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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三钦点了一位以刚正不阿、熟知礼法着称的文官翰林院侍读学士李彬为正使,又选派了一位精明强干、通晓边务的武官锦衣卫指挥佥事吕毅为副使,组成问责使团。

使团携带了措辞严厉的帝国诏书,主要内容包括:

严词质问黎季犁弑君篡位之罪。

要求其立即做出解释,并交出王位。

声明帝国已接到陈氏王族幸存者陈天平的控诉,将派人查验陈氏宗族情况。

命令黎季犁亲自赴边境迎接帝国使团,并接受质询。

使团阵容庞大,仪仗威严,既彰显天朝威仪,也带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同时,王十三又通过郭英雄的锦衣卫系统,向潜伏在安南境内的密探发出指令,命他们密切关注黎季犁的动向和安南军队的调动,并设法接触安南国内的反对势力。

数日后,帝国问责使团从宁波启程,南下前往广西,准备从那里进入安南。庞大的仪仗在官道上绵延,吸引着无数百姓的目光,也向南方传递着一个清晰而强大的信号:天朝,正在密切关注此事。

帝国问责使团在李彬和吕毅的率领下,历经跋涉,抵达了帝国与安南的边境镇南关。与此同时,安南陈氏遗孤陈天平也被从广西思明府接来,与使团汇合。

按照计划,使团将护送陈天平进入安南境内,向黎季犁当面质询,并“查验”陈氏宗族情况。这是一次极具风险的政治试探,帝国方面并非没有准备。副使吕毅麾下有一千精锐的帝国边军护送,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既显威仪,亦是威慑。

使团先遣人员已提前通报安南方面。黎季犁的回复异常恭顺,表示将在边境重镇坡垒关设宴,恭迎天朝使者大驾,并“自陈冤屈”。

然而,当帝国使团护着陈天平,越过镇南关,进入安南境内不过数十里,行至一处名为隘益的险要山谷时,异变陡生!

两侧山林中突然杀声四起,伏兵尽出!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滚木礌石从山坡上轰然砸落!袭击者身着安南军服,却毫无旗号,攻势极其凶猛狠辣,目标明确直指被护卫在中心的陈天平!

“保护陈公子!”吕毅拔刀怒吼,指挥帝国士兵结阵抵抗。

但事发突然,地形不利,敌军数量远超预期,且显然早有预谋。帝国军虽奋勇抵抗,伤亡却急剧增加。

混乱中,一支冷箭精准地穿过人群缝隙,正中陈天平心口!紧接着,数名安南死士不顾性命地扑入帝国军阵,刀斧齐下,将重伤倒地的陈天平乱刃分尸!

“公子!!”李彬文官出身,何曾见过如此惨状,惊骇欲绝。

吕毅目眦欲裂,拼命冲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天平的尸身被敌军抢走,首级被割下挑在长竿上示威!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敌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帝国士兵的尸体。使团仪仗散落,正使李彬惊魂未定,副使吕毅身负重伤,一千精锐折损过半,而他们此行最重要的象征陈天平,已惨遭杀害,尸骨无存。

数日后,安南国都升龙的胡朝宫殿内。

黎季犁看着木盒中盛放的、用石灰处理过的陈天平的首级,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得意笑容。他转身对惊魂未定的帝国使团幸存者(李彬等人在被故意放回)说道:

“天使莫怪,边境多匪患,定是山贼流寇所为。唉,可惜了陈公子,竟遭此不幸!本王定会严查凶徒,为公子报仇!”他的语气虚伪至极,眼神中却充满了挑衅。

李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黎季犁:“你......你......分明此事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竟敢袭杀天朝使团,戕害陈氏宗嗣!你就不怕天朝雷霆之怒吗?!”

黎季犁哈哈大笑,笑容一收,阴冷道:“天使有何证据证明是本王所为?若是山贼所为,天朝也要怪罪本王吗?至于陈氏,哼,如今首级在此,岂不是证明其已‘绝嗣’?还请天使回禀皇帝陛下,本王恭候册封!”

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黎季犁用最暴虐的方式,告诉帝国:我不怕你们,我就是要篡位,你们能奈我何?

李彬等人在安南士兵的“护送”下,被逐出安南。带着屈辱、愤怒和陈天平被杀的消息,返回帝国。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回宁波行辕。

当王十三听到使团被袭、官兵伤亡、尤其是陈天平被虐杀、黎季犁竟敢如此嚣张回应时,即便是以他的城府,也瞬间勃然大怒!

“嘭!”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坚硬的紫檀木案几竟被拍出一道裂痕!

“好!好一个黎季犁!”王十三的声音冰冷如刀,蕴含着滔天怒火,“弑君篡位,欺瞒天朝,袭杀天使,戕害宗嗣如今更是公然挑衅!朕若不复此仇,不诛此獠,何以统御万邦?何以面对天下?!”

行辕内气温骤降,鄂尔哲图、郭英雄等重臣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陛下,”鄂尔哲图抬头,眼中燃烧着战意,“黎季犁自寻死路!请陛下下旨,臣愿亲提大军,踏平安南,擒此逆贼,将其碎尸万段!”

郭英雄也沉声道:“黎季犁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陛下兴仁义之师,讨逆平乱,为属国伸张正义,必得天佑,四海归心!”

王十三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眼神恢复冷静,但杀意已决。

“传旨!”他声音斩钉截铁,

“通告安南及周边藩属:黎季犁弑君篡位,欺天罔上,袭杀天使,戕害陈嗣,罪大恶极,人神共愤。朕决意兴天兵,讨逆平乱,为安南陈氏伸张正义,恢复藩国秩序!”

“擢升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副将,统率大军,克日南下!”

“命兵部、户部全力筹措粮草军械,经由海路及陆路运抵前线。”

“令锦衣卫及南洋各卫所,加紧搜集安南山川地形、兵力部署、粮草囤积情报,并设法联络安南国内心向陈朝、不满黎季犁之势力,以为内应!”

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讨黎诏书迅速传遍天下,占据了绝对的道德制高点。安南之事,已从最初的政治博弈,彻底转变为一场不容任何妥协的正义战争。

名将朱能、张辅接旨后,立刻奔赴广西前线,开始调兵遣将,勘察地形,制定进军方略。

无数的粮草、军械、药材从各地起运,庞大的船队汇聚于南方港口,陆路上的车队绵延不绝。

曾经参与征日、经验丰富的军官和士兵被优先抽调,组成南征军的核心骨干。

王十三坐镇后方,统筹全局。他虽然愤怒,但并未失去理智。他深知安南山林密布、气候炎热、疫病横行,远比日本更难攻打。他反复叮嘱朱能、张辅:“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勿贪功冒进,以碾压之势,徐徐图之。”

数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在镇南关外,帝国南征大军誓师出征。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士气高昂。这一次,帝国不再是试探性的问责,而是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彻底碾碎那个胆敢挑衅天威的逆臣,将安南重新纳入帝国的秩序之下。

帝国讨胡大军兵分两路,如同巨大的铁钳,从两个方向扼向安南的心脏升龙府。

西路军,由出身云南沐王府、熟悉西南边情地貌的左副将军沐晟统领。

这支军队主要由云南都司的精锐卫所兵、以及部分善于山地作战的土司兵组成。

他们从云南临安府出发,目标是溯红河而下。

这条路线水路并进,但沿途山高林密,河岸险峻,安南军队可利用地形层层设防,进军难度极大。

沐晟性格沉稳,用兵谨慎,深知此行艰险,故步步为营,一边清剿沿岸敌军据点,一边保障水路运输畅通,稳步向安南腹地推进。

东路军,则是此次南征的绝对主力与矛头。

由征夷将军、成国公朱能亲自坐镇,右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副帅。

大军从广西凭祥州出发,经镇南关进入安南境内。

这条路线相对开阔,是传统入侵安南的主要通道,直插红河三角洲平原,但也必然遭遇安南最精锐部队的拼死抵抗。

朱能勇猛善战,威望极高;张辅虽年轻,却已是久经沙场、深通谋略的后起之秀。

东路军士气高昂,装备精良,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坡垒关、隘益等要隘,锐气正盛。

黎季犁闻讯,大惊失色,急忙调集全国兵力,依托险要地形和炎热气候,试图阻挡帝国大军的前进。其子黎澄等将领分头抵御,安南战场硝烟四起。

然而,就在东路军高歌猛进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帝国南征事业沉重一击。

时值盛夏,安南之地暑热难当,瘴疠横行。帝国士兵多为北人,水土不服者甚众,军中疫病开始蔓延。

主帅朱能,虽贵为国公,勇武过人,却也无法抵挡这无形杀手的侵袭。

他或许因年事已高,或许因连日督师操劳,不幸染上瘴疠,病情迅速恶化。

大军行至谅山附近时,朱能已无法骑马,只得卧于担架之上。他自知不起,紧急召来副将张辅及一众高级将领于病榻前。

帐内药气弥漫,朱能面色蜡黄,气息微弱,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紧紧握住张辅的手,声音嘶哑却坚定:

“张辅,陛下以重任托付我等逆黎未灭,吾竟先病倒于,此实乃憾事!”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东路大军乃国之锐气,不可因此受阻,吾之后由你统率全军继续进军!务必与沐将军会师多邦城,平灭逆黎扬我天朝国威!”

张辅跪在榻前,虎目含泪,哽咽道:“国公放心!末将定竭尽全力,不负国公重托,不负陛下圣恩!”

朱能艰难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其他将领:“尔等需同心协力辅佐张将军不,得有误。”言毕,溘然长逝。

一代名将,未能战死沙场,却病殁于异国征途,令三军震动,无不悲恸。

朱能的突然病逝,让东路军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军心难免浮动,加之疫病困扰,进军速度明显放缓。

在此危急关头,张辅挺身而出。他虽年轻,但资历并不浅,更兼有勇有谋,在军中也素有威望。他强忍悲痛,首先稳定情绪,妥善处理朱能后事,并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向远在宁波的王十三奏报噩耗并自请处分。

王十三接到奏报,亦是震惊悲痛,但深知战事不可一日无帅。他迅速下旨:

“览奏,痛悼朱能遽然离逝。然军务紧急,不可稍滞。着新城侯张辅,即刻继任征夷将军,总领东路军务,并节制西路军沐晟部。望其仰体朕心,克承朱能遗志,奋勇进剿,早奏凯歌!”

这道旨意,正式确认了张辅的主帅地位,给予了其全权。

张辅临危受命,展现出卓越的统帅才能。他并未急于冒进,而是首先整顿军队:

严令军医全力防治疫病,改善营地卫生,尽可能减少非战斗减员。

厚恤伤亡,鼓舞士气,亲自抚慰将士,强调为国尽忠、为朱能报仇。

调整进军策略,更加注重侦察和侧翼安全,避免因求胜心切而中伏。

在稳定内部后,张辅重新挥师前进。他用兵更加灵活,一面以主力继续正面施压,一面分兵奇袭安南军粮道和后方据点。安南军本以为帝国军因主帅病逝会士气低落、停滞不前,没想到在张辅的指挥下,攻势反而更加凌厉难测。

西路沐晟得知朱能病逝、张辅继任的消息后,虽感意外,但仍恪尽职守,加速了沿红河的推进速度,以期尽快与东路军会师。

张辅派出信使与沐晟保持密切沟通,协调两路军的进军路线和会师时间表。他知道,黎季犁必定在安南京师多邦城集结重兵,准备做最后决战。只有两路大军成功会师,形成合力,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攻克这座坚城。

帝国东西两路大军,在经历了主帅更迭的波折后,再次如同两道不可阻挡的铁流,冲破安南军的层层阻截,坚定不移地向着共同的目标多邦城汹涌而去。

东路大军在张辅的统领下,化悲痛为力量,攻势愈发凌厉。首要目标直指安南边境最后的屏障多邦隘。此处山势险峻,黎季犁在此设置了连绵数十里的木栅、壕沟和营寨,号称“栅栏防线”,屯驻重兵,企图将帝国军阻挡在红河三角洲之外。

张辅亲临前线勘察,发现敌军防线虽长,但兵力分散,且士气因连战连败而低落。他决定不再拖延,集中优势兵力,发动雷霆一击。

“传令!神机营前置,以火炮、火铳轰击敌军栅栏和箭楼!弩兵、弓箭手覆盖射击!盾车掩护,步兵梯队准备强攻!”张辅的命令简洁有力。

战斗瞬间爆发!帝国军的火器发挥了巨大威力,轰鸣的炮火将安南军的木质工事炸得粉碎,硝烟弥漫。在火力掩护下,帝国步兵推着盾车,如同移动的城墙,冲向敌军防线。安南军被强大的火力和帝国士兵悍不畏死的冲锋所震慑,防线多处被突破。

经过一昼夜的惨烈激战,多邦隘终于被攻克!帝国东路军打开了通往安南腹地的门户,缴获大量军械物资,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西路军在沐晟的稳步推进下,也成功清除了红河沿岸的一系列安南据点,控制了部分水道,打通了与东路军的陆路联系。

两路大军终于在安南境内胜利会师!旌旗招展,鼓号齐鸣,两支历经苦战的军队汇成一股更强大的洪流,兵锋直指安南胡朝的核心多邦城。

多邦城,黎季犁政权最后的希望。此城背靠红河,城墙高厚,护城河宽深,经过精心加固,易守难攻。城内囤积了大量粮草,黎季犁将其最精锐的部队,包括他花费重金组建的王牌象兵部队,全部收缩于此,准备做困兽之斗。

黎季犁深知帝国火器厉害,故而在城防上做了针对性布置,加厚了城墙,准备了大量沙袋和灭火设施。他将其象兵部署在城门后方,准备在帝国军攻城时突然杀出,利用巨象的冲击力践踏帝国军阵。

张辅与沐晟会师后,并未立即攻城。他们仔细勘察了多邦城的地形和防御,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多邦城坚,强攻非上策。”张辅在军事会议上指出,“黎季犁将主力集中于东门和北门,因其判断我主攻方向必是地势较为平坦之处。其倚仗者,无非城高池深,及其象兵。”

沐晟补充道:“然其西门临水,地势低洼,防守相对薄弱,且黎季犁或许认为我军不善水战,从此处进攻可能性低。”

张辅眼中精光一闪:“既如此,我等便反其道而行之!”

一个“声东击西”的作战计划迅速形成。

决战的前夜,帝国军营寨悄然进行着部署。

当夜,月黑风高。多邦城东门外,突然火把通明,杀声震天!大批帝国士兵推着云车、抬着飞梯,鼓噪而进,做出全力猛攻东门的姿态!帝国军的火炮、床弩也集中轰击东门城墙,制造出巨大的声势。

黎季犁闻报,果然判断帝国军主攻东门,急忙将预备队和最重要的象兵部队调往东门方向增援。城东陷入一片混乱和激烈的攻防战中。

然而,这一切都是张辅的佯攻!真正的杀招,在西边。

就在东门激战正酣,吸引安南军主力注意力之时

多邦城西门外,红河之上,不知何时悄然聚集了数十艘快船和小艇!船上满载着帝国最精锐的神机营官兵以及精选的悍勇步兵!

