是步枪枪管的反光。
“珊瑚粉……”他的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生疼。
上周后勤官还在晨会上拍着胸脯保证，这批物资是给G - 5医疗室配备的消毒粉。
但他清楚，在东海的黑市上，这种溶于水后能让人内脏溃烂的粉末，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巴洛克的眼泪”。
至于那些铁箱……他摸过训练用的步枪，枪托上的刻痕是不会骗人的。
海军的采购单上写着“训练器械”，可运进来的却是能打穿军舰的连发枪。
货仓里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
那个戴着沙鳄纹袖扣的背影直起了腰，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原来是军械库的老库管，就是昨天还拍着他肩膀说“小崽子练刀别太狠”的老头。
此刻，老头手里捏着迈克的新兵徽章，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渍，正往珊瑚粉箱上按：“这批货得赶在涨潮前装船，卡尔顿少校的船可不会等人。”
迈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锈剑的缠手布被汗水浸透了，剑纹烫得他的掌心发红——这是模板在共鸣，金狮子的狂意在催促他去撕碎这些背叛者。
但他的呼吸反而慢了下来，就像穿越前在丛林里潜伏时那样，用拇指摩挲着剑鞘上的凹痕，一下，两下，把杀意磨成细针藏进了骨髓。
“他们今晚会换人。”
温热的气息突然拂过他的后颈。
迈克的肌肉瞬间绷紧，直到闻到那缕若有若无的龙血香——是法蒂玛。
他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影子从左侧墙根滑了过来，黑纱裹着的手腕上，九蛇岛特有的蛇形银镯闪了一下。
“新接头人是副司令的亲信。”法蒂玛的声音比海风还要轻柔，“卡尔顿少校的马车会在子时三刻到达。”她的指尖快速在迈克的手背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情报无误”暗号。
迈克的拇指停在了剑鞘的第三个凹痕上。
他能感觉到法蒂玛的体温正在渐渐退去，就像一条滑进阴影的蛇。
直到听见五米外的礁石传来贝壳碎裂的轻响，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很小，小到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但法蒂玛一定看到了——就像她总能在人群里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丝情绪。
模板核心的灼热感顺着脊椎向上蔓延。
迈克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是一团云，是一片雾。
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在他的血管里翻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的水分子——码头的潮气、货仓里血潭蒸发的水雾，甚至老库管额头渗出的汗珠。
他的指尖轻轻颤动，就像在拨弄无形的琴弦。
最先有反应的是巡逻兵的军犬。
那只黑背突然竖起了耳朵，对着空处狂吠起来，前爪在地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高个子巡逻兵踢了它一脚：“发什么疯？”话音刚落，他的后颈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月亮还挂在头顶，可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裹住了煤油灯的光晕，把货仓门口的人影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剪影。
迈克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
他能感觉到雾气正在按照他的意志流动，就像一块会呼吸的幕布，把他的身形、体温，甚至心跳声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老库管的骂声从雾里传了过来：“他娘的哪来的雾？”但迈克知道，此刻就算有人贴着他的脸看，也只能看到一团混沌的灰色。
子时三刻的钟声刚刚敲响，马蹄声就冲破了雾气。
“哒哒——”
声音从码头入口传来，由远及近。
迈克的耳朵动了动，判断出是四匹马拉的双轮马车——这种规格，在G - 5只有副司令的座驾能与之相比。
果然，马车停稳后，车帘被戴白手套的手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人：卡尔顿少校，副司令最器重的秘书，总是喜欢用银梳把金发梳得发亮的男人。
此刻他的金发沾着雾水，梳齿间别着一朵红玫瑰，正是巴洛克工作社外围成员的标志。
“库管。”卡尔顿的声音就像浸了蜜一样，“货都备好了吗？”
老库管点头哈腰的样子刺痛了迈克的眼睛。
他看见卡尔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瓶，拔掉塞子，绿色的烟雾“嗤”地一声窜上了夜空——这是接头信号。
雾气被绿烟一搅，翻涌得更厉害了，就像一团活物在货仓外打转。
迈克的拇指重重地按在了剑鞘的第三个凹痕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模板核心的跳动重合了，一下，两下，和着绿烟升腾的嘶鸣声。
锈剑在鞘里微微震颤，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撕开这团裹着阴谋的雾。
当绿烟散到最高处时，他动了。
雾气自动让出了一条缝，就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一样。
迈克的身影融入了雾的最深处，靴底几乎没有沾地，就像一片被风吹着的叶子，贴着货仓外墙滑向了角落。
