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吹，骨头缝里都泛着酸。
慕倾月撑着膝盖站直，指尖还残留着穿过空间节点时那种被搓衣板来回碾压的麻感。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皮没破，但像被谁拿针在底下扎了几下，血不流，疼得挺认真。
“出来了？”苏逸在旁边转了个圈，确认四周没有机关要蹦出来砍人，“真不是做梦？刚才那堆破墙没把咱俩埋成双人份的腌菜？”
“要是腌菜，你也太咸了。”她抬脚踹了块石头下山，“系统刚发任务结算，积分到账了。八百二十七，扣掉逃命时用的八十，剩七百四十七。”
“你还记着积分？”苏逸咧嘴，“我都以为自己要变成仙府赠品，买一送一搭进去。”
“我不记积分，谁给我付商城账单？”她拍了拍储物戒，秘典还在，冰凉地贴着指腹，“再说，死一次可不免费。”
两人并肩往前走，山路歪斜，踩上去咯吱响，像是地下埋了整片碎瓷片。天边灰蒙蒙的，月亮早收工，星星也懒得起夜，只剩几颗挂在远山脊上，像谁随手甩上去的芝麻。
走了约莫半炷香，苏逸忽然停下：“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好像漏了啥？”
“漏了？”她挑眉，“你是说忘了给那道剑痕拍照留念？还是该回头跟山头鞠个躬，感谢它没塌得更彻底点？”
“不是。”他挠头，“我是说，林羽呢？他不是跟我们一起进的仙府？”
空气顿了一下。
慕倾月脚步没停：“他在第三关就退了。触发‘贪欲镜’，照出他心里最想要的是掌门之位，禁制直接把他弹出去了。”
“哦。”苏逸松口气，“我还以为他……背叛我们。”
“他没那个胆。”她冷笑，“顶多就是看见好处会多看两眼，属于正常人类反应。不像某些人——”她顿了顿，“表面姐妹情深，背地里递刀子，那才叫专业选手。”
苏逸听懂了，没接话。
沉默继续蔓延，但不像之前那样绷着弦，反倒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弛。就像泡完冷水澡终于爬上岸，虽然抖得厉害，但知道命还在。
“话说回来。”苏逸突然笑出声，“你最后那一震地脉的操作，简直离谱。零点五息的技能，愣是给你玩出了三秒的效果。”
“系统坑我，我能坑回去。”她耸肩，“反正它又不会哭。再说了，那一下不止震了地，连带着把我的经脉也顺了一遍——现在灵力运转比以前快了三成。”
“难怪你眼神都变了。”他打量她，“以前像只警惕的猫，现在……倒有点像刚磨完爪子的母豹。”
“你这比喻挺难听。”她瞥他一眼，“但我收下了。”
他又问：“秘典真能练？不会是那种‘恭喜获得神功，附带前置条件九十九条’的套路吧？”
“我已经试过第一转。”她语气平静，“《九转玄心诀》前三转已入识海，金丹后期稳了。接下来只要找个安静地方闭关几天，元婴门槛就能摸到。”
苏逸吹了声口哨：“那你这是直接从青铜跳王者局了。”
“别吹。”她摇头，“实力涨了，麻烦也会跟着来。仙府不是随便开的，能让我进去，说明我身上有它认的东西。”
“比如？”
“血。”她说，“我割手指的时候，血滴上去，封印直接软化。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又不是什么上古血脉觉醒者，穿越前连献血都嫌疼。”
苏逸皱眉：“所以你是说……这仙府，早就等着你？”
“我不知道。”她望着前方渐亮的山道，“但它不杀我，反而给了我东西。这种交易，从来都不是白给的。”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放缓脚步。
远处传来鸟鸣，清晨的雾气开始散开，露水沾在草尖上，沉甸甸地垂着。他们已经走出崩塌区域，身后那座山像个睡着的老头，鼾声都没一声。
“其实吧。”苏逸忽然开口，语气轻快了些，“这次也算赚了。水晶球毁了，守护者退了，秘典到手，还活下来了。我要是写本回忆录，标题就叫《我在仙府当一天主角，结果系统比我还会演》。”