随着一声令下,这些船只如同离弦之箭,快速冲向西门外水浅处!士兵们迅速涉水登岸,直扑城墙!

“神机营!火力压制城头!”带队军官低吼。

训练有素的神机营官兵迅速列队,抬起早已装填好的火铳、迅雷铳,对着西门城楼和垛口就是一轮齐射!

“砰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如同泼水般洒向城头,打得守军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根本抬不起头。与此同时,工兵迅速架设简易浮桥和云梯,突击队顶着盾牌,冒着零星箭矢,开始攀爬城墙!

西门守军本来就不多,且精锐已被调往东门,此刻遭遇如此猛烈诡异的突袭,瞬间崩溃!

东门,黎季犁正焦急地指挥守城,并等待着象兵出击的最佳时机。突然,西门方向传来剧烈的火铳声和喊杀声,让他心中猛地一沉!

“不好!中计了!”他惊骇万分,急忙想抽调兵力回援西门。

但为时已晚!东门的帝国佯攻部队看到信号,攻势骤然加强,死死咬住了东门的安南军主力。

更致命的是,被寄予厚望的象兵部队,在混乱中被迫提前投入战斗,从东门冲出,试图冲散帝国军的攻城队伍。

然而,张辅早已料到此举!帝国军阵中迅速推出新研制的火炮和大量装备火铳、火箭的士兵。

面对轰鸣的火炮、弥漫的硝烟和四处横飞的弹丸火箭,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战象受惊了!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不再听从驭手的指挥,反而调头狂奔,冲撞践踏起自己后方的安南军队阵型!安南军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和自相踩踏之中!

帝国军趁势猛攻,东门防线也开始动摇。

而此时,西门已被帝国突击队成功突破!城门从内部被打开!更多的帝国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多邦城内!

城内巷战随即展开,但失去统一指挥和士气的安南军已无力回天。帝国军东西对进,迅速控制了城墙和各处要道。

黎季犁见大势已去,在少数亲信护卫下,仓皇抛弃皇宫和军队,带着家眷从北门突围而出,向南方逃窜。

经过一夜激战,黎明时分,帝国军的大旗终于插上了多邦城的城头。安南黎朝的都城,宣告陷落。

张辅与沐晟在残破的皇宫前会师。虽然胜利,但两人脸上并无太多喜色,更多的是疲惫和对将士伤亡的痛惜。此战虽巧妙破城,但安南军的顽抗依然给帝国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逆黎虽溃,黎季犁未擒,战事尚未结束。”张辅看着南方,沉声道。他知道,追剿残敌、安抚地方、重建秩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多邦城陷落,黎朝大势已去,但黎季犁及其核心党羽的逃亡,意味着战事尚未彻底终结。此人能篡国称帝,必有其势力根基,若让其喘息整顿,或煽动南部势力,恐再生波折。

主帅张辅与副帅沐晟稍事休整,立即分派任务,展开追剿。

沐晟率西路军一部,负责清剿红河三角洲地区零星的抵抗,并保障后勤粮道畅通,同时派兵南下占领一系列战略要点,防止黎季犁向北反扑。

张辅则亲率东路军主力,水陆并进,南下追击。陆路骑兵沿官道快速推进,水路则征集、建造船只,载运步兵和给养沿海南下,形成立体追击态势。

在南下追击的同时,张辅做了一项至关重要的政治举措:分兵攻克并进驻安南故都升龙。

升龙城是安南陈朝多年的都城,政治意义非凡,且人口众多,商业繁盛。张辅率军入城时,严令部下秋毫无犯,张贴安民告示。

他亲自在昔日陈朝宫殿前召集城中父老、士绅、僧道,宣读帝国诏书,声音洪亮而肃穆:

“安南陈氏,世代恭顺,乃天朝藩屏。逆贼黎季犁,弑君篡位,罪恶滔天,更欺瞒上国,袭杀天使,人神共愤!朕承天命,遣师南下,非为土地人民,实为伐罪吊民,为陈氏复血仇,为安南伸正义!”

“今逆黎已遁,王师克复升龙。尔等原系陈朝子民,遭逆胡胁迫,情有可原。自今日起,各安其业,勿惊勿疑。帝国天兵,只诛首恶,不扰良善。待平定全境,自当访求陈氏遗裔,重续宗祀,还尔等太平!”

这番宣示,极大地安抚了升龙及周边地区的民心。许多原本对胡朝不满或持观望态度的安南官民,开始转而接受甚至欢迎帝国军的到来,减少了南进大军的后顾之忧。

黎季犁一路南逃,惶惶如丧家之犬。他最初逃往其起家之地清化,试图组织抵抗,但帝国军推进速度太快,当地势力见其大势已去,纷纷闭门不纳或甚至倒戈。

黎季犁只得继续向南逃窜,最终与其子黎苍等人汇合,带领最后一点残兵败将和家眷,乘船逃往安南中部的乂安、顺化一带沿海地区,企图依托复杂的海岸线和山林负隅顽抗,甚至做好了流亡海外的准备。

张辅洞察其奸,一面令陆路大军加紧压迫,一面命令水师舰队沿海岸线南下,严密监视所有可能出逃的海口,张网以待。

最终,帝国的天罗地网在奇罗海口收紧。

得到当地百姓的线报,帝国水师舰队锁定了黎季犁残部藏匿的几艘海船。陆路追兵也及时赶到,控制了海岸。

一场毫无悬念的围捕战打响。帝国水师战船火炮齐鸣,瞬间击毁、击伤数艘敌船。陆军在滩头设防,阻止任何登陆逃窜企图。

走投无路的黎季犁父子,眼见逃生无望,在绝望中被帝国士兵从破损的船舱里拖出,束手就擒。与他们一同被俘的,还有黎朝的主要宗室和官员。

曾经不可一世、弑君篡位的胡朝皇帝,如今成了帝国的阶下囚。黎朝,自立国至灭亡,仅短短数年。

肃清残敌、初步稳定局势后,张辅在升龙城整理战报,书写奏章,派遣快马以八百里加急,飞报皇帝王十三。

奏章详细禀报了自多邦城破后,分路追击、攻克升龙宣抚百姓、直至奇罗海口擒获黎季犁父子的全过程。最后,张辅以沉稳而恭敬的笔触写道:

“仰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逆首黎季犁并其子黎苍等一干首恶,已于奇罗海口悉数擒获,黎朝宗庙已隳,党羽尽散。安南全境,寇氛涤荡,百姓初安。臣等谨奏:安南已定。”

张辅“安南已定”的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达。群臣欢欣鼓舞,然而关于如何处置安南故地的争论,也随之展开。

以部分文臣和翰林院清流为代表的一派,主张“兴灭继绝”的儒家传统理念:

“陛下,安南虽乱,然陈氏为王数百年,素称恭顺。今逆黎既诛,正宜访求陈氏遗裔,哪怕旁支远亲,册封为王,恢复其国,以彰显天朝存亡继绝之仁德,则安南民心必服,四夷必敬。”

但王十三高踞龙椅,听完各方议论,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殿内文武,最终定格在悬挂的巨幅东亚舆图上。

“卿等所言,乃常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安南陈氏,经此大乱,纵有遗裔,亦必孱弱难恃,如何能镇抚一方?若再立一王,不过徒具虚名,数十年后,难免又生权臣篡逆、或外敌窥伺之祸,难道届时朕之子孙,还要再次劳师远征?”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安南的位置上:

“黎季犁篡逆,袭杀天使,此乃对天朝权威之公然挑衅!朕发兵平乱,非仅为陈氏复仇,更是为扞卫帝国之纲纪!如今逆党伏诛,安南全境光复,此乃天意使其重归华夏版图!”

“朕意已决:废安南王国旧制,其地设为帝国行省,称‘安南布政使司’! 遣流官,置郡县,行教化,一如内地!使其永绝藩镇割据、篡逆频仍之祸根!”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意味着帝国将直接管辖这片土地,不再保留任何形式的自治王国。这是彻底的“改土归流”。

王十三的意志就是帝国的最终决策。详细的行政规划迅速出台:

“置安南布政使司,治所设于升龙城。下辖十七府、四十七州、一百五十七县。”这套行政体系几乎完全复制了帝国的内地制度,将安南旧有的、相对松散的管理结构彻底打碎重组。

“调派官吏:从两广、云贵、湖广等地抽调大量经验丰富的官员,赴安南各级衙门任职。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封疆大吏,则由中央直接任命心腹重臣担任。”

“驻军镇守:留戍南征精锐及抽调其他卫所兵,共三万,分驻升龙、清化、乂安、顺化等要地,归安南都指挥使司统领,负责弹压地方,防备外侮。”

“安抚与清查:清查户口田亩,登记造册,以为征税、徭役之基。对安南旧官,愿归顺者量才录用,顽抗者或囚或徙。”

一套完整的、旨在实现直接统治的国家机器,开始强力嵌入安南的社会肌体。

行政和军事控制之外,王十三深知文化认同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他推行了系统的汉化政策:

“书同文”:官方文书、法令、教育,强制使用汉字。逐步废除或边缘化安南本土的喃字等文字系统。设立官学,招募安南士子学习儒家经典和帝国律法。

“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货币。此举极大地促进了经济整合,加强了帝国对贸易和税收的控制。

“行同伦”:推广华夏衣冠礼仪,鼓励与中原习俗看齐。兴建孔庙,祭祀华夏先贤。

“开科取士”:在安南推行科举制度。允许安南士子参加科举考试,优秀者可前往帝都参加会试甚至殿试,进入帝国官僚体系。这为安南精英阶层提供了一条上升通道,是极具吸引力的怀柔手段。

这些政策的核心目的,是潜移默化地消除安南的文化独特性,使其在文化、制度、心理上逐渐向帝国核心靠拢,最终实现“天下一体”的格局。

安南改为安南布政使司的消息传回当地,引起了复杂的反响。一部分早已心向中原或渴望稳定的士绅百姓表示欢迎,但更多的地方豪强和坚守传统的势力则感到不安与抵触。大规模的改土归流和文化变革,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张辅、沐晟等将领在完成初步的平定和行政设置后,陆续率主力北返,留下部分军队和大量的文官体系。他们带回了赫赫战功和无上荣耀,也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机遇与挑战的安南省留给了帝国。

帝国对安南的直接统治,如同一剂猛药,强行灌入安南的躯体。虽然带来了秩序与制度,但也伴随着难以避免的阵痛与排斥。帝国官吏的强硬作风、繁重的赋税徭役、文化上的强势同化,以及部分官员的贪腐,都深深刺痛了安南各阶层的神经。

“书同文”让许多旧式文人失去地位,“车同轨”损害了地方豪强的利益,“行同伦”则触犯了普通百姓的传统习俗。不满的情绪如同地火,在安南各地蔓延。小规模的抗税、抗役事件层出不穷,最终汇聚成了更大的反抗浪潮。

在诸多起义中,以一位名叫黎利的豪族为首的势力,最为壮大且组织严密。黎利自称“平定王”,打出了“驱逐北寇,恢复安南”的旗号,巧妙地将民族情绪与对帝国具体政策的不满结合起来,吸引了大量失意士绅、破产农民、乃至对胡朝残余势力仍有眷恋者加入,声势浩大,屡败帝国地方驻军,甚至一度围攻州府。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震怒。他无法容忍如此大规模的反叛。

“黎利?跳梁小丑,也敢称王?”紫宸殿内,王十三的声音冷若冰霜,“朕能立安南,便能平安南!鄂尔哲图!”

“臣在!”老将鄂尔哲图踏步出列。

“调你的蒙古骑兵去!”王十三下令,毫不掩饰其铁血手段,“朕不要招抚,不要怀柔!朕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碾碎所有反抗!让安南人知道,顺从,才能生存;反抗,唯有毁灭!”

“臣,领旨!”鄂尔哲图眼中闪过草原狼般的凶光。他深知皇帝要的是什么不是治安战,而是一场震慑性的屠杀。

不久,数千名来自帝国北方草原的蒙古骑兵,在鄂尔哲图的率领下,如同恐怖的飓风,南下涌入安南。这些骑兵与帝国南方军队风格截然不同,他们弓马娴熟,来去如风,战术凶残,以首级和掠获为功,对热带山林并无太多不适应,反而其机动性正好克制起义军初期的松散组织。

蒙古骑兵的到来,瞬间改变了战场态势。

一场典型的围剿在清化附近的山谷展开。黎利的一部主力在此驻扎,试图凭借地形抵抗。

鄂尔哲图并未急于进攻。他派轻骑四处侦察,切断了起义军的粮道和情报来源,将其困在山谷中。

三日后,黎明时分,浓雾弥漫。蒙古骑兵悄然完成了包围。

“吹号!”鄂尔哲图冷漠下令。

苍凉恐怖的牛角号声划破晨雾!数千蒙古骑兵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幽灵,从四面八方同时发起冲锋!他们并不急于近身肉搏,而是凭借精湛的骑射技术,绕着惊慌失措的起义军阵地狂奔,箭矢如同飞蝗般泼洒进去!

起义军多是步兵,阵型瞬间被射得千疮百孔。试图突围者,被蒙古马刀如同砍草般劈倒。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追击。山谷中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溪流。

鄂尔哲图骑着马,缓缓行于尸骸之间,对身边的副将道:“陛下要的是震慑。传令:将所有俘虏和首级,垒成‘京观’,立于官道之旁。让所有安南人看看,反抗天朝的下场!”

蒙古骑兵的残酷手段取得了短暂的效果,安南各地的反抗似乎被血腥镇压下去。黎利的主力损失惨重,本人似乎也销声匿迹。

数月后,一份来自安南前线的奏报呈送王十三:黎利派遣使者,表示愿意“归顺”,条件是帝国赦免其部众,并给予其一个世袭的土官职位。

朝堂上,有大臣认为黎利势穷来降,应予接受,以显怀柔,亦可尽快平息安南乱局。

王十三看着奏报,沉吟片刻,问鄂尔哲图:“你以为如何?”

鄂尔哲图皱眉道:“陛下,黎利此人,能聚众造反,非易与之辈。其降,恐非真心,或是缓兵之计。”

王十三冷笑一声:“朕岂不知?然,若能诱其现身,一劳永逸,岂不更好?准其降!但要求他亲自来升龙受封!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

黎利竟然真的来了!他只带了数十名亲卫,前往东都。

帝国安南布政使司举行了盛大的“受封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看似融洽。

突然,黎利掷杯为号!其亲卫猛地掀翻桌案,拔出暗藏的短刃,直扑席上的帝国安南布政使和鄂尔哲图!与此同时,宴会厅外杀声大作,大量早已混入城内的起义军精锐突然发难,攻击守军!