他的指尖抚过铁皮墙上的裂缝——从这里能直接摸到装珊瑚粉的木箱。
月光刚好被云遮住了。
锈剑的剑尖在木板缝隙里轻轻一挑，腐朽的木屑混着腥气涌了出来。
迈克的呼吸几乎凝缩成了一条线——他特意选了最角落的那个铁皮箱，箱身上焊着三道锁，锁孔里塞着蜡封，这正是藏匿机密文件的惯用手段。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箱内牛皮纸的纹路，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直立起来，那是穿越前在雨林里被毒蛇盯上时才会有的直觉。
但他没有停手。
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在指尖游走，无形的力场包裹住整叠文件，“唰”的一声将其抽进了怀里。
月光从云缝中漏下一线，正好照在最上面那张纸上：《G - 5东海清剿行动总结》，落款是卡尔顿少校的鎏金签名。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在“罗格镇海贼团全灭”的批注下方，用红笔写着“沙鳄物资船已靠岸”；“可可亚西村安全评估”页脚压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戴草帽的少年正把成箱的“消毒粉”搬上走私船。
“好一个虚假清剿。”他喉结滚动，指节捏得发白。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军火走私，没想到副司令的人早已经和沙鳄勾结在一起，拿东海百姓的性命为巴洛克工作社铺路。
模板核心的灼热感顺着脊椎往上窜，金狮子的狂意在意识里翻涌，几乎要冲破他深藏在骨子里的冷静。
“叮——”
金属刮擦地面的轻微声响从三排货架后面传来。
迈克的肌肉瞬间绷得像铁索一样，锈剑出鞘三寸，剑气在空气中撕开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爆鸣声。
他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黑影的轨迹：足尖点地时压碎了半片碎瓷，呼吸里带着腐肉的味道——是费舍尔。
那家伙上周被迈克用锈剑刺穿了肺部，本应该躺在医疗室里的。
此刻他的左胸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握着一把淬毒的短匕，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
“小杂种，比老子想象的还要能折腾。”费舍尔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器，“可惜你不该碰这些文件。”
迈克转身的动作比心跳还快。
锈剑带起的剑气直接切断了费舍尔前冲的势头，金属碰撞产生的火星溅在两人脸上——迈克看到了费舍尔眼底的疯狂，那是被悬赏令逼疯的海贼才会有的眼神；费舍尔则撞进了迈克的视线里，那双眼像淬过冰的剑，冷得能冻穿骨髓。
“你该庆幸老子要留你活口。”费舍尔的匕首划出一个半圆，直取迈克的喉结。
他伤得太重，动作比往日慢了两成，却在变招时故意露出破绽——这是丛林里诱捕猎物的手段。
迈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模板传来的信息在大脑里炸开：这老东西在等他使出全力，等他暴露果实能力。
“那就如你所愿。”迈克低声笑了一下，锈剑突然下沉了半寸。
费舍尔的匕首擦着他的锁骨划过，带出一道血线，与此同时，迈克的左掌按在地面上。
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疯狂涌动，货仓角落积了半月的雨水被抽离地面，在两人之间凝结成冰板。
“咔嚓”声中，冰面裂开了像蛛网一样的纹路，迈克的靴跟重重地砸了下去。
冰板应声而起，像一面透明的墙撞向费舍尔的胸口。
那老东西反应极快，将匕首横挡在身前，但还是被撞得飞出去三米远，后背重重地砸在铁皮货架上。
木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珊瑚粉扬得漫天都是，呛得费舍尔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冰面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咳……咳……”费舍尔抹了一把嘴，齿缝里渗着血沫。
他盯着迈克手里的文件，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直抖，“你以为拿到这些就能扳倒副司令？太天真了！等天亮——”
“等天亮的是你。”迈克的锈剑抵住费舍尔的咽喉，剑尖微微颤抖。
他能感觉到模板的封印又松动了一丝，力量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但他没有下杀手——费舍尔知道的远比这些文件多，而他需要活口。
月光重新洒进货仓时，费舍尔的手指悄悄抠进了怀里。
那里藏着最后一枚信号弹，是卡尔顿少校给他的保命符。
他望着迈克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小崽子，你猜……副司令的船上，装的仅仅是珊瑚粉吗？”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
被冰板撞碎的肋骨扎进了肺叶，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还是撑着墙，一点点地爬了起来。
血顺着下巴滴在地面上，在月光下连成歪歪扭扭的线。
迈克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听见费舍尔的指节在墙上抠出刺耳的声响，听见那老东西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像夜枭在啄食腐肉。
某种不妙的预感顺着后颈爬了上来——这王八蛋，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