“你这书名太长。”她嗤笑，“而且主角是我。”
“可我没抢你的机缘啊。”他摊手，“你看我，雷诀放完就站边上等指令，连秘典封面都没敢多瞄一眼——这觉悟，放正道门派都能评个‘年度模范师弟’。”
“你确实没抢。”她点头，“所以我也不会把你扔下。”
这话出口很自然，不像刻意安慰，反倒像陈述一个事实。苏逸愣了下，随即笑了：“行，那你以后要是成仙了，记得给我留个扫地的职位。”
“扫地太屈才。”她说，“等我建宗门，你当副掌门。”
“真不骗我？”
“骗你干嘛。”她看着他，“我又不是楚瑶。”
名字一出，空气又冷了一瞬。
苏逸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上她的步伐。
路越走越宽，山势渐缓。晨光洒在两人肩头，影子拉得老长。慕倾月伸手探进储物戒，取出青冥剑。
剑柄上的那道细痕还在。
她用拇指轻轻摩挲，痕迹冰冷，像是某种活物擦过留下的印记。不是锈，也不是裂，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却没咬破皮。
“你在看剑？”苏逸注意到她的动作。
“嗯。”她收回手，“刚才逃出来时，背后那声嘶吼——你觉得是谁？”
“不清楚。”他皱眉，“不像傀儡，也不像妖兽。声音太尖，听着像从喉咙里拧出来的。”
“它没追上来。”她说，“明明有机会。”
“也许被震住了？”
“也许。”她低声道，“也可能……它根本不想追。”
苏逸没懂：“什么意思？”
她没解释，只是将剑重新收回鞘中，动作缓慢。
片刻后，她忽然问：“你说，我们进仙府，是为了找机缘。”
“是啊。”
“可如果……机缘也在等着我们呢？”
“哈？”苏逸一愣，“你这话说得跟恐怖话本开头似的——‘你以为你在狩猎，其实你才是猎物’？”
“我不是说这个。”她抬头望向前方，“我是说，为什么偏偏是我能开启秘典？为什么我的血有效？为什么系统选中我？这些事凑一块儿，不像巧合，倒像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
“谁写的？”
“不知道。”她眯起眼，“但我觉得，幕后那位，可能还挺喜欢看戏。”
苏逸干笑两声：“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回娘胎里躲两年。”
“来不及了。”她迈步继续前行，“你都已经在副本里刷完首通了，退不了游。”
“可我连装备都没捡几个。”他抱怨，“除了你赏的那瓶回春丹，我全程靠闪现苟活。”
“你活着就是最大收获。”她淡淡道，“多少人连出场都活不过三秒。”
他想想也是，便不再啰嗦。
两人一路前行，话题渐渐轻松起来。聊到系统商城的离谱定价，苏逸说上次花五十积分买了个“隐身符”，结果用了才发现只能隐下半身，上半身还大喇喇站着，被人当成无腿妖怪追了三条街。
“那不是符有问题。”慕倾月面不改色，“那是你姿势不对。”
“还能有姿势？”他瞪眼。
“当然。”她一本正经，“你要蹲下，缩成一团，看起来才像地里长出来的蘑菇。你挺着腰站那儿，谁信你是隐形的？”
苏逸：“……你是不是偷偷看过使用说明书？”
“系统附赠电子版。”她面无表情，“看完我发现，它连‘售后服务’都有，叫‘宿主自负’。”
苏逸笑得差点岔气。
笑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几只早起的飞鸟。
慕倾月嘴角微扬，没说话。
她很少笑，但这刻，笑意像晨雾里透出的第一缕光，短暂，却不虚假。
她低头看了眼储物戒，秘典静静躺着，封面青铜光泽微微流转，仿佛在呼吸。
她忽然想起突破时那一瞬间的感觉——灵力如潮水涌入经脉，识海炸开无数画面：古老的殿堂、断裂的锁链、一双睁开的眼睛。
那眼，不属于任何人。
她当时以为是幻觉。
现在回想，或许不是。
她握紧剑柄，指腹再次滑过那道痕。
就在这一刻，剑鞘内，传来极其轻微的一声“咔”。
像是有什么，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