“保护大人!”

“拿下逆贼!”

宴会厅内瞬间大乱!鄂尔哲图虽年迈,但勇武不减,拔刀力战,护在文官面前。黎利的目标很明确擒杀或重创帝国在安南的最高官员,再次点燃全面起义的烽火!

然而,就在黎利以为计谋得逞之际,异变再生!

宴会厅的侧门和窗户突然被撞开,涌入的并非起义军,而是大批盔明甲亮、手持劲弩的帝国影卫!他们手中的弩箭,冰冷地对准了混战中的所有人。

紧接着,厅外起义军的喊杀声迅速被更激烈的战斗声和惨叫声取代,显然遭到了早有准备的伏击。

黎利脸色骤变,心知中计!

此时,厅外走进一人,正是本应在后院“休养”的帝国安南布政使!他冷冷地看着黎利:“黎将军,陛下圣明,早已洞悉尔诈降之策。本官不过略施小计,引蛇出洞罢了。尔之党羽,城外伏兵,此刻想必已全军覆没。”

原来,王十三和鄂尔哲图根本不信黎利会真心投降。他们将计就计,布下这个局,目的就是将黎利及其核心党羽诱出藏身地,一网打尽!

黎利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安南!”遂欲自刎,却被身旁的影卫闪电般击落兵器,生擒活捉。

黎利被押送北京,最终被处以极刑。其起义军残部群龙无首,在蒙古骑兵和帝国正规军的持续清剿下,逐渐瓦解。

安南的表面秩序得以恢复,蒙古骑兵的恐怖威名和影卫的精准打击,让反抗暂时转入了地下。

然而,王十三在北京接到捷报时,并未太多喜悦。他对鄂尔哲图道:“黎利虽死,然安南之地,反抗之火恐难真正熄灭。朕之以力服人,或可平一时之乱,难收百年之心。”

鄂尔哲图默然,他知道皇帝说的是事实。武力可以摧毁有组织的反抗,却无法轻易抹去一个民族的文化认同和独立意识。

安南黎利起义虽暂平,但其死灰复燃的潜在威胁与帝国统治始终存在的“水土不服”,如同一根尖刺,扎在王十三心头。朝堂之上,虽无人敢直言,但那种征服者与被征服者之间的无形隔阂与对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小小安南,疥癣之疾,竟敢屡叛不止!”北京紫禁城暖阁内,王十三指间敲击着安南布政使司送来的、满是隐晦抱怨和求援信号的奏章,语气中已不带怒气,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漠然,“朕能踏平万里漠北,慑服四海诸国,岂容尔等宵小在卧榻之旁反复横跳!”

侍立一旁的鄂尔哲图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他知道,皇帝这次是真的动了真火,并非针对某次具体叛乱,而是对整个安南地区的抵抗情绪失去了耐心。

“陛下息怒,臣愿再......”

“不必了。”王十三打断他,“此次,朕要亲往。”

鄂尔哲图大惊:“陛下万金之躯,岂可再临险地?安南瘴疠横行,叛匪不定.....”

王十三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南方,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险地?这天下,对朕而言,何处不是坦途?瘴疠?朕早已百毒不侵。”

他缓缓抬起手,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浑厚内力开始奔涌,周身空气似乎都开始微微扭曲。

“朕倒要看看,亲自坐在那升龙城中,还有谁敢作乱!”

话音未落,王十三的身影竟在原地渐渐变淡,如同融入虚空!下一刹那,他已完全消失不见!

鄂尔哲图目瞪口呆,他知道皇帝武功深不可测,但这等近乎缩地成寸、天涯咫尺的神通,依旧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十三的感觉并非瞬移,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的身影在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中穿行,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速倒退,云层被轻易撕裂。他并非飞行,而是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方式,在天地元气的脉络中急速“游动”。

仅仅约莫两个时辰!从北京到安南升龙数千里的遥远距离,竟被他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跨越!

当他身影再次凝实,已然出现在安南布政使司衙门的上空。他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于衙门前广场的中心。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玄色的龙纹常服上。他的突然出现,未惊动任何人,直到守卫的兵士揉了揉眼睛,才惊恐地发现皇帝陛下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陛......陛下?!”守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锣声警讯瞬间传遍全城。

整个东都城瞬间炸开锅!皇帝陛下竟毫无征兆地御驾亲临?这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安南布政使连滚爬爬地冲出衙门,跪地迎接,浑身颤抖,不知是福是祸。

王十三并未多看他们一眼,他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覆盖了整个东都城乃至周边区域。城中百姓的窃窃私语、官员的惶恐、驻军的紧张、乃至隐藏在城市角落的一些不安分的气息,都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

“看来,朕来得正好。”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却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

王十三入驻行辕后,并未立刻召见官员处理政务,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东都城外的三叠山。他感受到此地有一股奇异而庞大的生命能量波动,与他记忆中某种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隐隐呼应。

在山林深处,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洞口,王十三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他对着洞口平静地说道。

洞内沉默片刻,随即传来窸窣声响。一个身材依旧魁梧,但脸上多了几分风霜与狠厉,穿着类似安南北部蛮族首领服饰的中年汉子,缓缓走了出来。当他看清洞外之人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深藏的激动!

“主上?!!”他声音干涩嘶哑,几乎破音,随即猛地跪伏在地,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雷莫参见主上!恭贺主上成就大业,登基为帝!”

此人,正是当年黑蜂寨的二寨主雷莫!

王十三看着他,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雷莫?你竟在此地。朕记得,当年敏王府事败......”

雷莫抬起头,虎目含泪,既有重逢的喜悦,也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愤:“主上明鉴!当年朱棣老儿清洗,我等追随敏王,不,是追随主上您的,几乎被斩杀殆尽!属下侥幸,提前收到风声,知大势已去,又迟迟得不到主上您的指令,万般无奈,只得带着我那一双儿女和侄儿雷泽,一路南逃,九死一生,才躲到这安南蛮荒之地苟全性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复杂:“属下无能,未能追随主上左右,建功立业,反而......”

王十三抬手打断他:“往事已矣。你能活下来,便是造化。你如今在此,做些什么?朕感知到此地气息颇为奇特,与你有关?”

提到这个,雷莫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几分自豪与野性:“回主上!属下逃至安南,最初藏身于这北部黄连山、莱州一带的深山老林。此地蛮人部落众多,不服王化,争斗不休。属下凭着一身武功和狠劲,倒也很快站稳脚跟。”

“后来,就一直在这里培育黑王蜂!”雷莫眼中放出光来,“此地气候湿热,花草繁盛,远比中原更适合蜂群繁衍!属下便重操旧业,将带来的蜂种在此培育结果,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他激动地比划着:“此地的环境似乎极其特殊,黑王蜂在此不仅体型增大了数倍,毒性、凶猛程度、繁殖速度都远超从前!更是变异出了许多属下都未曾料到的能力甚至那些普通的黑蜂,也个个变得膘肥体壮,凶悍异常!”

“属下依靠这些变异蜂群,轻易便能驱赶野兽、击退敌对部落、甚至控制猎物很快,便收服了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蛮人部落。他们视属下蜂群如神罚,尊属下为为‘蛮王’!”

雷莫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如今,属下不敢说掌控整个安南,但这北部山区,百万蛮人皆听属下号令!属下一直在山中经营,近期才确切听闻主上您已一统天下,登基为帝,正思忖着如何带人去中原投奔您,万万没想到主上您竟天神般降临于此!这真是天意!”

王十三静静地听着,眼中光芒闪烁。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强大助力!他原本只是想亲自来镇压叛乱,没想到竟遇到了当年埋下的这枚暗棋,而且已成长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带朕看看你的蜂群。”王十三道。

雷莫恭敬引路,进入山洞深处。越往里走,空气中那种奇异的感觉越发强烈,还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穿过一道石门,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巨大无比的蜂巢,每一个都大如房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金色光泽。无数体型大得吓人、复眼闪烁着凶光的黑王蜂在巢穴间飞舞,它们的翅膀震动带起强烈的气流。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蜂群的活动似乎极有规律,仿佛被一个统一的意志所指引。

“主上请看,”雷莫指着最大的那个蜂巢,“蜂后已然异变,其灵智其灵智似乎远超寻常,属下与之似乎有种模糊的感应,能大致引导蜂群的方向。”

王十三的感知何等敏锐,他立刻察觉到,这变异的蜂后其精神波动异常强大,几乎形成了某种原始的蜂巢意识网络,而雷莫通过秘法,成为了这个网络的一个关键节点,从而能影响蜂群。

“很好。”王十三点头,“你的蜂群,可能用于征战?”

雷莫闻言,眼中闪过狂热:“绝对可以!主上!这些变异黑蜂,毒性猛烈,中者顷刻麻痹甚至毙命!其飞行速度极快,难以防备!更可怕的是,它们能听从属下的引导,进行集群攻击,专攻敌军眼耳口鼻等脆弱之处,甚至能钻入甲胄缝隙!寻常军队,在蜂群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且,它们还能用于侦察、追踪、投毒用途极广!”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年,周边几个不安分的前来征剿,都是被属下的蜂群轻易击退,死伤惨重,从此再不敢进山。”

王十三看着这庞大的、嗡嗡作响的恐怖蜂群,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雷莫。”

“属下在!”

“朕欲彻底平定安南,永绝后患。那些冥顽不灵、屡屡反叛的安南人,需要一场彻底的‘洗礼’。你的蜂群,正是朕所需的天赐神兵。”

“请主上吩咐!雷莫及麾下所有蛮人战士、亿万蜂群,皆听主上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雷莫激动地再次跪倒。

王十三的御驾亲征,并未带来大军压境,反而异常安静。但这安静之下,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战争形态正在酝酿。

在王十三的意志和雷莫的执行下,蛮族战士被动员起来,但他们并非主力。真正的杀手锏,是那遮天蔽日的变异蜂群。

战争以一边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展开:

帝国军队只需在前方推进,或围困某个叛乱村镇。随后,在雷莫的引导下,乌云般的黑蜂群便会呼啸而至。

它们无视壕沟栅栏,穿过门窗缝隙,精准地寻找着每一个手持武器或表现出敌意的安南人。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疯狂地挥舞衣物,却无法阻挡无孔不入的蜂刺。军队阵型在蜂群面前瞬间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痛苦地翻滚,很快便一动不动。

蜂群过后,留下的是一片死寂和满地肿胀发黑的尸体。没有激烈的搏杀,没有攻城拔寨的惨烈,只有一种无声的、高效的、来自自然界的恐怖杀戮。

王十三甚至不需要动用太多帝国正规军,仅凭雷莫的蛮人部队和蜂群,便以惊人的速度扫平了一个又一个反抗据点。消息传开,安南人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他们不怕刀剑,不怕军队,但这种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天罚”,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蜂魔!帝国的皇帝是蜂魔!”这样的传言比任何武力宣传都更有效。

在王十三以蜂群进行铁血镇压的同时,他也并未忘记怀柔。

他严厉申饬了安南布政使司的某些官员,处罚了若干贪腐、暴虐者。宣布减免受蜂群攻击轻微、表示臣服地区的赋税。同时,他让雷莫的蛮人部队维持地方秩序,并从中选拔部分表现良好者,授予一些低级土官职位,将其纳入帝国统治体系。

这种“蜂群惩戒”与“帝国怀柔”相结合的策略,效果显着。许多安南地区为了避免那恐怖的蜂群降临,纷纷主动表示归顺,交出隐匿的叛乱分子。

王十三站在东都城的城楼上,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安南大地,对身旁的雷莫道:“征服之地,需以力慑之,以利诱之,更需以无法抗拒之威,破其胆,夺其志。你这蜂群,甚好。”

雷莫躬身:“全赖主上洪福!若无主上,属下早已枯骨一堆,焉有今日!”

王十三淡淡道:“从此,你便是帝国正式册封的‘蛮王’,总领安南北部蛮族事务,配合安南布政使司治理地方。你的蜂群,需严加控制,不得轻易伤及归顺之民。”

“属下遵旨!”

安南的局势,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方式,被迅速平定下来。王十三的御驾亲征,与其说是亲征,不如说是一次展示绝对力量和接受意外惊喜的旅程。

他留下了一个更加稳固的安南行省。帝国的行政体系与雷莫的蛮王-蜂群体系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帝国的律法与文化推广依旧进行,但背后却悬浮着那令人战栗的蜂群阴影。

安南的蜂群尚未完全归巢,帝国南疆的另一位邻居——占城国,便传来了动荡的消息。

占城国王占巴的赖于壮年突然暴毙,死因蹊跷,举国震惊。

其弟阇耶僧伽跋摩与占巴的赖的嫡子占提婆立刻为王位继承问题剑拔弩张。阇耶长期掌控军权,在北部势力根深蒂固;而占提婆作为合法继承人,得到南部众多传统贵族和部落的支持。双方迅速集结军队,沿一条大致以虬蒙山为界的战线对峙,小规模冲突不断,内战一触即发。

消息通过帝国在交趾的庞大情报网络,迅速呈报于的王十三案头。

“占城”,王十三看着地图上那个位于安南以南、形如长矛的国度,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个国家历来与安南纷争不断,时而臣服中原,时而自立,盛产象牙、犀角、奇珍香料,其海岸线更是控制着通往南洋乃至西洋的重要航道。

“兄弟阋墙,取乱之道。”王十三评价道,但并未立刻做出指示,只是让兵部与交趾布政使司密切关注。

正如王十三所料,占城的内乱很快引来了外部的干预尝试。率先出手的,是自知法理稍逊、急于寻求外援以压倒侄子的王叔阇耶。

一个深夜,一支伪装成商队的队伍,秘密抵达了帝国安南布政使司的治所——升龙。他们带来了阇耶僧伽跋摩的亲笔信和一份令人咋舌的重礼:黄金万两,极品象牙百根,以及大量占城特产的珍稀香料。

使者被秘密引见给交趾布政使。使者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焦急:

“天朝上官明鉴!我主阇耶僧伽跋摩王爷,乃先王胞弟,贤明勇武,深得军民爱戴。奈何王子占提婆年幼无知,受奸人蛊惑,妄图篡位,致使占城动荡,生灵涂炭。我主不忍见国家分裂,百姓流离,愿承继大统,安抚社稷。”

“今闻天朝皇帝陛下威加四海,仁德布于天下,特遣小人前来,恳请陛下主持公道,发天兵以为声援。若陛下能助我主正位,我主愿世代永为天朝藩属,岁贡加倍。”使者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关键的条件,“更愿将我国南部要港毗阇耶永久割让于天朝,作为天朝商船舰队之基地、互市之港,一切收益皆归天朝所有!”

