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落鹰涧深处传出的古老号角与洪荒威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让整个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凝滞。清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顿,战马惊恐人立,士兵们惶然四顾,连中军那面织金龙纛下的主将,也面露惊疑,抬手止住了部队的进一步行动。
沈墨、林清音与陆惊澜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这气息磅礴、古老,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蛮荒与威严,绝非萧月如或是任何已知高手所能拥有。
“谷内……有变!”陆惊澜握紧绣春刀,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敌是友?”林清音秀眉紧蹙,感应着那威压中蕴含的、近乎自然伟力般的气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又难以确信。
沈墨的“黎明剑心”对气机感应最为敏锐,他仔细品味着那股威压,沉声道:“非人非兽,更像是……某种沉睡的‘地只’或‘阵灵’被唤醒了。气息虽强,却并无明确的善恶指向,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宣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却也带来了新的变数。
“计划不变!”沈墨当机立断,“趁清军被震慑,注意力被吸引,我们立刻潜入!”
他拉起林清音,两人身形如烟,借着战场短暂的混乱和山石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向落鹰涧一侧那较为陡峭的崖壁。陆惊澜则率领残部,偃旗息鼓,潜伏在暗处,等待接应的信号。
攀爬对于沈墨与林清音而言并非难事。沈墨指尖吞吐灰白剑罡,如同最锋利的冰镐,轻易刺入冰岩,提供稳固的支点。林清音则身轻如燕,配合着沈墨的节奏,两人默契无间,很快便攀升至崖壁中段。
越靠近上方,那股洪荒威压便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的尘埃与奇异檀香混合的气息。隐约间,还能听到谷内传来明月教教徒用一种古老语言吟唱的、苍凉而肃穆的歌谣。
终于,两人悄无声息地翻上崖顶,伏在一块巨石之后,向下望去。
谷内的景象让他们心神剧震。
只见原本厮杀惨烈的谷地中央,不知何时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之上,以萧月如为首,数十名伤势轻重不一的明月教精锐围成一个奇异的圆圈,正跪地虔诚吟唱。他们人人割破了手腕,鲜血流淌而下,渗入脚下刻画的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图腾之中!
那图腾并非明月教常见的弯月标志,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抽象,仿佛描绘着山川日月、星辰流转的图案,与沈墨二人在冰渊之下见过的前朝壁刻,竟有几分神似!
图腾中央,插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黝黑、唯有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骨质号角!方才那撼动战场的号角声,正是源自于此!
而那股磅礴的洪荒威压,则是从图腾下方的大地深处弥漫而出,仿佛被这鲜血祭祀与古老号角所引动,正在缓缓苏醒!
“是……‘苍狼祭’!”林清音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明月教最古老、也最危险的禁忌秘术!传说能以圣女血脉与部族勇士之魂为引,沟通沉睡的‘山灵’或‘祖魂’,获得庇护之力!但此法反噬极大,稍有不慎,施术者皆会魂飞魄散!”
她看向图腾中央,那个火红身影虽然依旧挺直,但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显然已到了极限。萧月如这是在赌上一切,为被困的族人寻求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传来清军试图重新组织进攻的鼓噪声。显然,那短暂的震慑即将过去。
萧月如猛地抬起头,望向谷口的方向,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再次举起那柄骨质号角,就要不顾一切地吹响,做最后一搏!
“月如!不可!”
林清音再也按捺不住,从藏身处现身,清越的声音带着焦急,清晰地传遍了谷地!
同时,沈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萧月如身侧,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她握着号角的手腕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冰魄剑罡渡入,瞬间平复了她体内翻腾欲裂的气血。
“剩下的,交给我们。”沈墨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萧月如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因失血和透支而有些黯淡的眸子,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彩,有惊喜,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 relief(解脱\/宽慰)。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却被林清音及时上前扶住。
“清音姐姐……沈墨……你们……”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哽咽。
“别说话,先疗伤。”林清音立刻取出金针丹药,为她止血稳定伤势,动作轻柔而迅速。
周围的明月教教徒看到沈墨与林清音,尤其是感受到沈墨身上那深不可测、甚至隐隐能与谷中苏醒的古老威压分庭抗礼的气息,顿时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士气大振。
沈墨目光扫过谷内残存的、不足三百的明月教战士,以及谷外蠢蠢欲动的清军,心中已有定计。
他看向脸色稍缓的萧月如,沉声道:“这‘苍狼祭’引动的力量,可能为我们所用?”
萧月如靠在林清音怀中,虚弱地点头:“可以……但需要我的血脉引导,而且……无法持久,最多……一炷香。”
“一炷香,足够了。”沈墨眼中寒光一闪,看向林清音,“清音,你助月如引导这股力量,制造混乱,并给陆兄发信号。我去谷口,先斩了那群烦人的苍蝇!”
他身形一动,已然出现在谷口那狭窄的通道前,独自一人,面对即将涌入的千军万马!灰白色的剑罡再次冲天而起,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
“呜——嗡——!”
在林清音的辅助下,萧月如再次吹响了那骨质号角!但这一次,号角声不再仅仅是威压,而是引动了谷地中央那图腾中汇聚的磅礴洪荒之力!
大地微微震颤,谷口两侧的崖壁上,无数碎石滚落,仿佛有无形的巨手在摇晃山岳!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与此同时,一道尖锐的音波信号从林清音指尖弹出,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小小的冰花——那是给陆惊澜的进攻信号!
谷口处,沈墨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任凭“浪潮”冲击,巍然不动。灰白色剑罡化作一道死亡屏障,任何试图冲过谷口的清军,皆在瞬间被冻结、碎裂!
眼看局势即将逆转!
突然,清军后阵,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死气的箭矢,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无视了那洪荒之力的干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射向正在引导力量的——萧月如!
这一箭,时机、角度、力量都把握得妙到毫巅,阴毒无比!赫然是那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幽冥殿的真正高手,终于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发出了致命一击!
而此刻,萧月如全力引导力量,林清音正在辅助她,沈墨被谷口的敌军牵制!
谁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