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那枚血色晶石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如同濒死野兽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如同风暴前的低气压,笼罩了整个山坳!晶石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刺目的血光从中迸射而出,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晶石要爆了!快退!” 诸葛青云最先察觉到那能量的异常飙升,嘶声大吼,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这汇聚了数百生灵血气与幽冥死气的核心一旦爆炸,威力足以荡平此地!
刚刚被解救的祭品们惊恐失措,挣扎着向远处爬去,但速度太慢!无尘大师脸色凝重,强提所剩不多的佛力,试图以佛光暂时禁锢那暴走的能量,但佛光触及晶石,竟如同泥牛入海,反而激得那能量更加躁动!
而距离晶石最近的,正是重伤难以动弹的沈墨,以及正在他身边试图施救的林清音!
眼看惨剧无法避免——
“带他走!”
一个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是陆惊澜!他不知何时已从与幽冥尊者的纠缠中脱身,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垂下,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此刻眼神决绝,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绣春刀插在地上,双手分别抓住沈墨和林清音的后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石般将他们狠狠掷向远离祭坛的、相对安全的谷口方向!
“不——!” 林清音在空中回头,只看到陆惊澜那染血的、带着一丝释然笑意的脸庞,以及他转身直面那即将爆发的毁灭光团的、挺直如松的背影!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席卷了一切!刺目的血光吞噬了祭坛,吞噬了陆惊澜的身影,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地面掀起,将岩石粉碎!
沈墨和林清音被气浪狠狠抛飞,重重摔落在谷口的乱石堆中。林清音不顾自身疼痛,第一时间扑到沈墨身边。他已然彻底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体表覆盖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冰晶,那是他自身玄冥真罡与侵入的幽冥死气、爆炸冲击混杂后形成的诡异状态,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沈墨!沈墨!” 林清音声音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将精纯的内力渡入他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那诡异的冰晶反而有向她手臂蔓延的趋势。
爆炸的烟尘渐渐散去,祭坛所在之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以及零星燃烧的幽冥死火。陆惊澜……生死不明!
无尘大师、诸葛青云、萧月如等人虽被冲击波震伤,但所幸距离较远,保住了性命,此刻都围拢过来,看着沈墨的状况,脸色无比沉重。
“必须立刻救治!他体内异种能量冲突,经脉脏腑皆受重创,更有幽冥死气与爆炸邪力深入骨髓神魂……迟则生变!” 无尘大师检查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力回天的悲悯。沈墨的伤势,太重了!
林清音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能救他!一定有办法!大师,诸葛先生,月如,请你们护法,为我争取时间!七日!给我七日时间!”
众人迅速清理出一处相对完整的残破石屋,作为临时的救治之所。无尘大师以残余佛力布下静心结界,隔绝外界干扰。诸葛青云指挥天机阁弟子在外围布下防御机关阵势。萧月如则率领义军残部,警惕地守卫在四周,清理任何可能靠近的幽冥殿残党或野兽。
石屋之内,灯火如豆。
林清音褪去了沈墨破碎染血的外袍,看着他苍白如纸、布满暗红冰晶的胸膛,心如刀割。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心痛、恐惧、担忧都深深压下。此刻,她不是需要安慰的弱女子,而是能救他性命的“素手医仙”!
她首先取出七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玉指如飞,快得带起道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将金针刺入沈墨周身大穴!每一针都蕴含着精妙的潜龙阁内力,并非强行驱散那诡异的冰晶死气,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梳理、引导他体内混乱不堪、几近崩溃的能量流。
金针颤鸣,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沈墨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眉头因极致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
紧接着,林清音取出随身携带的所有珍稀药材,又请诸葛青云动用天机阁秘藏的几味灵药,在一个巨大的木桶中调配药浴。水温被她以内力精确控制在将沸未沸的临界点,浓郁的草药灵气与刺鼻的药味弥漫在石屋中。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墨,将他浸入滚烫的药液之中。几乎是瞬间,他体表的暗红冰晶与药力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大量灰黑色的气泡,那是幽冥死气与异种能量被强行拔出的迹象!沈墨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剧烈挣扎。
林清音毫不犹豫地也踏入滚烫的药桶之中,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固定住他,不让他因挣扎而伤及自身。滚烫的药液灼烫着她的肌肤,那冰寒死气也顺着接触不断试图侵蚀她,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冰冷刺骨的脊背上,源源不断地渡入自己温和的内力,护住他最后的心脉。
(合)
一日,两日,三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石屋外,众人轮流守候,听着里面时而传来的压抑痛吼和药液沸腾的声音,心情无比沉重。萧月如几次想进去替换林清音,都被无尘大师摇头阻止。此刻,唯有林清音的血脉之力与精纯内力,才能与沈墨体内的力量产生最细微的共鸣,进行这如履薄冰的救治。
屋内,林清音早已疲惫不堪,眼圈乌黑,嘴唇因内力与精神的过度消耗而干裂出血。她几乎是不眠不休,时刻关注着沈墨体内最细微的变化,调整着金针的深浅与药力的强弱。滚烫的药浴换了一桶又一桶,刺鼻的污浊死气不断被排出。
到了第五日,沈墨体表的暗红冰晶终于完全褪去,脸色也不再是骇人的金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隐隐有了一丝生机。然而,他依旧没有醒来,仿佛意识沉沦在某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林清音知道,最关键的,是神魂层面的较量。那幽冥死气和爆炸的冲击,伤及了他的根本。
第六日,她停止了药浴,只是静静地坐在榻边,握着他依旧冰凉的手。她没有再动用金针,也没有渡入内力,只是轻轻哼唱起一首江南的小调。那是在江南初遇时,她曾在医馆里为伤病者抚慰心神时偶尔哼起的曲子,婉转,轻柔,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润与生机。
她的声音沙哑,甚至有些走调,但那歌声中蕴含的,是她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祈盼、所有不离不弃的誓言。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沈墨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温热。
无尘大师在屋外听到这歌声,双手合十,低宣佛号,眼中充满了慈悲。陆惊澜不知何时也已归来,他竟在爆炸中侥幸生还,虽伤势不轻,但终究保住了一命,此刻靠在门边,听着屋内沙哑而执着的歌声,看着远方渐亮的天色,沉默不语。
第七日,黎明。
当初升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石屋的缝隙,照射在沈墨脸上时,他紧蹙了整整七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直握着他手、几乎耗尽所有心力的林清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脸庞,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在那缕熹微的晨光中,在她沙哑歌声的余韵里,在她混合着泪水与期盼的注视下,沈墨那紧闭了七日的眼帘,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了林清音那憔悴不堪、却在这一刻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绝处逢生光芒的容颜。
他嘴唇翕动,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