交趾布政使心中巨震。毗阇耶!那是占城乃至整个中南半岛东海岸的天然良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连同厚礼,以最高密级急报北京。

北京,紫禁城。

王十三看着阇耶的请求和条件,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陛下,”兵部尚书进言,“阇耶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其所请恐非正义。且我朝刚定安南,不宜再启边衅。或可下旨申饬,令其叔侄和解,共保社稷。”这是稳妥之策。

亦有激进派将领道:“陛下!占城内乱,实乃天赐良机!阇耶既然求上门来,我朝正可借此良机,假意应允,出兵南下,届时不论助谁,实则可将占城一举纳入版图,至少可牢牢控制毗阇耶港!其地战略价值,远胜万两黄金!”

王十三听着群臣议论,缓缓摇头:“直接吞并,眼下时机未到,易激起占城全民抵抗,与安南旧事无异。一味调和,不过是隔靴搔痒,毫无益处。”

他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阇耶虽非正统,但其手握重兵,且肯付出如此代价求援,可见其决心。毗阇耶港,朕志在必得。此乃帝国经略南洋,控制海上丝路之关键枢纽。”

“传旨安南布政使,”王十三做出决断,“告知阇耶使者:朕念及其国百姓苦难,不忍见兵连祸结。然天朝行事,需秉持公道。令阇耶与占提婆双方即刻停火,各派代表至升龙,接受帝国‘调解’。在此期间,帝国可先‘应阇耶所请’,派遣一支‘观察使团’及少量‘护卫’部队南下,‘监督停火’,并‘考察’毗阇耶港情况,以备日后‘互市’。”

这道旨意极其高明:表面上不偏不倚,主持调解,实际上却以“监督停火”、“考察”为名,获得了介入的正当理由和先机,并能为后续行动铺垫。那支“护卫”部队,显然绝非仅仅为了护卫。

阇耶的使者得到帝国“初步同意”和“调解”的回应,虽未得到立刻出兵的明确承诺,但帝国愿意介入并派出使团和部队,已是巨大成功,尤其是“考察毗阇耶”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立即欣喜若狂地返回禀报。

而帝国这边,一支由精干文官、精锐士兵以及测绘、工兵人员组成的“观察使团”迅速组建,从安南布政使司出发,打着帝国的旗帜,南下进入战云密布的占城境内。

他们的到来,如同一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改变了占城内战的格局。占提婆一方强烈抗议帝国干涉内政,而阇耶则大肆宣扬已得“天朝支持”,士气大振。

王十三对占城的野心,并非始于阇耶僧伽跋摩的求援。早在平定安南,设立布政使司之时,他的目光便已投向了更南方这片盛产香料、控制海道的土地。占城的内乱,对他而言并非麻烦,而是天赐良机。阇耶的使者,不过是恰好递上了一把趁手的钥匙。

北京紫禁城的决策快速而果断。在做出“调解”姿态的同时,另一道密旨已通过特殊渠道,飞速送达安南北部山区雷莫的蛮王手中。

旨意简洁明确:“率精兵一万,南下占城,‘协助’帝国观察使团‘调解’叔侄之争。相机行事,控扼形势,确保毗阇耶港落入帝国之手。必要时,可动用蜂群。”

雷莫接到密旨,兴奋不已。为主上开疆拓土,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他迅速点齐麾下最骁勇善战的一万蛮兵。这些战士常年在山林中与毒虫猛兽搏斗,熟悉湿热环境,战斗力极强,且对雷莫和其背后的“蜂魔”皇帝充满狂热的忠诚。

大军浩浩荡荡南下,打着“大中华帝国钦命调解特使卫队”的旗号,穿越刚刚更名的安南布政使司,直扑占城边境。

雷莫大军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占城内战的平衡。

占提婆一方闻讯,如坠冰窟,强烈谴责帝国公然武装干涉他国内政,但抗议苍白无力。

阇耶僧伽跋摩则欣喜若狂,亲自出迎,将雷莫奉若上宾。双方心照不宣地按照“约定”行事:阇耶提供情报、向导和部分补给,雷莫的蛮兵则如同出闸猛虎,直扑占提婆主力盘踞的区域。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蛮兵在山林地带作战如鱼得水,战术凶猛诡异,加之有帝国观察使团提供的情报支持和偶尔“误射”的劲弩火箭助阵,占提婆的军队虽拼死抵抗,却依旧节节败退。数场关键战役后,占提婆的主力被击溃,本人仅率少数亲信逃入南部深山。

雷莫“不负众望”,迅速“平定”了大部分地区的叛乱,“护送”着阇耶僧伽跋摩,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占城王都。

毗阇耶城内,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和“庆功”宴会。阇耶僧伽跋摩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加冕为王的景象。他对雷莫和帝国使团感激涕零,席间反复重申割让毗阇耶港的承诺,并许诺更多好处。

雷莫全程面带微笑,应付自如,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就在宴会气氛最热烈之时,一名帝国影卫悄然走到雷莫身边,低语了几句,并递上一封密函。

雷莫看完密函内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之气。

他突然猛地摔杯为号!

“哐当!”酒杯碎裂声格外刺耳。

刹那间,宴会厅内外杀声四起!雷莫带来的蛮兵精锐如同早就埋伏好一般,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口,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将阇耶僧伽跋摩及其亲信、官员全部包围!

欢乐的盛宴瞬间化为冰冷的囚笼。

“雷雷将军!你这是何意?!”阇耶僧伽跋摩惊得脸色煞白,酒意全无。

雷莫缓缓起身,目光如刀,逼视着阇耶:“阇耶僧伽跋摩!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欺瞒天朝陛下!”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密函:“陛下圣明,早已洞悉你包藏祸心!你表面求援天朝,实则暗中勾结暹罗,妄图借帝国之力铲除侄儿,坐稳王位后,再引暹罗之兵,对抗天朝,将我帝国势力逐出占城!你这首鼠两端、忘恩负义之徒!”

阇耶僧伽跋摩如遭五雷轰顶,浑身瘫软。他确实存了这等心思,与暹罗的秘密联络自认为极其隐秘,怎会怎会如此之快就被帝国皇帝知晓?!。

“这是诬陷!是离间计!是占提婆的阴谋!”阇耶徒劳地挣扎辩解。

“拿下!”雷莫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所有逆党,一律羁押!等候陛下发落!”

蛮兵一拥而上,将面如死灰的阇耶僧伽跋摩及其党羽悉数擒拿。城外的阇耶部队群龙无首,稍作抵抗后,便在帝国-蛮族联军的强大压力和雷莫的蜂群威胁下,纷纷投降。

雷莫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占城王都及北部大部分地区。他随即以“帝国钦命调解特使、蛮王”的名义发布告示:

宣布阇耶僧伽跋摩“阴谋叛国,欺瞒上朝,罪大恶极”,其政权非法。

宣布王子占提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宣布占城国不可一日无主,在帝国皇帝陛下圣裁之前,由帝国天兵“暂时代管”占城国政,以“恢复秩序,安抚百姓”。

同时,雷莫毫不客气地派兵“接管”了战略价值极高的毗阇耶港及其周边区域,驱逐了原有的占城守军,升起了帝国的大旗。帝国的工兵和官员随即入驻,开始测量港口、规划要塞和商站。

一套组合拳下来,占城实质上已落入帝国的掌控之中。王十三不费帝国核心主力一兵一卒,仅凭雷莫的蛮兵和情报、政治手腕,便巧妙地利用占城内乱,实现了军事介入、推翻原求援者、控制要地、并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创造了完美借口。

占城王都毗阇耶的气氛依旧紧张。雷莫的蛮兵和帝国影卫牢牢控制着宫廷和要地,被软禁的阇耶僧伽跋摩及其党羽惶惶不可终日,而逃入深山的王子占提婆则音讯全无。占城的贵族和官员们普遍认为,强大的帝国皇帝绝不会放过这个吞并占城的天赐良机,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然而,来自北京紫禁城的旨意,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帝国的天使在雷莫和帝国观察使团的陪同下,庄严地宣读了王十三的诏书。诏书内容并非宣布设省置县,而是:

“朕承天命,抚驭万邦。占城故主新丧,兄弟阋墙,生灵涂炭,朕心恻然。今查阇耶僧伽跋摩,欺瞒上国,勾结外邦,罪证确凿,废为庶人,押送帝国论处。王子占提婆,乃先王正统,年轻失怙,情有可悯。着即寻访,迎回王都,继承王位,续尔宗祀,安抚百姓。”

这道旨意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占城上空的亡国阴云!许多原本绝望的占城旧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国非但不吞并,反而要帮他们找回正统的王子,恢复王统?

“陛下圣明!天朝仁德!”一时间,感激涕零的呼声在王宫中响起。

很快,在帝国影卫“不懈”的搜寻下,“侥幸”躲过阇耶追杀的王子占提婆被“找到”并隆重地迎回毗阇耶王都。这个年轻的王子历经磨难,此刻得知不仅能活命,还能登上梦寐以求的王位,对帝国皇帝的“恩典”感激得无以复加。

紧接着,第二道旨意到来,明确了帝国“援助”的条件:

占城需世代永为帝国藩属,国王继位需帝国册封方可正统。

为酬谢帝国平定内乱、扶正社稷之功,占城需将全国海关、市舶税收之三成,逐年上缴帝国。

为保护藩属,防御外侮,帝国天兵将永久驻军于毗阇耶港,所需粮饷由占城供应部分。

帝国商船在占城各港享有最惠待遇,自由通商。

这些条件,在刚刚经历内战、且对帝国充满感激的占提婆及其拥护者看来,简直是无比宽厚!不过是交出一些税收和一个港口的驻军权,就能换回王位和国家的存续,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外臣占提婆,叩谢皇帝陛下天恩!陛下所命,无不应允!占城愿永世为天朝屏藩,恪守臣节!”占提婆几乎是抢着在国书上签字用印,生怕帝国反悔。

他沉浸在重登王位的巨大喜悦中,俨然觉得自己成了这场巨大政治博弈的最终赢家——叔叔倒了,自己成了王,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国家保住了,王位保住了!

占提婆的登基典礼盛大举行。帝国代表雷莫出席了典礼,送上了丰厚的贺礼,并当众宣布帝国大军将逐步撤离王都,只保留毗阇耶港的驻军,以示对占城新王的尊重和支持。

占提婆对此更是感激涕零,对雷莫和帝国使团愈发信任。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沉浸在君王美梦之中时,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已经悄然缠绕在了他和他的国家身上。

经济命脉:雷莫以“协助恢复秩序、保障税收”为名,早已派兵控制了占城几条主要的粮道和盐铁专卖渠道。占城的主要产粮区和盐场,都在帝国势力的影响范围内。一旦有任何异动,帝国无需动兵,只需掐断这些命脉,占城便会陷入饥荒和混乱。

情报网络:帝国锦衣卫以商人、僧侣、甚至援助官员的身份,早已渗透进占城王国的各个阶层。占提婆的宫廷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重臣,或出于恐惧,或出于利益,已被秘密收买,成为了帝国的眼线。占提婆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声抱怨,都会迅速被整理成册,送往雷莫和北京的案头。

军事威慑:毗阇耶港的帝国驻军虽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锐,舰船火炮齐全。它就像一把抵在占城咽喉的匕首,随时可以转化为致命的攻击力量。更重要的是,雷莫的蛮兵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蜂群,并未远离,就驻扎在北部边境的山区,随时可以再次南下。

登基后的占提婆,最初确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享受着王权的尊荣,帝国似乎也信守承诺,并不干涉他的内政。帝国的商人带来了丰富的货物,帝国的工程师甚至“帮助”他修缮了宫殿和道路。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这个国王并不那么好当。

任何试图发展自身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力量的举动,都会遭到帝国使臣“关切”的询问,以及朝中重臣“国库空虚、恐引邻国猜忌”的劝阻。

任何试图调整关税、增加收入的政策,只要触及帝国利益,必然无法推行。

任何与暹罗、真腊等邻国的外交接触,都会立刻引起帝国的“提醒”和“建议”。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放在宝座上的傀儡,每一个关节都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帝国的宽容,如同甜蜜的毒药,在温柔中悄然麻痹了他的国家,吞噬着他的主权。

数月时光,在占城看似平静的朝贡关系中悄然流逝。占提婆坐在王座上,最初的狂喜早已被一种日益增长的窒息感所取代。帝国的阴影无处不在:港口飘扬的日月旗、朝堂上那些眼神闪烁、动辄以“上国之意”为辞的重臣、还有那每年准时被运往北方的、数额惊人的三成关税这一切都像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这个“国王”的实质。

他试图振作,努力扮演好一个真正君主的角色。他审理案件,巡视地方,甚至试图推行一些鼓励农耕、修缮水利的小型工程。然而,每一次努力都仿佛撞在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上。官员们表面恭顺,执行起来却拖沓敷衍;所需的钱粮物资,总是因为“关税已上缴帝国,国库空虚”而捉襟见肘。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并非在统治一个国家,而是在管理一座为帝国提供资源和战略缓冲的庄园。王冠的重量,并非来自权威,而是来自屈辱。

一种不甘心的火焰在占提婆心中悄悄燃起。他决定尝试收回一点真正的权力。他选择了一个自认为帝国或许不会过于敏感的方向——关税征收权。

他召集心腹,秘密拟定了一道政令:以“简化流程、防止贪腐”为名,成立一个由国王直接掌控的“海关总署”,绕过目前由帝国背景官员把持的市舶司,直接征收关税,然后再“按比例”上缴帝国。

他认为此举既能增加王室的收入和控制力,又未 违反上缴三成关税的承诺,帝国或许会默许。

政令在一个清晨颁布,贴满了毗阇耶城的城墙。

政令颁布的当天,一切如常。占提婆甚至有些窃喜,以为帝国并未察觉或并不在意。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

首先,从北部安南方向运来的粮船,突然“因河道疏浚”而延迟,数日后才零星到达,且数量锐减。

紧接着,王都市场的粮价开始无声而坚定地上涨。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市民中蔓延。人们开始抢购、囤积粮食。

不到十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粮荒”席卷了毗阇耶城!粮店关门,市井萧条,百姓围堵官府,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

占提婆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开仓放粮,稳定民心。然而,掌管粮仓的官员却哭丧着脸报告:几个主要官仓的存粮,竟也“因先前赈济灾民、供应驻军”而所剩无几!

“怎么可能?!”占提婆怒吼,“去年乃是丰年!官仓应充盈才对!”

