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的船头劈开金光粼粼的海面，像一把钝刀切进凝固的油。
慕倾月站在最前方，手指搭在船舷上，指尖下的木纹突然变得粗糙，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啃过一口。她没动，只是眯了下眼。
云逸从舱里爬出来，脸色比刚才还白两分：“停了？”
“不是停。”她收回手，掌心多了道细长的划痕，血珠冒出来，还没滴落就被空气吸走，连痕迹都没留下，“是推不动了。”
船身震了一下，又一下，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阵核的光忽明忽暗，原本平稳运行的符文开始错位，有几道直接熄灭，像被掐住了喉咙。
云逸扑到船边往下看。海水不再流动，而是逆着漩涡方向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沟壑，把整艘船围在中间。更远处，那座倒悬之城依旧悬浮在雾中，但轮廓模糊了些，仿佛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画面。
“刚才还能靠近，怎么现在……”他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轻响——
咔。
罗盘碎了。
不是炸裂，也不是断裂，就是干脆利落地从中间裂开，像被什么力量精准地切成两半。碎片掉进海里，沉下去的速度慢得离谱，像是水底有只手在托着它们。
慕倾月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
【检测到高维封印力场，常规手段无效】
【建议：定位能量源头，实施定向干扰】
她冷笑一声：“这话说得跟‘你病了，建议治’一样废话。”
系统没回。
云逸蹲在地上，手指蘸了点甲板上的水，在船板上画了个简易聚灵阵。灵力一输入，阵纹立刻扭曲变形，最后缩成个黑点，啪地炸开，溅了他一脸湿。
“不是人为布的阵。”他抹了把脸，“这玩意儿……像是整片海自己长出来的。”
“活的屏障。”慕倾月靠在船尾，掏出一枚传讯符捏在手里，“那就试试能不能‘死’一次。”
符纸刚亮起微光，瞬间自燃，灰烬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
“断了。”她说，“内外隔绝，连系统商城都卡加载。”
云逸抬头：“你说系统都受影响？”
“不然呢？”她把残渣甩掉，“它平时屁话一堆，现在安静得像被捂了嘴。”
两人沉默了一瞬。
风停了。
不是风小了，是彻底没了。连海浪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船体偶尔发出的吱呀声，像是在空房间里回荡。
云逸忽然伸手按住胸口：“我灵力……变慢了。”
“我也感觉到了。”她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火，火焰跳动得极其迟缓，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后勉强续播，“规则层面的压制。不是针对人，是这片区域本身的‘设定’。”
“就像……”云逸艰难组织词句，“就像你进了个不允许跑步的地方，不是有人拦你，是地板不让你跑。”
“比喻挺烂。”她收了火，“但意思到了。”
她闭眼，意识沉入识海，调出马甲定制界面。积分余额闪了闪，显示**47**。
“玄渊阵师，再用一次。”她默念，“五十积分，临时激活。”
系统卡了三秒，弹出提示：【当前环境干扰，功能加载延迟】
“喂。”她盯着那行字，“你是系统还是菜市场wi-Fi？”
又等了几秒，马甲终于切换成功。一股冰冷、精确的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像是换了个人。
她睁开眼，直接走到阵核前，手指贴上去。
“能量流呈螺旋状下沉。”她语速极快，毫无情绪波动，“七层嵌套结构，外三内四，核心频率与海底某点共振。不是阵法，是‘锚定装置’。”
“啥玩意儿？”云逸听得一头雾水。
“简单说——”她收回手，马甲效果褪去，语气重新带了点懒散，“这屏障不是谁布的，是仙岛自己插在海底下的一根电线杆，一直通电。想关灯？得先挖坑拔线。”
云逸瞪大眼：“你是说……得下水？”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穿这件防水裙？”她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系统商城最后一张幽潜符，避息玉简一对，氧气撑不了太久，但够我们看一眼底下的东西。”
“万一底下有守门狗呢？”
“有狗就遛。”她从袋子里掏出装备扔过去，“没狗，咱俩就是物业巡查。”
云逸接住玉简，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你真觉得能活着回来？”
“不能。”她一边系紧符箓，一边说，“但我习惯了。”
她走到船边，俯身看海。水面平静得不像液体，倒像是块打磨过的黑玻璃。
就在她准备跃下的瞬间——
船身猛地一震。
不是撞击，更像是某种共鸣。
她回头，看见云逸手中的玉简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
【勿触核心】
“哪来的？”她皱眉。
“不是我刻的！”云逸慌了，“这玉简出厂就没这行字！”
她接过来看了眼，冷笑：“警告来得挺及时，可惜晚了。”
她把玉简塞回他手里：“要走现在走，我一个人下。”
“放屁！”云逸咬牙，“我可不是为了活命才跟来的。”
“那你为了啥？”
“为了……”他顿了顿，“看看你到底能疯到哪儿。”
她笑了下，没说话。
两人各自检查装备，动作利落。幽潜符贴上后背，玉简含入口中，呼吸立刻变得绵长而无声。
慕倾月最后看了眼那座倒影之城。
某扇窗后，那只曾睁开的眼睛，此刻正微微颤动，像是在眨。
她转身，一脚踩上船沿。
“记住。”她对云逸说，“不碰源头，只测绘路径。活着回来，才有资格谈破局。”
云逸点头。
她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云逸紧随其后。
海水没有想象中冷，反而温热，像是泡在刚放好水的浴缸里。
下潜过程中，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玉简散发的微光照亮前方。
大约十丈深时，他们看到了。
海底不是沙地，而是一片巨大的金属结构，像块被埋葬的电路板，表面布满发光纹路，正随着某种节奏脉动。
中央位置，一根粗大的柱状物直插深处，表面缠绕着无数灵丝，像是血管。
慕倾月指了指那根柱子，又指了指上方，做了个“连接”的手势。
云逸点头，取出一枚微型符纸，轻轻贴在附近一块金属板上。那是系统给的追踪标记，能记录能量流向。
符纸刚贴稳——
整片海底的光，同时熄灭了一瞬。
下一秒，重新亮起。
但颜色变了。
从蓝白，变成了暗红。
慕倾月猛地拽住云逸的手臂，迅速上浮。
可就在她们游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
像是锁扣松动。
她回头。
那根柱子顶端，一道缝隙缓缓裂开，露出里面一颗浑浊的、类似眼球的晶体。
晶体转动了一下，正对着她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