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克森联邦前线指挥总部，巨大的环形主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画面。
其中最多的，正是观测小队传回的、那片横跨数千万公里的恐怖战场实时影像。
银白色的机械狂潮与墨绿色的生物虫海疯狂绞杀，每分每秒都有无数光点湮灭。
一位肩章上缀满星辰的精灵上将，
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控制台的边缘。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倒映着那数百个独立编队精妙绝伦的穿插、分割、迂回。
“这种战术……”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不可思议……他们是怎么解决指令延迟和协同混乱的？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计算力和指挥体系？”
另一位较为年轻的长老则目光灼灼，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看那里！那支编队，佯装后撤，诱敌深入……
然后侧翼的编队迅速合围！干净利落！我们……
我们从未想过可以这样使用这样的战术！”
他猛地转头看向同僚，“如果我们的一线指挥官能掌握这种思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以往联邦的舰队战术，
更依赖于舰种性能的极致发挥和阵型的严密，
讲究正面对抗和火力层次，
缺乏这种东方式的、充满弹性和谋略的战场艺术。
几位负责一线指挥的精灵将领已经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数据板上推演起来，
试图将看到的战术片段融入自己的指挥模式。
他们的眼神时而困惑，时而恍然，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战术的震撼中。
一位面容阴鸷、肩章显示他来自内部安全部门的长老，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华丽的战术动作上，而是死死盯着战场细节。
“诸位，先别忙着惊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们没发现吗？这些战机的作战水平，参差不齐，差距极大。”
他伸出手指，虚点着星图上一处局部战场。
“看这片区域，这些单位的配合精妙绝伦，
行动如臂使指，显然是极其优秀的指挥官在操控。”
他的手指猛地滑向另一片区域，
那里正有一小群战机因为配合失误，接连被虫族扑杀。
“再看这里！笨拙，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像是刚学会操作的菜鸟！”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这说明什么？
说明控制这些战机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或者说不全是！
这里面有极其厉害的操控者，也有大量平庸甚至低劣的存在！”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同僚。
“你们发现了吗？这些机械单位的作战效率并不均衡！”
另一位负责情报分析的将领立刻点头，快速调出数据流。
“长老明鉴！确实如此！您看这片区域的交战数据，
战损比极高，战术执行堪称完美，像是百战精锐。”
他的手指又指向另一片略显混乱的空域：“但再看这里！
效率骤降，动作僵硬，甚至会出现低级的碰撞和误伤…简直…简直像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
“像是新手。”
阴沉的长老冷冷地接上了他的话，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确实，战场表现两极分化严重。
这个发现让在场的几位精灵高层心中同时一动。
如果对方并非完全依赖某种统一的、超出强人工智能界限的智能系统，
而是采用了大量不同水平的作战单元……
那其背后的战争潜力和社会结构，就有点复杂和难以估量了。
洛瑟玛·炎刃长老没有参与讨论，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屏幕上一支银白色编队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诱敌深入后的反向切割。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模仿着那种迂回的轨迹。
“穿插…分割……”
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
以往联邦的战术多是正面推进、侧翼骚扰、精锐突袭。
何曾见过将整个战场当作棋盘，如此灵活又凶狠地切割？
这种战术……灵活、多变、狠辣，
充满了他们极为陌生的、某种难以言喻的狡黠和侵略性。
“命令战术分析部门。”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指挥台。
“全程记录星辉议会所有战术细节，建立独立档案，最高加密等级。”
他微微侧头，看向几位舰队指挥官。
“你们也好好看，好好学。或许…这会改变我们未来的作战方式。”
几位精灵指挥官神色一肃，立刻应道：“是！长老！”
但算计归算计，震撼归震撼，联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东部防线第三、第七舰队群报告！
已成功清除x-7区域行星地表所有虫族菌毯和孵化场！正在建立临时前进基地！”
“第九舰队群已夺回‘凯拉’资源小行星带控制权，
歼灭守军‘裂空刃虫’约三百万单位！”
捷报频传，但端坐于主位的艾兰长老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他苍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目光扫过星图上那些正在快速被“收复”的失地。
“催促各舰队，加快进度。加固所有新收复据点的防御。
行星防御矩阵、轨道炮台、机雷阵…能建多少建多少。”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一位年轻的将领略显兴奋地接口：“艾兰长老。
星辉议会牵制了虫族主力，这是我们前所未有的机会！或许能一举收复……”
“然后呢？”
艾兰长老淡淡地打断他，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过去。
“你认为，星辉议会就一定能彻底歼灭虫族吗？”
年轻将领的话语戛然而止，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们展现的力量确实可怕……”
另一位资历较老的上将沉声道，语气凝重。
“但虫族的数量和适应力…我们体会最深。
一旦议会久攻不下，或者…战后实力大损，甚至撤离……”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到那时，疯狂反扑的虫族主力，首当其冲的还是他们联邦防线。
“所以……”
艾兰长老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惨烈的战场影像。
“利用一切时间，巩固一切能巩固的防线。
这不是反攻，这是…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了几分：“也希望…是我们多虑了。”
他们的一切调度、一切谈话，甚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都被附近星空中，数艘处于绝对静默状态的洞察者侦察舰，
实时捕捉、放大、传输。
数据流跨越数光年，无声地汇入远征军团旗舰“南天号”的数据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