就在这时,众多重臣们,如同约好了一般,集体入宫求见。他们不再是平日那副恭顺模样,而是一个个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为民请命”的悲愤。

“陛下!”为首一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如今都城粮荒,民心惶惶,皆因新政所致啊!帝国商贾闻听陛下欲更改关税征收之法,心生疑虑,不敢再来贸易,北方的粮船故而迟疑不至!长此以往,非但饥荒难解,恐生大变!臣等恳请陛下,恳请陛下以社稷百姓为重,速速收回成命,并上书帝国皇帝,陈明情由,请求请求帝国加大粮米输入,以解燃眉之急!”

其他大臣也纷纷跪倒附和,言辞激烈,仿佛占提婆的新政是什么祸国殃民的暴政。

占提婆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瞬间全明白了!

什么河道疏浚!什么商人疑虑!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那次微不足道反抗的经济绞杀!粮道早就被雷莫控制了!这些重臣,早就被帝国收买了!他们此刻不是在劝谏,而是在逼宫!

还没等占提婆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更致命的奏疏如同雪片般呈递上来。

不止是朝中重臣,许多地方官员、甚至是一些颇有声望的耆老,都开始上书。内容惊人地一致:痛陈占城国小民贫,独自难以立国,屡遭内乱外患,幸赖天朝皇帝陛下仁德,屡施援手。如今为永绝后患,造福百姓,恳请国王陛下顺应民意,率土内附,请置郡县,使占城百姓永为天朝子民,享太平之福!

“民意”?这哪里是民意!这分明是帝国操纵下的“官意”和精心引导的“舆论”!

占提婆浑身冰冷地坐在王座上,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可悲的处境。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帝国皇帝王十三掌心的一只牵线木偶。所谓的王位,所谓的册封,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笼,一个让帝国无需直接面对占领初期反抗、却能名正言顺吸干占城血液的完美幌子!

他任何试图挣脱控制的举动,都会立刻招致帝国无声却致命的打击。帝国甚至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只需轻轻掐断经济命脉,再让那些被收买的官僚唱一出双簧,就能让他众叛亲离,陷入绝境。

反抗?他拿什么反抗?军队早已被渗透瓦解,民心被帝国用粮食和谎言轻易操控,就连身边的臣子,也早已是帝国的耳目和打手。

无尽的绝望和屈辱淹没了占提婆。他曾经以为自己赢得了王位,此刻才明白,他输掉的是整个国家的独立和未来。

沉默良久,他惨笑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拟旨”

他亲自起草了一份给帝国皇帝王十三的奏表。表中,他痛陈自己“年少无知,德薄能鲜”,致使“国家多难,民生维艰”,深感愧对先王与百姓。如今“天朝教化,深入人心,臣民咸怀内附之愿”,他不敢“逆天违众”,恳请皇帝陛下“悯其诚款,允其所请”,将占城故地“内属天朝,置官设治”,他自己则“愿削去王号,入京侍奉”。

写罢,他扔下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这份奏表,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投降书。他用最后一点尊严,为自己和国家,选择了一种相对体面的终结方式。

奏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京。

王十三接到奏表,并无意外。他甚至对占提婆的“识时务”表示了一丝“赞赏”。他下旨“慰勉”占提婆,并“顺应占城军民所请”,批准内附。

很快,帝国的官员和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占城,正式接收所有行政权力、军队和府库。占城国号被废除,改为帝国占城直隶州,直接隶属于安南布政使司。

占提婆被“礼送”至北京,授予一个虚衔爵位,软禁于富丽的宅院中,了却残生。

而帝国,兵不血刃,甚至未曾公开撕破脸皮,便通过一系列精妙绝伦的政治权谋和经济手段,将占城彻底消化,纳入了版图。王十三的南海战略,再次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成功。

帝国在南方势如破竹的扩张,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整个中南半岛上空。当安南被改为布政使司、占城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被彻底消化吸收的消息传至真腊国都时,真腊王室和贵族们的惊恐达到了顶点。

金殿之内,真腊国王波涅摩罗阇与心腹重臣们紧急商议。

“陛下,明帝国皇帝王十三,其志非小!安南、占城相继倾覆,其兵锋之盛,谋略之深,前所未见!我国危矣!”一位老臣颤声道。

“听闻那王十三,有鬼神莫测之能,麾下猛将如云,更有驱使毒蜂的邪术!占提婆那般隐忍,最终也难逃其掌心,”另一位武将面露惧色。

真腊王虽心中同样震动,但尚能保持镇定。他深知真腊国力远不如鼎盛时期的吴哥王朝,与如今如日中天的帝国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坐以待毙,亦非良策。

“诸位爱卿,恐慌无益。”真腊王沉声道,“帝国虽强,然其连番用兵,消化安南、占城亦需时日。朕观王十三,乃雄主,亦乃精于算计之人。其所行之事,必权衡利弊。我真腊当下之策,绝非示强对抗,而当避其锋芒,固己根基,借势制衡。”

一套以极致谦卑为外壳、以生存为内核的应对策略,在真腊高层的密议中逐渐成型。

数日后,一支规模空前庞大、装载着无数奇珍异宝的使团,从真腊国都出发,北上前往帝国京城。使团的正使,是真腊王的亲弟弟,一位以儒雅谦和着称的王叔——索里约波亲王。

使团携带的贡礼,远超历代朝贡的规格:

国之重器:从古老的吴哥窟请出的、被视为镇国之宝的纯金毗湿奴神像。

自然奇观:驯化良好的白象十头,象征着吉祥与臣服。

土地象征:精心绘制的真腊全境疆域图,山川河流、城郭村镇,标注得细致入微。

地方特产:堆积如名的极品沉香、檀香、胡椒、豆蔻等香料,以及犀角、象牙、珍禽羽毛。

除此之外,索里约波亲王还携带了一份真腊王亲笔书写、言辞极其谦卑恭顺的国书。

抵达北京后,索里约波亲王在觐见王十三时,表现得无比虔诚与卑微。他跪伏于地,代表真腊王及全国百姓,表达对天朝皇帝无上的敬仰与归顺。

“下国小邦真腊,僻处南海之西,地瘠民贫,仰慕天朝风华久矣。今陛下神武,统御万邦,真腊上下,无不感佩涕零!”亲王的声音充满感情,“吾王深知,唯有紧附天朝羽翼,方能保境安民。故特命外臣,献上国中至宝舆图,以示真腊赤诚之心!真腊之地,虽广阔却贫薄,百姓寡弱,愿永世为天朝藩篱,替陛下守好这南海西境门户,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在随后的汇报中,他更是刻意强调真腊的“虚弱”与“无害”:

“不敢隐瞒陛下,真腊近年连遭水旱之灾,农田歉收,百姓困苦。国内军备,仅够弹压山匪流寇,实无力外顾唉,比起天朝上国,真腊不过一乡野之地,能得陛下垂怜,已是万幸。”

这番表演,可谓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金銮殿上,王十三高踞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索里约波亲王的陈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贡礼和那幅详尽得过分的疆域图。

朝堂之上,一些大臣闻言,不禁面露轻视之色,觉得真腊果然是小国寡民,胆小怯懦,只知一味讨好。

然而,王十三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清明。

“真腊弱吗?”他心中冷笑。他通过锦衣卫的情报网络,对真腊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真腊确实不如鼎盛期,但绝非如其自称的那般不堪一击。其国内政局相对稳定,吴哥窟虽不再是政治中心,但仍是重要的精神和文化象征,凝聚力不容小觑。其军队或许不如帝国精锐,但在丛林山地作战经验丰富。

献上疆域图?这看似臣服的极致表现,在王十三看来,却可能包藏祸心——一是示弱以懈我志,二是若帝国真信其弱而大意,将来一旦有变,这幅详尽的地图反而可能成为真腊人自己手里的利器!

“极致恭顺,解绑威胁标签。”王十三几乎瞬间就看穿了真腊的策略核心。他们想用谦卑和自污,来换取生存空间和时间。

“很好。”王十三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真腊王忠心可嘉,朕心甚慰。贡礼,朕收下了。尔国既然愿永守藩篱,朕便准其所请。望尔国谨守臣节,勤修贡职,勿负朕望。”

他接受了贡礼,给予了口头上的安抚和认可,但却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关于安全保障或边界确认的承诺。

索里约波亲王心中稍安,连忙叩谢天恩,但内心深处,却因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而感到一丝不安。

索里约波亲王带着帝国的“嘉许”返回真腊,复命之后,真腊朝廷的气氛并未真正轻松。国王波涅摩罗阇与核心重臣们深知,帝国的暂时沉默绝非信任,而是更大的风暴来临前的间歇。王十三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如同芒刺在背。

“陛下的谦恭之策,已暂缓帝国兵锋。然,猛虎卧于榻侧,岂能安眠?”一位掌管军事的大臣肃然道,“我等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日,暗筑壁垒,扎紧我‘防御篱笆’!”

一项极其隐秘且高效的“固防计划”在真腊高层悄然启动。所有行动都严格保密,对外则依旧维持着那副“贫弱恭顺”的假象。

东部边境,与帝国新设的占城直隶州接壤地带,成为了首要布防重点。

在“防御山匪、疏通河道”的公开名义下,大量民夫被征调。他们并非兴建宫殿园林,而是在险要的山隘、渡口处,抢修起一座座坚固的夯土堡垒和木石结构的望楼。这些堡垒并不追求高大雄伟,而是注重隐蔽性和实用性,与地形紧密结合,控制着关键通道。

与此同时,在蜿蜒流经边境的湄公河及其支流上,一座座依托河岸、隐藏在茂密水草丛中的水寨被建立起来。水寨中驻扎着真腊最精锐的内河舟师部队,他们的战船体型不大,但灵活迅捷,熟悉水性,装备着强弓毒矢,专司巡逻河面、拦截未经许可的船只、防止帝国小股部队渗透。

驻守这些堡垒和水寨的部队,都是从各地抽调的、对王室忠诚度最高的精锐。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平时严密监视,一旦发现帝国军队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即刻燃放烽烟,并依据预案进行层层阻击,为后方争取时间。

真腊王深知,一旦战争爆发,边境防线可能被突破,帝国的目标必然是直指腹地,尤其是王都和经济中心。因此,另一项至关重要的行动同步展开——战略物资西迁。

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真腊国内各大官仓的粮食,被陆续、分批地装船上车,沿着湄公河及其支流,或者通过隐秘的林间小道,向着西部腹地转移。新的、更加隐蔽的粮仓在密林深处和山洞中被开辟出来。

同样被转移的,还有铁器、铜料、硝石等战略物资。甚至一些重要的工匠及其家眷,也被“建议”迁往西部。

此举的目的非常明确:即使东部国土暂时失守,真腊王室和军队也能退守西部腹地,依靠预先囤积的物资和复杂地形,进行长期周旋,避免像安南、占城那样被帝国一击致命,迅速瓦解。

在经济层面,真腊也悄然收紧了与帝国的贸易往来,试图给帝国可能的征服增加成本。

表面上,真腊对帝国的朝贡依旧丰厚准时,市舶司也对帝国商人开放。但暗地里,真腊官府加强了对贸易的管控:

出口限制:香料、珍贵木材、象牙、犀角等奢侈品和非战略物资,依旧鼓励出口,甚至主动推销,以满足帝国上层社会的需求,维持“恭顺”表象。

严格禁运:但对于优质硬木、硫磺、硝石、生铁、大型牲畜等可能增强帝国军事能力的物资,则严格禁止对帝国出口。任何试图走私这些物资的商人,都将面临极其严厉的惩罚。

活动限制:帝国商人在真腊境内的活动范围受到无形限制。他们通常被引导至几个固定的、远离军事要地和腹心区域的港口和市场进行交易。若想深入内陆,则会受到各种“友好”的劝阻或“意外”的耽搁,使得帝国难以通过商业渠道摸清真腊国内的虚实、资源分布和交通状况。

这些行动在真腊国内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其组织之严密、执行之高效,远超外界对这个“贫弱”小国的想象。真腊上下仿佛形成了一种共识:以谦卑求生,以暗备求存。

帝国的锦衣卫和密探虽然活跃,但真腊的反间谍工作也异常出色。重要工程的建造都在偏远地区,参与民夫多来自当地并受到严密监控;物资转移多在夜间或通过隐蔽路线进行;贸易管控则由心腹官员严格执行,外人难窥其奥。

王十三在北京,不断接到来自真腊的情报。内容多是“真腊确似贫弱”、“民夫在修水利”、“商旅通行受限”等碎片信息。

他虽然始终保持着怀疑,但真腊那极致恭顺的外交姿态和看似无害的国内活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帝国朝野的多数人,使得短期内大规模兴兵讨伐“一个如此听话的藩属”缺乏足够的理由和朝堂支持。

真腊王波涅摩罗阇深知,单凭一己之力,无论如何暗中准备,也难以长久抗衡庞大的帝国。他必须将目光投向周边,寻找潜在的盟友,编织一张无形的战略防御网。

他的第一个目标,锁定了北方的南掌。南掌同样是一个内陆山国,与帝国云南接壤,对帝国近年来的强势扩张心存忌惮。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真腊王的秘密特使,穿越密林险隘,悄然抵达了南掌王都琅勃拉邦。会面在极其隐秘的条件下进行。

真腊特使开门见山,陈述利害:“尊贵的南掌王陛下,大中华帝国鲸吞安南、蚕食占城,其势难挡。今日是我真腊,明日恐便是贵国。帝国贪欲,岂有止境?我真腊愿与贵国缔结秘密盟约,不求攻,只为守:若帝国攻真腊,请南掌出兵袭扰其云南边境,牵制其军力与补给;若帝国攻南掌,我真腊必倾力切断帝国经安南、占城通往贵国的粮道与援兵之路! 如此,两国互为犄角,或可让帝国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南掌王沉思良久。他同样担忧帝国的威胁,但又惧怕与帝国公开为敌。真腊提出的这种“有限度的、秘密的、纯防御性的”相互策应协议,打动了他。这既不至于立刻触怒帝国,又在关键时刻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最终,一份没有文字记录、仅凭君王信用和共同利益维系的口头秘密盟约,在暗夜中达成。它为真腊的北部防线,增加了一道虽不稳固但意义重大的保险。

与此同时,在帝国西南边陲,与缅甸宣慰司接壤的边境地带,真腊的另一项秘密行动也在展开。

真腊的商人带着大量的胡椒、豆蔻、漆器、金沙,深入这些山高皇帝远、帝国控制相对薄弱的部落地区。他们交易的目标并非普通货物,而是部落势力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精良的刀剑铠甲。

交易通常在密林深处或夜间进行,隐秘而高效。

“尊敬的酋长,更多的香料意味着更多的财富和奴隶。”真腊商人拍打着带来的火铳,“而这些则能确保您能永远守住您的财富和土地,甚至获得更多。”他们刻意暗示,这些武器不仅可以用来对付世仇部落,将来或许也能用于“自卫”,对抗任何来自北方的压力。

真腊的目的并非直接武装这些部落去攻击帝国,那样无异于玩火自焚。而是悄悄播撒火种,增强这些边境势力的军事能力,使其变得更加桀骜不驯,更难被帝国轻易驯服。这些动荡的边境,将如同帝国身边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分散帝国的注意力,消耗帝国的精力,从而间接减轻真腊的压力。

最精妙也最大胆的一步棋,则是在情报层面。

真腊秘密情报机构精心策划了一项行动:向帝国派驻在安南、占城的高级官员的府邸,通过各种难以追查的渠道,“无意中”泄露一些关于“真腊与暹罗秘密往来”的“蛛丝马迹”。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有的是“截获”的“暹罗使者与真腊重臣在边境密会”的模糊报告。

有的是“真腊境内发现大量暹罗制式武器”的流言。

有的可能是“暹罗承诺,若帝国攻真腊,暹罗必不会坐视”的“狂言”。

这些信息被巧妙地、碎片化地传递出去,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在帝国高层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让帝国怀疑真腊与暹罗已经暗中勾结,甚至可能达成了某种针对帝国的秘密协议!

