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阵列风扇转动时发出的、如同深海低语般的嗡鸣。
第一缕晨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像一把锋利的金色手术刀，切开了室内的昏暗，在地面上投下一道越来越长的光斑。
闻人语站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现实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在她眼前分崩离析。
钢筋水泥的城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片由亿万金色光线构成的，浩瀚无垠的商业命脉星河。
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储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抽调。
这股力量自她重生以来，通过每一次商业上的胜利、每一次对未来的精准预判、每一次对人心的成功掌控而积累。
系统称之为，“商业威望”。
此刻，这股积攒了许久的威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像决堤的洪水，奔涌向一个未知的闸门。
一股强烈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眩晕感袭来。
闻人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
但她的意识，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强大。
如果说【商业命脉】的洞悉之眼，是让她拥有了“神之视角”。
那么此刻，她要做的，就是以神之名，行使干预之权。
她的意识锁定了那个目标。
那个位于伦敦和纽约清算银行交接端口的，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节点。
嗡！
整个星河在她眼中瞬间拉近。
无数的星云、光轨、脉络在她“身侧”飞速倒退，她的意识如同一束超越了时空限制的光，精准地射向了那个早已被标记好的坐标。
她“抵达”了。
她“看”到了那个漏洞。
它不像方辰找到的维护协议那样，是一个明确的“门”。
它更像……是宇宙规则本身的一个微小瑕疵。
在两条巨大的、代表着跨国银行清算规则的金色光带交汇处，存在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由于时差与监管法规的差异，每当有特定类型的资金流过时，这里就会产生一个持续时间仅为零点零三秒的系统处理延迟。
万亿分之一的概率。
如同一颗完美钻石内部的一粒天然存在的尘埃。
它本是随机的，无害的，是宏观完美之下必然存在的微观混沌。
“深渊”那群天才，不是没有发现它，而是根本不屑于将它视为漏洞。
因为在人类的科技范畴内，没有任何手段可以稳定地捕捉并利用这零点零三秒的随机事件。
但闻人语，不是人。
至少此刻，她不是。
【干预之手】的力量，化作一根无形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探针，被她小心翼翼地，伸向了那个颤抖的节点。
她没有去创造一个新的漏洞。
那会留下痕迹，会被“深渊”那群疯子察觉。
她也没有去强行扩大这个漏洞。
那会引发系统警报，甚至导致整个链路的崩溃。
她做的，是“污染”。
是一种规则层面上的、近乎于“诅咒”的精妙干预。
她的意志探针，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颤抖的节点。
就像用一根音叉，去触碰另一根同频率的音叉。
共鸣，发生了。
她将一股微弱但极其纯粹的“商业威望”能量，注入到了这个节点的“随机性”之中。
她没有改变它的任何物理属性，只是改变了它的“运气”。
她将那个万亿分之一的随机发生概率，通过这次干预，放大并固定成了……百分之百。
从此以后，这个理论上的延迟，将不再是随机事件。
它会变成一个固定的、必然会发生的程序bUG。
一个微小到只持续零点零三秒，却如同永恒般刻印在规则里的……绝对命门。
做完这一切，闻人语的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从那片星河中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她身体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椅子。
她重新睁开眼。
眼前的世界，又变回了那个布满屏幕和线缆的作战室。
服务器依旧在低声嗡鸣，晨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
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闻人语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动用【干预之手】的消耗，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这已经不是技巧，而是撬动世界底层规则的反噬。
在遥远的、横跨大西洋的海底光缆中。
在某家跨国银行戒备森严的数据中心里。
一台正在处理海量交易数据的服务器，其日志系统后台，悄无声息地多了一行谁也看不懂的冗余代码。
一个技术员在晨间例行检查时，或许会看到一条系统报错，提示某个模块出现了万亿分之三秒的非标准延迟。
他大概会挠挠头，将这个低于任何警戒阈值的微小异常，归结为宇宙射线或者服务器的正常波动，然后随手将这条日志归档。
他永远不会知道。
这只在南城扇动了一下翅膀的蝴蝶。
即将在世界的另一端，引发一场足以吞噬百亿资金的金融海啸。
作战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睡了几个小时的陆云帆、方辰和秦晚走了进来。
虽然依旧挂着黑眼圈，但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老板，你这也太卷了吧？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
方辰的话说了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闻人语的状态。
秦晚也扶了扶眼镜，快步上前。
“闻总，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陆云帆则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门口，那双被失败和酒精浸泡过的、却依然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闻人语。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
他那属于顶级猎手的直觉，让他从闻人语那极度疲惫的神态下，嗅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不是绝望，也不是放弃。
而是一种……尘埃落定之后、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看着闻人语，又扫了一眼那块画满了资金迷宫、象征着“无懈可击”的电子白板。
他忽然咧嘴一笑，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又回到了脸上。
“我说，老板。”
陆云帆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一屁股坐回自己那张最贵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你该不会是趁我们睡觉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去瑞士把他们的银行给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