真腊深知,暹罗是中南半岛另一个区域性强国,与帝国并无直接接壤,且历史上与缅甸等地常有冲突,本身就对帝国的扩张心存警惕。帝国一旦开始怀疑暹罗,其战略注意力必然会被分散。帝国可能会:

加强对暹罗的情报搜集和军事防备。

在考虑对真腊动手时,不得不顾虑暹罗的反应。

甚至可能优先考虑敲打或削弱暹罗,而非直接攻击“看似恭顺”的真腊。

这样一来,真腊就成功地将帝国的部分压力和怀疑,转移到了暹罗身上。真腊自己则得以躲在“帝国-暹罗”可能出现的矛盾阴影之下,获得更宝贵的喘息和准备时间。

这一系列秘密外交、边境交易和情报误导行动,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在帝国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展开。真腊就像一个在蛛网上谨慎舞动的舞者,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但每一步都旨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波涅摩罗阇国王在宫中,听着心腹汇报这些秘密行动的进展,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陛下,南掌已默许。边境部落已获武装。假消息也已放出。”

“知道了。”国王打断他,“切记,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如履薄冰,绝不可留下任何实证。我等是在与虎谋皮,一旦被帝国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北京紫禁城,王十三看着由安南、占城以及秘密渠道汇总而来的关于真腊动向的报告,眼神越发冰冷。

真腊那套“极致恭顺”的表演或许能骗过朝中一些庸臣,但绝瞒不过他的眼睛。那些关于边境筑垒、物资西迁、限制贸易,尤其是秘密联络南掌、武装边境部落的蛛丝马迹,让他彻底看清了波涅摩罗阇的意图。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王十三冷哼一声,“既然你想玩合纵连横,朕便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伎俩皆是徒劳。”

他并未立刻发动军事打击,那样正中真腊下怀——将其逼成拼死抵抗的困兽。他要先从更高层面,剥夺真腊一切可能的外部支援和道义借口,让其彻底孤立无援,成为待宰羔羊。

帝国的使者再次出动,但这次的目标并非真腊,而是其周边的邻国。

一队气势威严的帝国使团抵达暹罗 王都。使者递交国书,语气强硬:

“皇帝陛下闻听南海之地,似有宵小串联,意图不轨。陛下有言:帝国秉持王道,抚顺伐逆。凡安分守己之邦,自当共享太平;凡暗中勾结、图谋扰乱秩序者,即为帝国之敌,必遭雷霆之诛! 望暹罗王明察秋毫,勿受蛊惑,自误误国。”

这番话看似没有点名,但结合近期真腊的异动和那些“无意”泄露的“真腊-暹罗勾结”传言,其警告意味不言自明。暹罗王面对帝国的直接威慑,不得不郑重表态,绝无与真腊结盟对抗帝国之意,甚至可能为了撇清关系,主动限制与真腊的往来。

另一支使团则直奔南掌。面对这个与真腊有秘密约定的国家,帝国的态度更为直接和严厉。使者几乎是指着南掌王的鼻子警告:

“陛下已知真腊狼子野心,尔等若受其蛊惑,妄图袭扰天朝边境,则南掌必终止于尔手!即刻与真腊断绝一切秘密往来,恪守藩臣之礼,否则,帝国大军不日即至!”

在帝国强大的军事威慑和“凡助真腊者,即与帝国为敌”的明确警告下,南掌王内心的恐惧最终压过了与真腊的口头约定。他不得不屈服,不仅矢口否认与真腊有任何盟约,还可能被迫象征性地派遣使者谴责真腊的“不臣之举”,彻底斩断了真腊寄予厚望的北部策应。

与此同时,帝国在外交舆论上发动了致命一击。

帝国礼部会同理藩院,突然宣布:“真腊国近年朝贡之物,屡以次充好,且其王态度倨傲,阴违号令,更兼包藏祸心,私纳安南、占城逆匪种种劣迹,实难宽宥。即日起,暂停其朝贡资格,以待彻查!”

这道命令看似只是暂停一次朝贡,但在宗藩体系下,其政治意义极其严重。这相当于帝国公开质疑并暂时剥夺了真腊作为“藩属”的资格,将其打入了“不忠不义”的另册。

帝国的舆论机器随之开动。通过官方渠道、往来商贾、乃至被收买的僧侣,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大肆散布对真腊不利的言论:

“真腊王阳奉阴违,对皇帝陛下不敬!”

“真腊境内藏匿着安南黎利的残部,欲图反叛天朝!”

“真腊私自扩军,铸造兵器,其心叵测!”

这些言论真真假假,混合着帝国刻意放大的真腊“暗筑壁垒”的行为,迅速在周边藩属国中形成了一种“共识”:真腊不再是那个恭顺的藩属,而是一个破坏秩序、挑衅天朝、即将受到惩罚的叛逆之国!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真腊顿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孤立境地。

暹罗迫于压力,疏远甚至可能暗中配合帝国监视真腊。

南掌在帝国武力威胁下,背弃了秘密约定,反而公开表态站队帝国。

周边其他小国见状,更是噤若寒蝉,唯恐引火烧身,纷纷与真腊划清界限。

而“暂停朝贡”和“叛逆”的舆论,更是从法理和道义上沉重打击了真腊,使得帝国未来任何针对真腊的军事行动,都有了“讨逆”、“整顿藩纲”的“正当理由”。

真腊王波涅摩罗阇接到各方传来的噩耗,面色惨白。他苦心编织的防御网和外交策应,在帝国绝对的实力和精准的政治打击下,如此不堪一击,顷刻间土崩瓦解。帝国甚至还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已经将真腊变成了外交上的孤岛,道义上的靶子。

王十三的旨意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真腊赖以生存的命脉——湄公河。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驻扎于占城毗阇耶港的帝国水师接到命令,立即分出一支精锐舰队,配备强弩、火炮及充足步兵,沿海南下,驶入湄公河三角洲,随即逆流而上。

真腊在湄公河沿岸虽设有水寨,但其舟师与帝国历经大战、装备精良的水师相比,无论是船只规模、火力还是士兵素质,都相差甚远。帝国舰队一路推进,势如破竹。

巴普农等重要港口和水寨相继被攻占。帝国水师并未急于向内陆纵深进攻,而是牢牢控制住这些关键的水路节点。

随即,王十三下令:封锁湄公河主干道及主要支流的航运! 所有未经帝国许可的船只禁止通行,尤其是运载大量粮食、货物的商船和官船。帝国战舰日夜巡逻,对任何试图闯关者格杀勿论。

这一招,正中真腊要害。真腊的经济命脉和国内物资调配高度依赖湄公河航运。封锁一经实施,效果立竿见影:

下游的粮食难以运往上游王都及西部腹地。

上游的木材、矿石等物资也无法顺利下行。

对外贸易几乎中断,税收锐减。

国内物价飞涨,尤其是粮价,民心开始浮动,怨声载道。

真腊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瞬间感到窒息般的压力。

与此同时,陆上攻势也随之展开。王十三从占城和安南驻军中,抽调出数支精锐的野战营,组成快速突击部队。

他们的目标直指真腊东部边境那些刚刚加固不久的夯土堡垒群。这些堡垒本是真腊用来迟滞帝国进攻、保护腹地的“门户”。

帝国军队采取经典的“火炮轰击、步兵攻坚”战术。携带的轻型野战炮猛烈轰击堡垒墙体,虽然不如攻城重炮,但对夯土木石结构的堡垒已然足够。随后,精锐步兵发起冲锋。

真腊守军虽奋勇抵抗,但装备、训练和士气均与帝国百战精锐相差甚远。加之帝国兵力集中,往往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部优势。一座座边境堡垒在短时间内被相继攻破。

然而,帝国军队在攻克这些堡垒后,再次展现了其战略耐心。他们并未乘胜深入真腊腹地,而是就地转入防御:

加固和扩建占领的堡垒,将其变为帝国的前进基地。

派遣士兵,在周边险要处开始修筑新的、更坚固的城堡和兵站。

大军驻扎于此,虎视眈眈,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大举进攻的姿态。

这种“叩门而不入”的策略,给真腊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帝国大军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更让真腊疲惫不堪的是随之而来的袭扰战。

帝国以小股精锐部队,从这些前进基地出发,不断越境袭击真腊的边境村落。

他们并不寻求占领,而是烧毁粮仓、抢夺牲畜、破坏农田、攻击小股真腊巡逻队,甚至散布恐慌言论。打完就跑,迅速撤回帝国控制的堡垒区内。

真腊军队疲于奔命。派大军清剿,往往扑空,且容易遭遇帝国主力伏击;不闻不问,则边境地区生产生活无法进行,民心溃散,兵源和粮草征集都变得困难。

这种“千日防贼”式的消耗战,极大地磨损了真腊的兵力、士气和国力。真腊国王波涅摩罗阇陷入深深的焦虑和无力感之中:

打不过:正面决战,真腊军胜算渺茫。

躲不开:帝国军队就驻在家门口,袭扰不断,无法安居。

耗不起:水路被断,陆路被锁,经济濒临崩溃,国内储备日益消耗。

帝国甚至不需要发动全面总攻,仅仅通过“锁江”和“叩门袭扰”这两招组合拳,就已经让真腊国力不断失血,社会秩序濒临瓦解,统治基础开始动摇。

帝国对真腊的军事压制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但王十三的核心目的始终是“征服”而非“毁灭”。一个彻底被打烂、民生凋敝的真腊,并非帝国想要的战利品。他要的是将其有效纳入帝国体系,成为新的税源和战略支点。因此,在军事行动的同时,一系列精准的政治攻势同步展开。

一支由帝国高级文官和影卫高手组成的特殊使团,避开正面战场,通过秘密渠道,悄然抵达了真腊王都金边。他们要求秘密觐见国王波涅摩罗阇。

会见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帝国使者毫不避讳当前严峻的军事形势,直截了当地传达了王十三的最终条件:

“陛下,天兵至此,非为屠戮,实为招抚。皇帝陛下有天好生之德,念尔先祖亦曾恭顺中原,不愿见吴哥古迹再遭兵燹,真腊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若此刻能幡然醒悟,顺应天命,主动上表归顺帝国,则皇帝陛下承诺:可保留您‘真腊国王’之封号,世袭罔替,仍居王宫,享亲王俸禄,礼制一如藩国旧例。 真腊贵族,凡归顺者,皆可保有部分田产爵禄。”

使者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然,若陛下仍执迷不悟,欲凭残山剩水负隅顽抗则帝国天兵不日将直捣金边,废除真腊国号,焚毁王宫宗庙,王族尽贬为庶人,乃至......”使者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灭绝意味不言自明。

“是体面归顺,保全宗庙,得享富贵;还是顽抗到底,身死国灭,宗族倾颓?请陛下三思而行。”使者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波涅摩罗阇和所有在场真腊重臣的心上。

与此同时,在帝国军事控制的真腊东部边境地区,帝国的形象开始悄然发生转变。

帝国军队接到了极其严厉的军令:严禁劫掠平民、奸淫妇女、焚烧民房! 违令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帝国军纪森严,令行禁止,与以往真腊人印象中“残暴北寇”形象截然不同。

更有甚者,帝国军队还做起了“慈善”。对于一些因战乱或帝国封锁而陷入饥荒的边境村落,帝国军官会带着士兵,发放来自帝国安南、占城运来的救济粮。虽然数量可能不多,且带有明显的宣传目的,但在饿殍边缘的百姓看来,这无疑是救命之举。

帝国随军的文吏和宣传人员趁机宣扬:

“皇帝陛下仁德,用兵只诛首恶,不伤良民!”

“真腊王室为一己之私,裹挟百姓对抗天朝,致使尔等受苦!”

“只要归顺天朝,废除苛政,即可永享太平!”

这些举措,极大地动摇了真腊底层民众的抵抗意志。他们开始怀疑,为那个远在金边、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的王室流血牺牲,是否值得?对帝国的恐惧,逐渐被一种现实的求生欲望所替代。

在“外援断绝、军事受挫、内部动摇”的三重压力下,真腊王国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水路被锁,经济瘫痪,物价飞涨,民间怨声载道。

边境大军压境,袭扰不断,军队疲于奔命,士气低落。

王室和贵族内部,在帝国“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分裂成主战和主和两派,争吵不休,人心涣散。

底层百姓在生存压力和帝国怀柔政策下,抵抗意愿降至冰点。

波涅摩罗阇国王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他深知,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已无法改变结局。继续打下去,只会让真流更多的血,最终换来的必然是国灭族亡的悲惨下场。

在巨大的压力和各方的劝说下,他最终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波涅摩罗阇国王最终签署了归顺帝国的国书,宣布放弃王位,请求帝国接管真腊军政事务。

王十三接到归顺表文,欣然接受。他再次展现其“宽宏大量”,下旨:

“改真腊国为真腊布政使司,辖其故地。置流官,行帝国律法。”

“册封原真腊王波涅摩罗阇为‘世袭真腊郡王’,赐居京师,厚禄荣养。”

“真腊原有贵族官僚,经考察甄别,凡顺从者,可酌情授予土官职位,协理地方事务,以降低统治成本,安抚人心。”

帝国的官员和军队迅速接管了真腊全境。如同在安南和占城一样,一套新的统治机器开始运转。帝国保留了部分本地低层治理结构以减少阻力,但核心的军事、税收、司法、人事大权,完全掌握在帝国派遣的布政使、都指挥使和按察使手中。

真腊,这个曾经试图通过巧妙外交和暗中备战争取独立的国家,最终还是在帝国综合实力的绝对碾压和精准的政治手腕下,被彻底征服,并入了大中华帝国的版图,成为了帝国经略南洋的又一重要基地。

帝国如同巨大的战车,在南方隆隆推进,安南、占城、真腊相继被其纳入版图或牢牢掌控。消息传至暹罗阿瑜陀耶王朝,国王波隆摩罗阇一世与满朝文武皆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帝国的边界,如今已与暹罗东部紧密接壤。

金殿之上,气氛凝重。有武将慷慨激昂,主张整军备战,与帝国决一死战。但更多的大臣面露忧惧,深知暹罗兵力虽不弱,但面对能连续吞并数国的帝国大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波隆摩罗阇一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帝国势大,不可力敌。然,坐以待毙,则我暹罗必步安南、真腊后尘。帝国新得之地,看似臣服,实则暗流涌动,其统治根基远未稳固。朕欲行险棋,不与帝国正面交锋,却要在其统治根基上狠狠捅上几刀,让其无暇他顾,甚至自乱阵脚!”

一套以“主动出击、间接削弱”为核心的险恶策略,在这位以精明务实着称的国王心中成形。

波隆摩罗阇一世深知,最能动摇帝国新占区统治的,正是那些失去了权力和特权的旧贵族、以及原本就桀骜不驯的山地部落首领。

他精心挑选了一批最擅长潜伏、贿赂和蛊惑人心的密使。这些密使携带着暹罗国库中调拨的大量金银珠宝、以及国王的亲笔承诺,化装成商人、僧侣或流浪艺人,分批潜入帝国控制下的安南布政使司和真腊布政使司辖区。

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

在安南: 重点联络那些对帝国统治心存不满的前朝旧臣后裔,以及北部山区始终未曾真正臣服的部落残余势力。密使们呈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并“无意间”泄露一些通过暹罗情报网搜集到的帝国驻军的布防图、换防规律、粮草运输路线等关键信息。

“帝国横征暴敛,视我等如猪狗!此乃天赐良机,贵部熟悉山林,若依此图袭其粮道,焚其仓廪,必能使帝国军疲于奔命!我暹罗王愿提供更多支持,待时机成熟,共举大事!”密使们如此煽动。

在真腊: 则主要接触那些被帝国剥夺了实权、仅保留虚衔的真腊旧贵族。密使们带来的不仅是金银,更有极具诱惑力的承诺:

“帝国狡诈,废尔国王,夺尔权柄!波隆摩罗阇陛下深感同情,若公等能振臂一呼,驱除帝国守军,光复吴哥王城!我暹罗必倾力相助,钱粮军械,要多少有多少!届时,暹罗愿尊奉公等中贤德者为新王,恢复真腊国祚,永结盟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之帝国在新占区的统治确实存在剥削和高压,许多失意者和野心家早已心怀怨愤。暹罗密使的到来,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在安南: 北部山区很快爆发了多起部落武装叛乱!他们利用暹罗提供的布防信息,精准地伏击帝国的运粮队,焚烧哨所,甚至围攻小型的县衙。虽然未能攻克大城,但极大地破坏了帝国的后勤补给线,迫使帝国驻军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进入地形复杂的山林进行艰苦且效果不佳的清剿作战。

在真腊: 以旧王都周边区域为中心,多次爆发了由旧贵族煽动的“民变”。民众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鼓动下,围攻帝国税吏衙门,拒绝服徭役,甚至与帝国巡逻队发生冲突。虽然规模不大,但此起彼伏,让帝国派驻的官员焦头烂额,疲于“维稳”,根本无法有效推行帝国的政令和教化。

帝国原本计划从安南、真腊抽调部分兵力,加强暹罗边境的威慑,甚至为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做准备。如今,这些计划完全被打乱。宝贵的兵力被牢牢牵制在广大的新占区,用于扑灭仿佛永无止境的“叛乱”火苗。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震怒。他深知这绝非简单的民变,背后必有黑手。锦衣卫和影卫疯狂运转,很快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暹罗!

“好一个波隆摩罗阇!好一个以邻为壑!”王十三眼中寒光闪烁。暹罗这一手“策反内乱”,确实精准地打在了帝国的痛处,暂时拖住了帝国南进的步伐。

波隆摩罗阇一世深知,帝国之所以能远涉重洋,持续在东南亚维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和有效统治,其生命线并非仅仅依靠陆地上的征伐,更依赖于那条繁忙而至关重要的南海贸易航线。

通过这条航线,帝国不仅能获取东南亚丰富的物产以充实国库、满足贵族需求,更能将安南、占城、真腊等地征集到的粮草、税银以及从中原运来的兵员、军械,高效地输送到各处的驻军手中。一旦这条航线被切断,帝国的南方统治体系将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巨人,力量再强也难以施展。

看准了这一点,波隆摩罗阇一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第二步险棋。他深知暹罗水师若在开阔海域与帝国庞大舰队正面交锋,胜算渺茫。但若能利用地利,情况则完全不同。

他选择了马六甲海峡的西侧出口附近海域。这里航道相对狭窄,岛屿暗礁较多,易于封锁。

一道措辞强硬却又带着“依据”的王命从阿瑜陀耶王宫发出:

“近闻南海海盗猖獗,为保往来商船安全,暹罗王国有责任维护航道秩序。即日起,所有经马六甲海峡之船只,需接受暹罗水师检查。”

命令背后则是更具体的、针对性的指示:

凡悬挂帝国旗,且运输货物为粮食、生铁、硫磺、硝石、大批硬木等明显军需物资的船只,一经发现,一律以‘疑似资匪’为由,强行拦截扣押! 船员囚禁,货物没收。

对普通帝国商船,则采取‘软封锁’: 故意拖延检查时间,以各种借口将其扣留数日甚至数周;同时,索要远超正常标准的、“自愿缴纳”的“航道安全维护费”和“特别检查费”。

暹罗水师的战船迅速出动,在马六甲海峡西口游弋,严格执行国王的命令。

这一招的效果立竿见影且极其致命。

帝国往来于南海的贸易和补给船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和损失。

战略补给线受创: 计划运往安南、真腊前线的军粮和战略物资屡屡被截,导致当地驻军补给开始出现短缺,士兵口粮减量,怨言四起,士气受到严重影响。

经济收益锐减: 帝国商船要么被迫缴纳高额“买路钱”,利润大幅下降;要么因延误而错过贸易时机,或干脆不敢出航。导致帝国从东南亚获取的巨额贸易利润大幅缩水,影响了帝国的财政和贵族集团的收益。

权威受到挑战: 帝国舰队的旗帜第一次在自家视为内湖的航道上,受到如此公然而有针对性的挑战,帝国颜面扫地。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的震怒远超之前。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截断帝国后勤命脉,更是直接威胁到他对南方新领土的统治根基!

“波隆摩罗阇!安敢如此!”王十三几乎要立刻下旨,尽起水师,远征暹罗,踏平阿瑜陀耶。

但理智让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帝国主力水师部分要防卫沿海,部分要维持南海日常巡逻和运输,且大型舰队远征需要漫长的准备时间。眼下安南、真腊的叛乱尚未完全平息,陆上兵力被牵制,仓促间难以组织起一支足以迅速打破暹罗封锁、并对其形成致命打击的强大远征舰队。

在巨大的压力和朝臣的建议下,王十三不得不暂时采取缓兵之计。他派出以强硬着称的使者,乘快船前往暹罗“交涉”,严词斥责暹罗的行为,要求其立即停止封锁,归还扣押船只货物,并赔偿损失,否则必将承受帝国的雷霆之怒。

然而,这种“交涉”在波隆摩罗阇一世看来,恰恰是帝国暂时无力采取军事行动的证明。他对此早有预料。

暹罗方面对帝国使者的态度表面上恭敬,实则敷衍拖延。他们一方面假意与使者谈判,讨价还价,另一方面则继续严格执行封锁命令,甚至变本加厉。

波隆摩罗阇一世利用帝国使者来回奔波、谈判扯皮所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加速进行他的第三步准备。他深知,封锁只能暂时困住帝国,一旦帝国缓过气来,组建好远征舰队,暹罗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准备好最终应对帝国怒火的杀手锏。

王十三的“交涉”,反而阴差阳错地给了暹罗最需要的战略准备时间。帝国的南海命脉,依然被暹罗这只“黄蜂”牢牢地蜇痛着,一时难以解脱。

当帝国深陷安南、真腊的叛乱泥潭,南海商路又被暹罗水师扼住咽喉,焦头烂额之际,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认为时机已到。他决定走出最后一步,也是最大胆的一步棋,不仅要继续给帝国放血,更要趁机从帝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精心包装了自己的行动。一支打着友好旗帜的暹罗使团,携带着丰厚的“礼物”,抵达了帝国在真腊的临时治所。使者面对心力交瘁的帝国官员,言辞恳切,表情“真诚”:

“天使容禀!我暹罗王陛下,闻听真腊逆贼作乱,竟敢反抗天朝,致使生灵涂炭,深感愤慨!帝国乃我暹罗宗主,宗主有难,藩邦岂能坐视?我王愿秉持同盟之谊,出兵助天朝平叛!我国象兵悍勇,水师亦堪一用,愿听候天朝调遣,共剿逆匪,早日还真腊以安宁!”

这番说辞,在正被真腊叛军搅得晕头转向的帝国官员听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他们虽对暹罗之前的封锁行为心存疑虑,但眼下平叛压力巨大,暹罗主动提出出兵相助,无疑是极大的助力。他们不敢怠慢,立刻将暹罗的“好意”急报北京和前线总指挥。

然而,在这番“真诚”的表象之下,是波隆摩罗阇一世与真腊叛军首领之间早已达成的秘密协议。

暹罗密使早已潜入叛军营地,带去了暹罗王的承诺:

“待暹罗大军以‘援助’之名进入真腊,帝国军必放松警惕。届时,待其深入险地,我军便突然发难,与贵部前后夹击,必可全歼此股帝国军!事成之后,暹罗只要帝国在占城南部的几个港口作为酬谢,真腊故地,尽归尔等自治,我暹罗绝不干涉,并可提供保护!”

这个提议,对于渴望恢复权力和独立的真腊叛军来说,充满了诱惑。他们虽知是与虎谋皮,但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咬牙应允。

协议达成后,波隆摩罗阇一世亲率暹罗最精锐的战象部队和一支快速水师,浩浩荡荡开进暹罗与真腊边境地区,“等待”帝国方面的“邀请”和“配合”。

帝国方面,虽然对暹罗的动机仍有怀疑,但迫于真腊叛军久剿不灭、后勤压力巨大的现实,最终还是同意了暹罗“助剿”的请求,并指令一支疲惫的帝国军部队与暹罗军“协同作战”,进攻叛军盘踞的一处重要据点。

战役初期,一切“顺利”。暹罗象兵冲锋在前,声势骇人,帝国军紧随其后。叛军“节节败退”,将联军引入了一片地形复杂、利于埋伏的茂密丛林盆地。

就在帝国军大部分进入盆地,队形因追击而稍显散乱之时,异变骤生!

原本冲在前方的暹罗象兵突然转向,训练有素的战象甩动巨鼻,发出震天怒吼,反而朝着身后的帝国军阵冲撞践踏过来!与此同时,两侧山林中杀声四起,早已埋伏好的真腊叛军精锐尽出,箭矢、标枪如同雨点般射向陷入混乱的帝国军!

“暹罗人反了!”

“中计了!有埋伏!”

帝国军指挥官惊骇欲绝,瞬间明白落入了可怕的陷阱。但为时已晚,部队在狭窄的盆地中遭到前后夹击,阵型大乱,损失惨重,很快便被暹罗象兵和真腊叛军分割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

几乎在同一时间,暹罗的那支快速水师也动手了。他们并未前往预定的配合地点,而是直扑帝国在占城最南部的宾童龙港。

由于帝国主力被真腊叛乱和暹罗的“援军”吸引,此地防御相对空虚。暹罗水师趁其不备,发动猛攻。留守的帝国军队和官员措手不及,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抵抗后,港口最终陷落。

暹罗军队迅速控制了港口,升起了暹罗旗帜。但他们并未进行大规模破坏或屠杀,而是迅速转入防御姿态。

波隆摩罗阇一世随即向帝国发出了一份“解释”:

“惊闻帝国军与真腊叛军激战,误入险境,我军为自保不得已卷入混战,深感遗憾。至于港口之事,实为恐真腊叛军水师据此为害,故暂时代为‘保管’,以待局势平息后,再与帝国商谈归还事宜。”

这番说辞虚伪至极,其真实目的昭然若揭:夺取港口,既是扩大战果,更是为自己制造一个强大的谈判筹码。暹罗如今手握帝国被围的军队和占领的港口,在国际舆论和后续谈判中,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

暹罗的背信弃义和军事冒险,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帝国及其皇帝王十三的脸上。消息传回北京,朝野震动,群情激愤。自王十三登基以来,横扫漠北、荡平中亚、收服东洋,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支帝国军队竟被藩属国设计围困,一座帝国港口竟被公然强占!

紫禁城内,气氛肃杀到了极点。王十三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巨幅地图上那个位于中南半岛的“弹丸之地”——暹罗。

“蕞尔小邦,狡黠悖逆,竟敢戏弄天朝,伤我王师,占我疆土!”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朕原欲徐徐图之,念其亦算一方雄主。今自寻死路,便休怪朕雷霆扫穴,寸草不留!”

这一次,王十三不准备再给暹罗任何玩弄阴谋诡计的机会。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如山崩海啸般,将暹罗彻底碾碎,震慑所有心怀异志的宵小。一套以“三面包围、釜底抽薪、攻心破城”为核心的灭国级军事计划,迅速形成并下达。

帝国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规模开动起来。

海上方面:

王十三任命心腹大将、精通海战的王景弘为征暹水师统帅。

一支规模空前的庞大舰队从福建泉州、广州等主要港口启航。

这支舰队不仅包括了庞大的宝船充当运兵和指挥平台,更配备了数量众多的专业战船,以及搭载了大量红衣大炮和精锐神机营官兵的炮舰。

它们的任务明确:直扑马六甲海峡东口,一举歼灭或驱逐在此封锁的暹罗水师,重新打通帝国海路命脉! 并顺势攻占暹罗在马来半岛上的重要出海口和海军基地——北大年,彻底切断暹罗与满剌加等南洋伊斯兰政权可能的海上联系,从南面锁死暹罗。

陆路方面:

王十三从刚刚初步稳定的安南和真腊,紧急抽调了超过十万经历过战火考验的精锐陆军,兵分两路,如同两只巨大的铁钳,向北猛扑暹罗:

东路军:由安南东南部出发,目标直指暹罗东部屏障——呵叻高原。此地地势较高,是暹罗东北部的门户和传统粮仓。帝国军意图迅速攻克此地,切断暹罗东部领土与核心区的联系,并夺取其粮食产地,实现“釜底抽薪”。

北路军:从真腊西部出发,沿湄公河支流快速推进,突袭暹罗东北部重镇乌汶府。一旦得手,帝国兵锋将直接威胁暹罗腹地湄南河平原,距其首都阿瑜陀耶仅一步之遥。

外交威慑:

与此同时,王十三的使者带着冰冷的旨意,快马加鞭前往暹罗西部的所有潜在通道国家:“天兵讨逆,暹罗当灭。凡敢借道、资粮于暹罗者,即为帝国死敌,玉石俱焚!” 强大的威慑力使得暹罗西部原本可能存在的逃生或求援路线,也被彻底封死。

帝国海陆大军几乎同时发动进攻,展现了极高的协同作战能力。

海上: 王景弘的庞大舰队以碾压之势,轻松击溃了试图阻拦的暹罗水师。帝国舰队的火炮射程和威力远非暹罗小船可比,海战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随后,舰队炮轰并登陆北大年,暹罗守军顽强抵抗,但在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下,城池迅速陷落。帝国日月旗插上北大年城头,暹罗南部出海口被彻底封锁。

陆路:

东路军猛攻呵叻高原。暹罗守军凭借地形节节抵抗,但帝国军兵力雄厚,战术灵活,分兵迂回,不断突破防线。呵叻高原的主要城池接连失守,暹罗东部粮仓落入帝国之手。

北路军的突袭更是迅猛。乌汶府的暹罗守军没想到帝国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仓促应战,很快被击溃。帝国军占领乌汶,打开了通往暹罗心脏地带的大门。

短短一个月内!暹罗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全部被帝国重兵集团突破和包围。帝国海军封锁海岸,陆军则从东北两个方向不断向腹地挤压。波隆摩罗阇一世试图调兵遣将,但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防线处处告急,根本无从措手。

曾经自以为得计的暹罗王,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绝境”。他的王国,已经被帝国战争的钢铁洪流,逼到了悬崖边缘。王十三的雷霆之怒,才刚刚开始展现其毁灭性的力量。

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将他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支威震东南亚的战象部队上。数百头披挂铠甲的巨象,在驭手的驱使下,于阿瑜陀耶城外的平原上列阵,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声势骇人。暹罗士兵们聚集在象阵之后,期盼着这些庞然大物能像以往一样,冲垮一切敌人。

帝国军阵前,主帅王景弘面色平静。他早已通过情报深知暹罗象兵的厉害,但也深知其弱点。

“神机营,前置!‘轰天雷’准备!‘拒马桩’阵列,上前!”命令沉稳下达。

帝国军阵变换,手持火铳和一种新型武器——“轰天雷”的神机营士兵迅速前出。同时,工兵们飞快地将一种可快速组装、带有尖锐铁刺的“拒马桩” 推到阵前,形成一道简易却有效的障碍带。

暹罗象兵开始冲锋,大地为之震颤。

“放!”帝国军官一声令下。

神机营士兵奋力将点燃的轰天雷投向象群前方和侧翼。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四射的破片和冲天的火光,对于从未经历过此种场面的战象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体验!巨象们发出惊恐的嘶鸣,本能地扬起前蹄,不再听从驭手的指挥,有的掉头狂奔,有的则疯狂地原地打转。

“稳住!稳住啊!”暹罗象奴拼命呼喝,却无济于事。

受惊的象群不仅未能冲垮帝国军阵,反而掉头冲向了紧随其后的暹罗步兵方阵!巨大的象蹄无情地践踏,暹罗军阵瞬间陷入极度混乱和自相踩踏的惨剧之中。

“放铳!”王景弘抓住时机下令。

帝国火铳兵和弓箭手趁机齐射,暹罗军死伤惨重,阵型彻底崩溃。暹罗最引以为傲的王牌,在帝国的针对性战术面前,不堪一击。

一名浑身是血、从象背上摔下的暹罗老象奴,看着崩溃的军队和惊恐远去的战象,老泪纵横,喃喃道:“完了神罚这是天朝的神罚啊”

针对暹罗东北部和东部依赖的茂密丛林防线,帝国同样祭出了杀手锏。

王十三早已从漠北调来了数千名擅长在复杂地形机动作战的蒙古轻骑兵。他们不像重骑兵那样依赖平原,反而如同丛林边缘的幽灵,骑着矮小灵活的马匹,不断袭扰暹罗在丛林外围的村落、哨所和补给点,让暹罗军无法安心依托丛林防御。

同时,帝国从安南、真腊新附军中,大量招募那些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熟悉丛林战的土兵。给予他们重赏,组成一支支特殊的“丛林猎杀队”。

“阿山,你带一队人,沿这条溪流往上,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地方,是暹罗人的一个粮仓!”

“诺!将军放心,放火烧粮,我们在行!”一名被帝国雇佣的安南山民头领咧嘴一笑,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带着手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密林。

这些丛林猎杀队如同鬼魅,利用他们对热带丛林的熟悉,绕过暹罗军的正面防线,深入其腹地,专门寻找并烧毁暹罗的秘密粮草囤积点、武器作坊、以及草药采集地。他们不断从背后给暹罗军放血,让其后勤补给陷入瘫痪,伤病员得不到及时救治,士气持续低落。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对暹罗生命线的扼杀。

帝国工兵和负责水文地理的官员,在占领乌汶和呵叻后,迅速勘察了流向阿瑜陀耶的湄公河支流水系。他们发现了一条主要供给阿瑜陀耶城及周边农田灌溉的河道。

“禀大帅,已找到上游水闸及主要引水渠!”一名斥候回报。

王景弘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即刻派重兵把守,截断流向阿瑜陀耶的水源! 同时,派出骑兵,扫荡周边尚未收割的稻田!”

命令被严格执行。帝国军队掘毁了水渠,堵塞了河道,改变了水流方向。同时,骑兵四处出击,将阿瑜陀耶城外即将成熟的稻谷要么抢收,要么焚毁。

仅仅半个月! 效果立竿见影。

阿瑜陀耶城内,水井迅速干涸,河流水位骤降直至断流。城内数十万军民的饮水立刻成为巨大问题,只能依靠少量深井和储存的雨水,配给制度严格到极致。

粮食供应更是雪上加霜。城外粮仓被毁,新粮无法入库,城内存粮飞速消耗,米价飙升如天价,饿殍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

波隆摩罗阇一世站在王宫高处,望着昔日繁华如今却死气沉沉、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王城,双手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发白。

他的宰相踉跄跑来,哭丧着脸:“陛下!城中城中已断水三日,军民每日只得一碗浑水!粮仓粮仓也快见底了!士兵们无力守城,百姓怨声载道,甚至甚至已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军心民心快散了!”

波隆摩罗阇一世仰天长叹,声音沙哑而绝望:“王十三你好狠的手段!你这是要活活困死我暹罗一国啊!”

阿瑜陀耶城已被帝国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城内缺水缺粮,人心惶惶,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王十三并不急于发动最后的攻城战。他深知,困兽犹斗,强攻一座绝望的王都,即使能拿下,帝国军队也会付出不必要的伤亡,更会埋下日后仇恨的种子。他要用的,是一把更锋利、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武器——攻心。

一日清晨,一队打着帝国旗帜、却毫无敌意的车队,在帝国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近阿瑜陀耶城下。城头暹罗守军紧张地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然而,车队并未发动攻击,反而停了下来。帝国使者高声喊话,要求面见暹罗王。

波隆摩罗阇一世疑虑重重,但还是同意在严密护卫下接见使者。使者并未带来战书,反而呈上了一份礼单和一份盖有帝国玉玺的诏书。

礼单上列着的,竟是此前被暹罗水师扣押的所有帝国商船船员,以及被拦截的大部分贸易物资。这些人货,被帝国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紧接着,使者宣读王十三的亲笔诏书,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暹罗贵族和将领都能听到:

“皇帝陛下诏曰: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前虽悖逆,然朕念尔国百姓无辜,不忍尽戮。今网开一面,予尔最后机会:若尔能幡然醒悟,开城归降,朕可赐尔‘暹罗王’封号,世袭罔替,享亲王俸禄,仍居阿瑜陀耶,礼制一如藩国旧例,保尔宗庙不绝。”

诏书语气一转,变得冰冷彻骨:

“若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天兵破城之日,必废黜尔王室,焚尔宗庙,尔波隆摩罗阇一族皆以叛臣论处,勿谓言之不预!”

这份诏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暹罗统治阶层内部激起巨大波澜。投降,还能保住富贵和宗庙?抵抗,则意味着彻底的灭亡?

帝国的心理攻势并未停止。几天后,在阿瑜陀耶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帝国工兵搭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木台。

随后,一批批被俘虏的暹罗将领被带上了台。帝国军官当着城上城下无数暹罗军民的面,开始“审判”。

对于那些面露悔意、愿意投降的将领,帝国军官当场宣布:“尔等既愿归顺天朝,陛下仁德,赦免尔等前罪!即刻释放,官复原职!”这些被释放的将领感激涕零地走下台,被引入帝国军营妥善安置。

而对于那些依旧怒目而视、痛骂帝国、誓死不降的死硬分子,帝国军官则面无表情地下令:“冥顽不灵,罪无可赦!斩立决!”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高台。首级被悬挂示众。

这鲜明对比的一幕幕,每日都在城下上演。“降则生,抗则死”的残酷现实,通过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深深地烙入了每一个暹罗军民的心中。城头上的守军士气愈发低落,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亡。

与此同时,帝国军队开始在围城营地外,设立数个“施粥点”和“供水处”。他们向那些从城内逃出或因围困而濒死的暹罗普通百姓,分发有限的粮食和干净的饮水。

帝国宣传人员在一旁高声宣传:

“皇帝陛下仁德,只惩首恶,不伤良民!”

“只要开城,陛下有令:不杀降卒,不掠民财,不扰民生! 一切恢复如常,轻徭薄赋!”

“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投降,才能活命!”

这些消息随着获救的百姓和故意被放回的俘虏,悄然在阿瑜陀耶城内传播开来。求生的本能开始压倒对王室的忠诚。普通百姓和底层士兵的抵抗意志迅速瓦解,他们不再关心谁做国王,只希望能活下去。

甚至一些原本坚定的暹罗贵族,在家族存续和现实利益面前,也开始动摇。深夜,有贵族冒着风险,用吊篮放下心腹,携带者阿瑜陀耶城防图和守军薄弱环节的情报,秘密投奔帝国军营,以换取家族在未来的“优待”。

波隆摩罗阇一世坐在空荡了许多的王座上,听着城外帝国宣传的声音,看着宫内日益减少的粮食报告,以及将领们闪烁不定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军心已散,民心已失,贵族离心离德。城外是虎视眈眈、装备精良的帝国大军,城内是饥渴交加、绝望麻木的军民。再抵抗下去,除了让这座千年古都和无数子民为自己陪葬,没有任何意义。

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召来宰相和重臣,声音沙哑而疲惫:“拟降书吧为了暹罗的百姓。”

次日正午,阿瑜陀耶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波隆摩罗阇一世脱下王袍,身着素服,带领着寥寥数名心腹大臣和王子,手捧暹罗国王印玺、户籍田亩图册,徒步走出城门,走向帝国军阵前。

他跪倒在帝国征暹主帅王景弘的马前,将印玺和图册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颤抖:“罪臣波隆摩罗阇,昏聩悖逆,不识天威,致使生灵涂炭。今情愿归顺,献土称臣,恳请天使转奏皇帝陛下,恕臣死罪,哀怜敝邦百姓”

王景弘端坐马上,接过印玺,代表皇帝接受了投降。

曾经雄心勃勃、试图挑战帝国权威的暹罗阿瑜陀耶王朝,在其最鼎盛时期,以这样一种彻底臣服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王十三的攻心之术,不费一兵一卒进行残酷巷战,便完美地实现了征服。

暹罗阿瑜陀耶王朝的倾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其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亚洲大陆。周边那些尚且保持独立或半独立的国家和政权,亲眼目睹了安南、占城、真腊、乃至强大的暹罗是如何在帝国无可阻挡的兵锋和精妙的政治手腕下,一个个被征服、吞并或彻底臣服的。

恐惧,成为了最有效的说客。

他们彻底看清了帝国皇帝王十三的野心——绝非传统的宗藩朝贡,而是要实打实的直接统治,将整个亚洲纳入帝国的郡县体系。抵抗?暹罗的尸骨未寒。妥协?真腊和占城的前车之鉴犹在。

在这种巨大的威慑下,“内附”似乎成了唯一能保全宗庙、避免亡国灭种灾难的选择。与其被帝国大军兵临城下,被迫签订城下之盟,不如主动请附,或许还能争取到相对优厚的条件。

于是,一场堪称奇观的“内附潮”开始了。各国使团带着国书和贡礼,争先恐后地涌向北京,唯恐落后一步便会被视为心怀异志。

南掌的使者最先抵达,他们几乎是哭着恳求:“小国僻处山野,素来恭顺,恳请陛下仿真腊、安南例,设立布政使司,永为内臣!只求陛下怜恤,保我王室香火不绝!”

缅甸地区的各宣慰司、土司,原本就与中原王朝关系密切又时有反复,此刻见大势已去,纷纷彻底臣服,请求“改土归流”,接受帝国直接派官管理。

苏禄、渤尼等南洋海岛王国的苏丹和酋长,也派来使者,献上珍珠、玳瑁和降表,请求成为帝国的“海上藩篱”,甚至愿意提供港口作为帝国水师基地。

西藏的政教首领也派遣高级喇嘛前往北京,重申对中央政府的归属,接受帝国的册封和管理,承认帝国对西藏的最高主权。

甚至连中亚的帖木儿帝国残余势力的一些城主和部落首领,在帝国西境驻军的威慑下,也纷纷上书归附,请求内迁或被收编。

帝国的理藩院和兵部官员忙碌异常,不断地接收降表、勘验地图、拟定设官方案、安排驻军地点。帝国的版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膨胀,几乎涵盖了传统意义上亚洲的所有主要区域。

紫禁城,王十三身着十二章纹衮服,接受万国来朝。

殿外,代表着从漠北草原到南洋群岛、从西域戈壁到东海之滨无数新附之地的旗帜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帝国大旗。

殿内,来自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使者和新任命的流官、土官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却同样敬畏地跪伏在地,用生硬的汉语或通过通译,向着御阶之上那个如同神只般的身影,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十三俯瞰着脚下这片前所未有的广阔疆域和芸芸众生,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北抵冰原,南至大洋,西达荒漠,东临浩瀚。自华夏有史以来,从未有任何一个王朝拥有过如此辽阔的疆土,如此众多的民族。

他,王十三,做到了。

通过无与伦比的武力、深邃莫测的谋略、以及精准把握时机的能力,他成功地将整个亚洲整合在了大中华帝国的旗帜之下。

朝会之后,王十三独自站在巨大地图前。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帝国东北方那个半岛之上——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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